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懷雪,我痛
何朝恩無奈地笑:
“那人五官平平并不出衆, 一雙眼睛卻靈氣十足,對了, 此女臉上還有一塊——”
砰地一聲, 只聽門外杯碗落地, 清脆的聲響打亂了何朝恩接下來的話。
兩人忙站起來,朝着門外看, 這才發現門竟虛掩已久,來人順勢将門推開, 露出一張刷白, 頗有些尴尬的臉。
“抱歉,我只是想為你們端來些甜點, 不想路上濕滑..”
“公主殿下。” 見到來人何朝恩畢恭畢敬地說道。
“韞儀, 如此夜深了早些回房歇息吧,娘也真是的, 叫你出來送什麽甜點。”
薛潛望着她, 皺着眉如是抱怨道。
韞儀這時的臉色也回了血氣,臉攜一抹端莊的笑走進來,将尚且還熱氣騰騰的石榴糕放在桌上,另外兩人因着她在場也有些拘謹, 随着她動作目光游移, 不想韞儀卻不急着走,來了興致,追着何朝恩問了許多問題:
“何大人,皇叔的事情我也剛剛知道, 皇兄...皇兄他可還好?” 她擔憂地問道。
何朝恩頻頻蹙眉:
“坦白而言,算不得好。”
韞儀幽幽嘆一聲氣:“想來也是,那..那兇手抓到了嗎?聽聞皇叔的遺體現在都還未尋到。”
“哪有這麽容易呢?我同恩師方才便在探讨此事。對方向來是個極為熟悉皇城的厲害家夥,恐怕不會如此輕易地讓我們找到,當然,還在不在,那也是一個問題。”
韞儀臉色一驚望着他:“你的意思是....”
适逢窗外雷鳴一聲,閃電照亮了半邊天,何朝恩見狀也意識到時間已晚,便起了身,朝着他們二人鞠了一躬便要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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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潛此刻也有些煩躁,任他走了沒有挽留,韞儀提議将他送至大門外,何朝恩百般推遲,韞儀只好作罷,靠在門邊神色擔憂地道:
“素聞何大人能力超群,此事,此事還勞煩您幫幫皇兄,莫讓他再傷心了....”
何朝恩大驚失色:
“公主這是什麽話?這本是微臣的分內之事,身為臣子,當為國,為君效命,您在擔心什麽呢?”
十公主聽此一言,這才放了心。
只不過在回房的路上卻有些心神不寧,前些暴風雨剛過,今夜又有雄赳赳卷土重來的氣勢。
路上濕滑泥濘,她正分着心,腳下一滑便要跌倒,幸好後面一雙及時出現的有力手臂接住了她。
“薛大哥!” 韞儀回頭一看,驚喜地叫了出來。
身後人正是剛剛回府的薛景衡,他将她身子扶正解釋道:
“翰林院這幾日負責将藏書閣的典藏分類劃正,便有些忙碌,現如今終于完了,便各自放了一兩天的小假。”
韞儀疑惑:
“可現在已經這麽晚了,宮門難道還開着嗎?”
薛景衡先是一頓,然後哈哈一笑:
“我午時剛過便出了宮,只是徑直去了某處方現在才回來。”
韞儀想了想,擡眼望她:“薛大哥可是去了漣漪閣。”
她猶記阿寧曾經告訴她,薛景衡平日裏最愛去的消遣地便是漣漪閣,他甚至同其中一個花魁有了孩子。
薛景衡點點頭,看了看她:“風大了,回屋吧。”
韞儀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薛景衡很是自然地攬上她的肩以防她跌倒,而韞儀因着自己的小心思竟連身子都忘了僵。
“那薛大哥怎麽不在那裏過夜,這麽晚還回來了呢?”
薛景衡道:
“暴雨将至天氣寒涼,府上可有不少睡覺喜歡蹬被子的主兒,我不回來照看着,恐怕明兒一早嗓子都叫不出來了。”
韞儀眨眨眼恍然大悟:
“原來芝芝還有這麽個壞毛病..”
薛景衡這時看他的眼神便有些古怪了,所幸,二人皆入了屋,韞儀的臉色也有些苦澀。
“我見您是從爹的房間走回,找他有什麽事?”
