第30章

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精神類疾病通常是根據症狀學診斷标準來确診。就是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 确定患者都有哪些症狀, 以此診斷屬于哪類精神障礙。不同于其它的疾病可以用儀器檢查出來, 直接蓋棺定論。而鄭雪君早在三個月前已經在醫院确診過, 此刻她再次發病, 想要推翻此前的診斷……有一定難度。

幾位大夫來到病房時,邢業也在, 桑桎和他做過簡單的交流後,他對華主任等人說:“有勞各位了。”目光在唯一的女性, 而且是最為年輕的俞火身上停留了片刻。

桑桎于是說:“這位是華老的學生,治未病中心的俞火,俞大夫。”

反而是最不被看好的小姑娘被單獨介紹了, 其他幾位大夫略顯意外。但桑桎是外聘的心理學專家, 權威, 沒人敢反駁他。

邢業嗯了一聲,俞火則禮貌地朝他微微颔首。

鄭雪君由于已注射過鎮定,情緒相對比較穩定, 但她神情疲憊,兩目呆滞,雙手靜止性震顫。由于幾位西醫之前都看過了, 經邢業和華主任同意,俞火引導她站起來走動, 發現她步态慌張,四肢肌張力增高,感覺系統檢查正常。

俞火又詢問了邢業幾句, 具體地了解了下鄭雪君發病時出現的症狀和病程規律,再觀其舌,舌質紅,少苔,脈沉細數。

和華主任一樣,診脈時,俞火也是搭了鄭雪君左右手。

等她收手,感覺到華主任的目光,她擡頭與之對視一眼,幾不可察地搖頭。

之後大家到了外間。腦外科的左欲非注視俞火年輕精致的臉,本想直接問她看出了什麽,畢竟先前見華主任看過病例先問了她,他其實略有質疑,心想這麽年輕的小中醫難道不該是實習生嗎?可華老在場,他于是說:“華老,您給大家說說?”

華主任卻說:“小俞來說吧。”

俞火也不扭捏,神色不動地開始:“患者已經做過全身檢查,排除了軀體疾病的可能性,确定删除了器質性因素,而根據患者的臨床症狀表現來看,可以考慮‘功能’性精神障礙。但具體是精神病性,還是神經症性,我建議再觀察一段時間。而患者白天進過食,還注射過鎮定,情緒也有大的起伏,這個時候是不正常的脈,不能反映人體最真實的狀态,其它的還要等號過晨脈之後才好說。”

由于大部分精神障礙無确切的客觀指标作為依據,診斷全憑臨床表現,一致性既高,也存在一定的差異。所以俞火這樣說,算是無功無過,沒出奇之處。左欲非聞言玩味地一笑,沒再說什麽。其他幾位大夫本以為會聽到什麽高見,結果……在他們看來,這位小俞大夫還是太年輕,沒看出什麽門道來,至于晨脈一說,無非就是敷衍。既然如此,大家也就沒興趣再問了。

華主任則對桑桎說:“明早患者起來,先不要讓她進食,再讓小俞診一次。那個時候人還沒有活動,保持的是安靜的狀态,陰氣沒動,陽氣也沒散開,才是正常脈。”是對俞火晨脈的解釋。

Advertisement

桑桎略懂中醫,知道中醫講究陰陽五行,故而對老主任的話深信不疑,否則他也不會提議請華老來會診。至于俞火的醫術,他更是因為了解格外有信心。于是淡淡笑着說:“那就辛苦俞大夫了。”

俞火回以微笑:“應該的。”

之後那幾位大夫又讨論了幾句,一致主張繼續服藥的同時,輔以心理疏導,若再發病,情緒失控,再注射鎮定。總之,完全認定初診的診斷,采取的也是最常規的治療,相對保守。左欲非沒發表意見。畢竟他是腦外科的,只要确定患者沒有腦血管和腦瘤等疾病就可以了。他過來,無非是輔助其他大夫診斷。

華主任和俞火并未對西醫的治療方案提出異議,至于中醫的治療方案,要等號過晨脈再定。但或許西醫大夫并不認為小俞大夫能給出什麽有新意的方案,而是看在華老的面子上,客氣地沒說什麽,只回以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一行人離開了病房,桑桎落在最後,以眼神留住了俞火。

病房門外,他低聲問:“有什麽問題?”

俞火背對電梯間方向,孩子氣地笑:“桑大主任不是也懂中醫,還問我?再說了,要問也是問老主任啊。”

桑桎啧一聲:“心理學方面,我自然是有信心,但我掌握的那點中醫學,也就能搭個喜脈。至于華老,他既然帶你來,又事事讓你先說,肯定是讓你練手的意思。你不說,他怎麽會輕易表态?”

俞火聽的直樂:“喜脈?專門為未來嫂子學的吧?”

桑桎擡手敲了下她額頭:“你嫂子還不知道在誰家養着呢。或者你行行好将就将就我,搭救一下我這個單身漢?”

俞火笑呵呵的:“中醫都快後繼無人了,咱倆就別互相禍害了,還是團結友愛地繼續在單身狗隊伍裏混着吧,還是個伴。”

桑桎當然也是玩笑,他又問:“到底有什麽看法?”

