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如俞火所料, 邢業最終為鄭雪君選擇了中醫治療。而自那之後, 鄭雪君的情緒相對穩定, 沒有大作大鬧過。邢業有意帶她回家治療, 反正再貴的費用邢家都出得起。可打臉的是, 華主任不出診。而在針推方面,他是中醫界絕對的權威。

邢業只能退一步, 讓鄭雪君入院治療,并把她從精神科轉到了老年病科。

沒辦法, 華主任平時言語不多,走哪兒兜裏都揣着一副老花鏡和一個放大鏡,看上去一派祥和慈愛, 和小區裏曬太陽下棋的小老頭兒沒區別, 往人群裏一紮, 如石沉大海,尋不出來。

但他本質上是個怪老頭兒。誰要請他治病,就得按他的路子來, 別想搞什麽特殊化。他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在西醫那邊治了一溜十三遭的患者,他不收。在他看來, 那不是為患者治病,是替西醫的副作用善後。

如果不是院長親自出馬, 借喝茶之機做他的思想工作,這怪老頭還真是不給邢業面子。可就算答應接了鄭雪君這個患者,他也要求由她的學生, 俞火作為主治醫。而他,在俞火需要的情況下,會去看看。

繞了一大圈,居然是個年輕小大夫負責治療。邢業心裏很是不痛快,他把這股邪火發到了邢唐身上,意思是你既然認識那個小大夫,就通過你的關系,請她老師華老出面。他還說:“那丫頭看上去明顯就個實習大夫,怎麽能看病?”

他對鄭雪君的治療如此上心邢唐已經懶得計較了,可他對俞火的質疑,邢唐忍不了:“人不可貌相!您別忘了,她不過就是號個脈,就把此前通過一系列檢查才得出的診斷結果都號出來了。而且她也不是什麽實習大夫,她是有處方權的中醫內科執業醫師。”

邢業還是不同意:“那也不行!中醫是講經驗的,她才多大?號個脈也就罷了,針怎麽能随便紮?”

如此不可理喻,邢唐不想繼續這場談話了:“那你大可以再去找陳院長,看看華主任肯不肯來。”他人都走到門口了,終是忍不住說:“我媽生病的時候,如果你多過問幾句,或許她也不會走那麽早。”

恰恰是年輕時犯過那樣的錯誤,到了鄭雪君這他才……而這樣,顯然又犯了兒子的忌諱。可鄭雪君還是邢夫人,讓他如何置之不理?邢業哽住,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

邢唐前腳才從病房出來,都沒和站在外面的俞火說上話,裏面忽然傳來玻璃杯落地的聲音。下意識以為又是鄭雪君作妖,轉而想到護理帶她下樓散步去了,根本不在病房。

邢唐猛地推開病房的門,就見邢業捂着胸口滑坐在地上,旁邊有玻璃碎片。顯然是他要喝水,卻突然不舒服了,沒拿穩杯子。

邢唐臉色驟變,他沖過去,急問:“怎麽了?”邊不顧腰上的疼痛感,蹲下去扶邢業,同時下意識喊俞火:“火火!”

“先別動。”俞火緊随其後,她半跪到地上,見邢業臉色蒼白,額頭有冷汗,右手緊緊地捂在心口處。她輕輕觸了觸邢業胸骨,“這裏疼?”然後是心前區,胸骨下段,上腹部,确定完哪裏痛,再結合他明顯的氣短,和疼痛的持續性,她說:“是心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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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業說不出話。

“藥帶了嗎?”邢唐邊問邊伸手去邢業褲兜裏摸了摸,沒有。

俞火原本是來給鄭雪君針灸的,身上正好帶着針灸包,她對邢唐說:“扶穩他的手。”邊取出毫針,在邢業前臂內側腕橫紋正中上兩寸下針,她撚着針,控制着刺激強度。随後又在邢業的天泉穴和曲澤穴之間按壓,确認天泉穴是痛點,她把握力道持續按摩此點。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邢業的呼吸明顯順暢了很多,他喘息着說:“藥在……”

邢唐順着他指的方向,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從裏面掏出一瓶藥。

俞火看一眼,确定是治療心絞痛的,“含服一粒。” 手上則繼續着按摩的動作,直到邢業心髒堵悶的症狀消失。

半小時後,邢業已經恢複過來。他看着俞火,眼裏不再有質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醫術倒不錯。”

