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左欲非驚呆了, 像是在懷疑, 他那個清心寡欲, 不近女色, 多年如一日過着苦行僧生活的好哥們, 是在開玩笑,還是在開玩笑呢?
可他眼神冷靜, 專注得仿佛這世上只有面前的女子一人,什麽赫饒, 什麽大唐,什麽世界,都與他無關。這樣的邢唐, 陌生而又真實。這才是男人該有的樣子, 會為膚白貌美的小妹妹心動, 會為了喜歡的女孩子瞬間化身情話boy,卸下總裁包袱騷斷腿,浪上天。
比自己熱戀還興奮。左欲非那雙桃花眼在俞火身上轉了轉, 他笑得自得其所:“患者和追求者,這二者并不矛盾。”
俞火自然也不是無動于衷,心在霎時溫柔如綿綿細雨, 把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對抗他的,原本冷熱酸甜都該Hold住的堡壘淋濕、擊潰, 讓她愈發上瘾,更是有種要被他引火燒身的錯覺,臉色也不期然地在他灼熱的目光裏愈發地紅。
相比左欲非的震驚, 赫饒更多的是欣慰。從邢唐從A市回來,承認對楠楠口中那位小豆姐姐的好感,到此刻他的強勢表白。赫饒才覺得,這樣的邢唐才是有溫度的。而那個隐忍的,深沉的,一切都以大唐,以大局為重的男人,該是虛拟世界裏的人。
或許這就是遇見對的人,該有的模樣吧。像是蕭熠,不也曾為了愛情判若兩人嗎?赫饒再沒什麽懷疑了。她十分确定,兜轉過後,邢唐終于與他的愛情相遇。只是,赫饒又快速思考,小豆姑娘和這位俞火大夫是怎樣的人物關系。畢竟,依邢唐對待感情的慎重,他不會輕易表露對一個人的喜歡,更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兩個人動心。那就只能是,面前這位俞火,就是小豆。
俞火?還是于火?巧合還是……赫饒的視線在俞火隐隐惱怒,又明顯透着羞意和溫柔的表情上移開,回歸到邢唐身上,她滿眼期待地問:“是她嗎?”
當年俞火給赫饒輸血的事,邢唐是告訴過赫饒的,而那張既調理好了赫饒的身體,又同時治愈了她肌無力的藥方,赫饒也是看過的。所以,“俞火”這個救命恩人的名字,赫饒也是七年如一日的銘記于心。
邢唐的手從俞火腕上下滑,握住了她的手:“那個上趕子給我藥方,那個一直出現在我嘴裏,只擁有姓名的小姑娘,就是她。”
她确實是上趕子給他的藥方。至于……他曾常對赫饒提起過自己?這個認知,終于讓俞火把自己潰不成軍的意志力和智商找回來。她看着赫饒連醞釀都不用,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已湧起了淚意,她聽見赫饒用哽咽的的語氣說:“這麽多年,一直遺憾沒能當面向你說一聲謝謝。終于,讓我見到了你。”言語間她就要朝俞火鞠躬,同時真誠地說:“謝謝你,俞火。”
理智回爐,俞火沒讓赫饒完成這個鞠躬的動作。她及時用另一只手扶住了赫饒,說:“生命沒有第二次,血液細胞卻是有繁殖和再造能力的,當時換作是誰,都會那麽做的。”她偏頭看向邢唐:“況且,他也已經替你謝過了。”
邢唐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總感覺俞火這話裏是語帶機鋒的。他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
而面對兩位握着手的恩人,赫饒說:“希望以後有機會回報。”
俞火看一眼她的警服,笑得促狹可愛:“最好還是別。驚動赫警官,我得惹上多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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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赫饒,倒很友好。邢唐因她這一笑,有些心猿意馬,
俞火卻沒給他繼續揩油的機會,冷靜下來的她居然擡起了那只被他握着的手,說:“既然是追求者,就別像個抓捕者似的,纂着我的手不放了。畢竟,現場還有警察在呢。你說是嗎,患者同志?或者我需要當場向赫警官報個案,告你騷擾?”