俞火斂了笑,神色認真:“還是搭過晨脈再說。”

桑桎就明白她需要進一步确認。他點頭,“行,明早你上班就過來。”

俞火點頭,然後就要去追華主任,卻聽見背後一道聲音喊她:“俞火?”

即便不轉身也知道是那位邢總。

病的不是他繼母嘛,怎麽還來得這麽快?俞火沒轉身,像沒聽見似的。

桑桎下意識看向聲音來源處,女警,之前見過了。胸外科的左欲非,同院的醫生,認識。至于另一位身穿正裝,正望向他和俞火這邊的那位男士……見俞火不動,他問:“認識?”

“不認識。”說着就往樓梯間去了。

本以為能走掉,畢竟有外人在,在俞火看來,依某人的性格,不該追上來。尤其他昨晚還承諾,給她時間考慮。結果她判斷失誤,見她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去了,剛到不久,正在電梯間前和赫饒和左欲非說話的邢唐居然扔下兩人,直朝俞火走過來。

他步子大,走得還快,俞火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跑起來,很快就被追上了。

未免她尴尬,邢唐沒與她發生肢體接觸,只是越過她,站在她前面,擋住了去路:“沒聽見我叫你,還是故意躲着我?要是不說清楚,我可就動手了。”

俞火只好看着他。然後發現,面前這個男人和以往完全不同。确切地說,這還是俞火第一次見他穿得如此板正,白襯衫,領帶,精致的手工西裝,黑色皮鞋,像是剛從重要的會議或是談判場趕過來一樣,威嚴,莊重。比之前任何一次見面,都更英俊,挺拔。

想到昨晚那個吻,俞火的臉瞬間紅了。像是怕他真的會有其它舉動一樣,她條件反射似地把雙手插到了制服口袋裏,擡頭瞪着他:“你想幹嘛?我告訴你,我都給你記着呢。”

邢唐的視線落在她唇上,他別有深意地說:“我也記着呢。”

俞火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差點控制不住抽手打他。見桑桎詢問似地看過來,她故作平靜地說:“我患者,随便聊兩句。”

前一秒才說不認識的,現在又改口了。桑桎不動,神情明顯有些擔心。

俞火只好又說:“沒事,你去忙吧,我明早準時過來。”

邢唐回身看一眼桑桎,轉過來說:“還挺關心你。”

俞火沒好氣:“管得着嘛你。”

“現在是管不着。”邢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管得着的時候,我再好好和你算賬。”

俞火忍不住了,轉身就走。

邢唐沒想到她居然就在這家醫院工作,而她剛剛從鄭雪君病房出來他就看見她了,她卻當着同事的面,試圖以一句“我患者”定位他們的醫患關系,還想一走了之?

他說到做到,直接動手扣住她手腕,見赫饒也是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們,他用僅是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是因為我曾對別人動過心思,不肯原諒我?對你,這确實不公平。但怎麽辦,已經發生了,還被你親眼看見,我無從否認。甚至是現在,我和她之間也有一定的聯系,我還是她女兒的幹爹。而從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你,我就在擔心,擔心你們碰面時,你會想起從前,怕你覺得我這個移情別戀的男人并非真心,更不可靠。可我就是移情于你了。哪怕你抗拒,責怪,我都一步不退。”他手略微用了點力,把她拉得更近,認真又動情地說:“明知不可能,我還是控制不住幻想,如果能和你重新認識一次,從告訴你我叫什麽名字說起,該多好。”

俞火沒想到他會在醫院,在距離赫饒幾米遠的地方,說這些。她承認,他戳到她了。她也承認,确實不是全不在意他的那段過去。但是……那些真的是重點嗎?她不确定。

一時間,俞火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掙開她的手,帶着幾分責怪意味地問:“你在說什麽?!”

邢唐卻絲毫不給她裝糊塗的機會:“我在說赫饒。”眼角餘光瞥見左欲非和赫饒往他們的方向來了,他一針見血地問:“難道你不是因為她在,才要避開我的嗎?”否則經過昨晚,她不至于連個招呼也不肯和他打。

他智商高到令人發指。俞火想撒謊都沒了底氣,只能避重就輕:“我在上班,你和我說這些?”

邢唐擡腕看了下時間,“好,你五點下班是嗎?我們十分鐘之後說。”

左欲非在這時行至近前,他打量了兩人幾秒,試探地問:“你們……認識?”

像怕邢唐胡說似的,俞火搶白道:“他是我患者。”然後盯着邢唐,像是在說:“你知道該怎麽說了?”

邢唐讀懂了她的意思。而他為了讨好她,不惹她生氣,确實也該順着她的意思來。然而,他深深看她一眼,那麽坦然,又毫不避諱地:“我是她的追求者。”

作者有話要說:  【話唠小劇場】

作者:“抱歉,今天更新晚了。主要是昨天回家晚了,匆忙趕出的一章不滿意,推翻重寫了。”

邢唐捂着胸口:“吓死我了,還以為親媽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幸好是表白。”

作者:“……我怎麽是這樣一個人設?!”

--------

留言紅包繼續!快到30章了,大家都別潛水了呗,留個言,我也好用紅包感謝大家對正版的支持,愛你們!

明天十點……當然繼續了,哪怕沒有存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