俞火收起針灸包,謙虛而平靜地說:“這只是最普通的中醫急救,既便沒有醫學功底,也是一學就會。”然後又說:“您的身體狀況不适宜照顧病人,陪護方面的事情還是交給護理來做吧,再說也有護士定時來看,不會有問題的。”

邢業沒答應,但也沒反對。

俞火也不多說:“我稍晚點再過來給患者針刺。”

這時,門外一道女聲說:“媽媽,是這間病房。”

聲音清脆悅耳,讓人幾乎可以想像聲音的主人有多嬌美。

緊接着另一道輕柔溫和的女聲說:“你小聲點兒,萬一你姨夫和姨媽在休息呢。”

女孩子以撒嬌的口吻說:“大上午的誰會休息啊。”

然後敲門聲響起。

邢唐已經聽出來是誰來了,他下意識看了眼俞火,迎過去打開了門:“鄭總,您來了。”

來探望鄭雪君的鄭雪眉微笑,“你也在啊邢唐。”

鄭雪眉年近五十,眼角卻看不到任何歲月的痕跡,妝容精致,頭發挽起,那雙漆黑的眼精明又犀利。剪裁合身的套裝,襯得她整個人典雅端莊。與外界傳聞的鐵娘子形象略有不符。

而随同鄭雪眉一起來的蘇子顏則繼承了母親五官上的所有優點,再加上年輕,膚白,身材好,典型的美人胚子。見到邢唐,她眉眼帶笑地說:“阿唐哥,沒想到你也在呢,我都好久沒看見你啦。”

下一秒,俞火看見那位穿着精致小套裙的女孩兒親昵地挽住了了邢唐的胳膊。

她微微蹙眉,随即移開了目光。

“請進,鄭總。”邢唐借由推門的動作抽回了手。見俞火要走,他不顧有客人來訪,說:“我送你。”

俞火的聲音聽上去沒有絲毫異樣,她甚至還朝邢唐微笑:“不用了,我一個小時後再過來。”然後一側身,與鄭雪眉母女倆擦肩而過。

鄭雪眉的目光在俞火身上停留一秒,面色無波地走向邢業。

蘇子顏則連看都沒看俞火一眼,只顧着問邢唐:“阿唐哥你一會回大唐嗎?”

邢唐随口說了句:“回。”人已經跟着俞火出了病房。

“阿唐哥……”病房門關閉,蘇子顏的聲音被阻隔在內。

走廓裏人來人往,未免影響不好,邢唐沒有攔住俞火,只是與她并肩往電梯間走:“那位鄭總是鄭雪君的妹妹,另一位是她女兒。”

俞火的神色無異:“我知道,康誠醫藥的鄭總。”她難得地又解釋了一句:“我師兄黃藥子在康誠醫藥做新藥研發工作。”

原來還有這層關系。邢唐點頭,沒覺察出什麽不對勁。

見他還跟着自己,俞火問:“你不回去招待客人,跟着我幹嘛?”

“那又不是我的客人。再說了,”邢唐笑睨着她:“我不能給你任何誤會的機會。”

俞火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他是指剛剛被人家姑娘挽手臂的一幕。她露出了微笑:“這種事情,邢總倒是很有經驗。”

邢唐盯着她:“這種事不需要經驗,有智商就夠了。”

俞火才發現這位邢總其實很自戀。她有些無語:“我在上班,你別跟着我了。”

“那我回公司了。”邢唐摸了摸鼻尖:“要不中午一起吃個飯?”

“謝我剛剛幫你父親做急救?”俞火拒絕的理所當然:“這是醫院,我是大夫,職責所在,不用謝了。”說着人已經進了電梯,伸手一推他:“再見,邢總。”

她的手恰好落在,前一天他擁抱她後,被點麻的肩膀,盡管沒用什麽力道,邢唐還是乖乖止步。梯門關閉,他兀自苦笑。繼續這麽進一步退三步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才會答應。

鄭雪眉沒在醫院停留太久,見到精神萎靡的鄭雪君後,她親自給姐姐梳洗收拾了一番,又陪着看似不太清醒的姐姐說了會兒話,就帶着女兒走了。

蘇子顏等了半天,也不見邢唐回病房,電話打過去,才知道他直接走了,她為此情緒低落。

至于原因,鄭雪眉心知肚明。她拉着女兒的手說:“邢唐不适合你。”

蘇子顏嘟嘴:“怎麽不适合啦?阿唐哥人那麽好,大唐還要和康誠合作了,要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不是錦上添花嗎?”