她一直是剛的,但這一次,邢唐才是真真的被剛了個正着。他有種碰上了茬子的無力感。左欲非則是見識了俞大夫剛性的一面,他慶幸自己先前沒在病房裏把對這位小俞大夫的質疑表現的太明顯,否則下不來臺的估計會是自己。他若無其事地轉了下身,用手肘拐了邢唐一下,既像提醒,更似嘲笑。
邢唐對她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和……縱容。他眼裏漫着笑意:“不用鬧那麽大。體面的追求,我還是會的。”
赫饒實在接不上話。她既想維護邢唐,又不能像對待鄭雪君那樣和邢唐站在一起。只能輕咳一聲,把視線投向了鄭雪君的病房:“俞大夫,她的精神真的出了問題嗎?”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邢唐适時松手。
俞火立即把獲得自由的手插進口袋裏,模棱兩可地說:“西醫是這麽診斷的。”
邢唐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追問:“依你看呢?”
換成是他,俞火的情緒頻道立即就轉換了。她不客氣地頂了一句:“我又不是精神科的大夫,我看什麽看?”然後看下時間,對赫饒說:“我下班了,再見。”走出幾步又回頭對邢唐說:“別忘了謝謝赫警官,人家替你解的圍。”
左欲非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樂出聲來。
又翻臉不認人。邢唐沒說話,壓了壓自己的小情緒,做最後的掙紮:“我還沒拆線!”
俞火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說:“求一下左前輩,作為腦外最出色的大夫,他肯定分分鐘幫你搞定。”
對于她前輩的評價,左欲非無語。
直到俞火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邢唐才嘶了一聲,他單手撐在後腰上,背靠向牆壁。
赫饒看他表情不太對,忙問:“怎麽了?”
邢唐閉了閉眼,才說實話:“……腰疼。”
左欲非只當他是被剛的,還拿腔拿調地調侃:“這怎麽能行呢,哪兒疼不好,偏偏是腰。男人啊……”
邢唐咬牙:“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們的塑料兄弟情就此終結!”
最後,還是左前輩用那雙拿慣了手術刀的手給邢唐拆了線。然後,左欲非把邢唐和俞火那段交集搞清楚了,包括此前兩人在A市的重逢。他沒什麽形象地騎坐在椅子上,難得嚴肅正經地說:“那個小大夫是剛烈了點,但挺夠勁的,我贊成你追她。”
這語氣,倒像是他老子。邢唐不理會,徑自系着襯衫袖扣。
左欲非同樣不理會他,自顧自地繼續:“你這口味也是多變。她和赫饒,完完全全的兩種人。不過這樣也好,但凡她們有一點相像,我都會以為你是找了個替身。”
邢唐眉眼一沉:“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左欲非嘆氣:“也怪不得人家剛你。那分明是個小人精,你當年對赫饒的情意,全落在人家眼裏心上了。不剛你幾百次,我都覺得對不住你們錯過的那些時光。”
邢唐這回沒說話。
左欲非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不過你也別灰心,她剛你,說明她在乎你。要是對你完全沒感覺,就懶得浪費口水剛你了。”
邢唐伸手拿西裝外套時腰又疼起來,他眉心聚緊。
左欲非才說:“真是腰疼啊?怎麽弄的?”
“不小心磕了一下。”邢唐又問及鄭雪君的病,“會診時,她說什麽了?”
先前因俞火年輕而産生的質疑,多多少少被她治好了赫饒的肌無力抵消。左欲非仔細回想了一下會診時俞火的表現和她的話,轉述給邢唐。
邢唐沉默。
左欲非忽然明白了什麽:“難道鄭雪君沒病?她看出來了?”他捶了下桌子:“要真是那樣,這事就不好辦了。嘿,這個鄭雪君,還真是禍害遺千年啊!”
當天晚上,邢唐看着俞火客廳的燈光,發信息問她:“她到底病沒病?”
俞火很快回過來,卻是反問他:“你希望她是病了,還是不病?”
赫饒破例插手了這件事,有多為難,或許只有她自己清楚。而放任不管……想到木家村的村民還因強拆事故躺在重症監護室裏,邢唐也确實做不到。
若她真瘋了還好,假如不是……又該怎麽辦?
像是感應到了邢唐的為難,俞火不等他答,又回複:“明早我診過晨脈再說。”
邢唐回她:“辛苦。”
俞火則回他:“相比被追求,診脈看病算不上辛苦。”
盯着手機屏幕,邢唐笑起來,他說:“早點睡。”之後沒再接到她的回複。
臨睡前他忍不住又發了條信息過去,對她說:“我有個提議。”卻故意不說出來,吊她胃口。
片刻,她問:“什麽?”
“實在覺得辛苦,可以直接答應。我保證,相比被追求,做我女朋友會很輕松。”信息發出去,邢唐靜了幾秒,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俞火的回複晚了會兒:“說夢話呢吧你!”再沒別的話了。
明明又被怼了。可這一晚,邢唐意外地睡得很好,要不是腰疼得翻身有所不便,實在是完美至極。
然而,鄭雪君這個正常的晨脈竟連續三天都沒號上。不知道怎麽回事,每天晨起護理或是邢業都會不小心惹到她,病房裏能砸的東西她都砸了,沒東西砸時,她更是又哭又鬧,邊喊着邢政的名字,邊嚷嚷着要回家。而這三天,她幾乎都不肯吃東西,只能通過輸液維持身體所需的營養。
又一次注射過鎮定後,邢業說:“就采取西醫的治療方案吧,不用結合中醫了。”
邢唐的視線近乎冷冽。他剛要說話,手就被俞火輕輕碰了下。然後她說:“服用西藥和注射鎮定,确實可以快速控制情緒,令患者安靜下來。但這只是暫時性的。長期強制抑制神經中樞的興奮,會損傷患者的神經系統功能。她的感覺、運動、意識、植物神經功能障礙會越來越明顯,別說治愈,致殘率都會增高。”
邢業原本不動如山的神态略有松動。
俞火确定他聽進去了,繼續:“根據患者的表現和之前脈診的結果,我的中醫診斷是,癫狂病。是由于患者長期憂愁思慮,損傷心脾,致使心脾血虛,以致心神擾亂,耗氣傷陰而引發。可以從滋陰降火,安神鎮靜方面來治療。”見邢業微微蹙眉,她說:“相比西醫,中醫治療的效果确實不會十分明顯,療程相對也長,而精神類的疾病多屬心病,也需要一定時間自我恢複。但采取中醫治療,不會像服用西藥和注射鎮定那樣,有很大的副作用,而且不會令病情加重,還能調理身體。對患者而言,既便不是一舉兩得,也有一得。”
邢業依然沒有表态。
俞火沒再繼續勸,她最後只說:“為了患者的健康着想,您再考慮一下。”
邢唐随她離開病房。醫院樓下無人的角落,他問:“這麽說,她确實是病了?”
“喪子之痛,換誰都得病一場。而她确實長期憂思過度,心脾有所損傷,這都是正常的。”俞火注視他:“但還不至于得精神病。”
邢唐靜了一瞬,“她果然是裝的。”
俞火這才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患者,根據她的發病表現和病例來看,我也不會有所懷疑。可她是赫警官帶來的,而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犯罪,似乎不用負邢事責任吧?我就想再确認一下。結果我才說要號個晨脈,她偏巧不巧地每天晨起都發病,情緒波動大不說,還嚴重到必須注射鎮定才能冷靜下來,讓我號不到她的正常脈。而我私下裏問過護理和你父親了,她發病從沒這麽頻繁過。”
邢唐注視她生動的眉眼,唇角慢慢上揚,“我們俞大夫不僅會看病,還能破案。”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她的臉:“你說,你怎麽這麽聰明呢?”
“小聰明而已。”俞火撥開他的手:“邢總高贊。”
邢唐虛心向她請教:“那現在怎麽辦?”
俞火說:“赫警官要是堅持帶她回警局,她必然會裝到底。那這事,也得不到你們想要的結果。不如就緩緩。我剛才的話她一定聽到了,既然我已經診斷她病了,她肯定就不擔心你會繼續追究她,畢竟中西醫一致診斷她是精神病人,這是她最好的護身符。而我把西醫治療的利弊說得很清楚了,她本身又是不需要服藥的,為了健康考慮,她應該不會抵觸中醫治療。我借機把她留院,等木家村的拆遷落實了,你再找她麻煩不遲。”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落在她臉上,映得她細嫩的皮膚白·皙透亮。邢唐盯着她靈動狡黠的眉眼片刻,驟然間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進懷裏:“別真的拒絕我一百次,我等不及。”
你這樣為我着想,這樣維護我,甚至不需要我說什麽,已洞悉了我的想法和處境,這樣默契,這樣讓我傾心,我真的等不及,恨不得把一生的忠誠和愛意即刻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話唠小劇場】
作者:“艾瑪,大款行動力逆天啊。火火你要挺住。”
俞火:“我這不正在想那一百個理由呢。”
邢唐:“火火,求答應!”
俞火卻摸着大款說:“你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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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點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