“這和大唐與康誠的合作無關。”鄭雪眉語重心長地說:“他喜歡的人是你表姐。”

“可表姐已經結婚了啊。”蘇子顏偏過頭去,努力抑制着眼淚:“他早晚都會放下的。就算他放不下,我也不在乎。”

鄭雪眉把手扶在女兒肩膀上,讓她面對自己:“顏顏,只要是你喜歡的人,媽媽都願意去了解,去接受。但前提是,這個人也要是喜歡你的,而且只喜歡你。否則,無論他多優秀,媽媽都不會同意。”

蘇子顏堅定地說:“可我就喜歡阿唐哥。”

鄭雪眉說:“你對他或許只是崇拜。”

“不是崇拜,是喜歡,是愛。”蘇子顏神色倔強:“我知道,阿唐哥和姨媽關系不好,爸爸和你都不希望我和邢家扯上關系。可那是姨媽不對!她離開前姨夫可以,但前姨夫犧牲了,她不能不管赫饒表姐啊。那是她的問題,怎麽就得讓我放棄愛情呢?”

“這和你姨媽沒關系。問題在于……”鄭雪眉不想令女兒更傷心,又不得不說:“邢唐他喜歡你嗎?”

“那他也沒說不喜歡我啊。”蘇子顏有自己的一番理解:“要不是姨媽老是針對他,要是他們的關系好一些,我和阿唐哥也會有更多的機會相處,他不會不喜歡我的。再說以前我不是還小嘛,阿唐哥拿我當小孩子的。現在我二十歲了,可以和他談戀愛了呀。”

鄭雪眉還要再勸,蘇子顏卻不想聽下去了,她氣鼓鼓地說:“我回學校啦。周末不回來。”然後一個人離開。

鄭雪眉一個人坐在車裏,想自己那位争了一輩子,最終卻瘋了的姐姐,再回想這幾年來,女兒蘇子顏對邢唐的……愛慕,也是心煩不已。

俞火再去給鄭雪君針刺時,邢業沒再攔着。而鄭雪君此刻是精神病人,她不該有意識選擇醫生,所以,後續的治療相對順利。而除了治療,俞火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和邢業講。

下完最後一根針,俞火确認好再來的時間就要走。

邢業跟了出來,病房外,他以審視的目光看向俞火,言語直接:“你在和阿唐談戀愛?”

俞火不卑不亢地回:“我不是他女朋友。”

“但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邢業說:“他從未領過女孩子到我面前。”

“我是大夫,不是他領到您面前的女孩子。”俞火坦言:“而且您帶夫人到我們院治療前,他并不知道我在這裏上班。”

“哦?”邢業顯然不信:“我以為,是你們商量好的。”

“您多慮了。”俞火沉吟了幾秒鐘,才說:“您不必在我身上浪費心思或時間,我只是個孤兒。而正因為我是個孤兒,我向往的,是父母建在,有關愛,被祝福的婚姻生活。”最後,她注視邢業:“而您邢家,顯然不是我的最佳選擇。”

當天晚上,邢唐在地庫等到了俞火。當她把車泊進車位,他從自己的座駕上下來,問她:“為什麽和他說那些話?”

俞火倒沒意外他會知道,平靜地說:“防止他懷疑我為鄭雪君治療的動機。”

邢唐走近,把她抵在自己身體和寶馬車身之間:“真心話?”

俞火的背緊貼着車身,反問:“那你以為呢?”

邢唐眼神深邃地注視她:“我以為你借由他的口,又拒絕了我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話唠小劇場】

作者:“邢老頭,別以為我們火火像你家鄭雪君似的,一心嫁入豪門。”

邢業:“我說什麽了?我只是關心兒子!”

邢唐:“我謝謝你了!你這一關心,反而把火火推遠了。”

俞火:“我們什麽時候走近過?”

邢唐:“……白親白抱的?”

俞火:“那還需要我付點費是怎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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