“恩?” 韞儀的臉色一下慌張了起來:“不過,不過去給爹和何大人送些糕點....”
薛景衡坐下來,看了看她,不動聲色地道:
“何朝恩?他又來了。”
而她,明顯一副心事不寧的模樣。
“韞儀,心中若憋着事,總不得痛快。”
不想韞儀立馬紅着臉反駁道:“話雖如此,可誰心中是坦蕩蕩周身清白的呢?”
薛景衡失笑:“也是,抱歉,是我逾矩了。”
韞儀瞪大眼,見他起了身似要離開,忙致歉道:
“韞儀并非針對你...只是,只是心中煩悶擔憂找不到出口,便有了些小情緒。”
薛景衡又笑了,原來他起身本不是為了離開,而是走到他身邊輕言勸慰:
“公主若不嫌棄,可與我分擔分擔你的煩心事,景衡不才,但在答人疑惑上也小有造詣。”
他眨眨眼,臉上的笑意若有似無,俊俏的臉龐如暗夜流光。
韞儀只覺臉上一燥,不知怎地,只覺得面前人是個十分可靠之人,讓她不自覺地便卸下了心防,正如上次在宮中一樣。
至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只知道薛景衡如有魔力般,每次同他對上眼,便恨不得将一切都告訴他。
故,當薛景衡看到面前物時,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此時也禁不住,湧起巨大的驚駭:
“這,莫非是....”
韞儀與他身後嘆氣一聲:“你可還記得阿寧?”
薛景衡當然記得。
他也早該知道,她并非是個尋常女子。
天牢
這磨人的刑罰終于暫時告一段落,而韓七,也在一旁看着。
最後一道刑罰有些後繼無力,只是‘簡單’地,将些許辣椒水灑在了她渾身熱辣的傷口上,她也只是哼了哼,便又埋了頭。
應該是很痛的,可她的嘴也相當嚴實。獄官們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最後緊蹙雙眉,算是領悟到了此女的難纏與隐忍。
她這一下午無疑是個災難,歷經無數刑罰,一個比一個厲害,要知道她所處的可不是一般的牢籠,這裏可是天牢。
而這裏的刑具曾撬開了多少自诩口風嚴實的罪犯的嘴,在苦痛面前,身子的反應永遠是最誠實的,瞳便是痛,舒坦便是舒坦,畢竟誰願意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呢?
尤其這次需要嚴刑招供的還不是什麽七尺壯漢,而是個弱女子,獄官們本以為這是一件小差事,卻不想随着時間的推移和她越來越緊實的嘴,在她這裏栽了個大跟頭。
其中一人站出來,突然道:
“我認得他,數月前夜曾經來過一次,叫我打了好幾棒皮開肉綻,且還挑了指甲也一聲不吭,沒想到這麽久了,還是這麽能忍。”
他走過去,踢了踢邢臺上半坐半躺地阿寧。
“喂,你這次又犯了什麽?又偷東西了?”
阿寧緩慢地擡起頭來,面色蒼白地過分,可那雙眼睛卻毫不認輸,輕輕地笑道:
“可不是,屢教不改,又偷走了他最為寶貴的東西。”
“哼!我讓你嘴硬,等明兒再來一輪,且看你這嘴要閉到何時!”
這句話一說完,也代表着阿寧今日‘大獲全勝’,彼時已經夜深快要三更時,衆人打着哈哈便要離開,一路上小聲商量着什麽。
也許是在商讨明日該去哪裏找些更為厲害的刑罰來對付她,如同一個奪人心智的賭局,過程再不重要,只一心追求結局,那便是想盡辦法撬開她的嘴。
韓七臨了看了她一眼,阿寧也擡了眼同她對視,兩人四目相接,各自明了。
她于周身疲倦血肉模糊中,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吵醒她的不是別的,而是幾聲抽抽搭搭極為熟悉的哭聲。
阿寧慢慢地彎了唇角,微睜開眼,無奈地笑道:
“都是大人了,怎地還一天到晚哭鼻子像個嬰孩般?三寶。”
面前人抽答地更厲害了,阿寧突然睜開眼,總算回過神來,眼前的情緒委實有趣,狹窄一個天牢裏竟密密麻麻地塞滿了人,站在周圍的,乃一群死神色小心翼翼畢恭畢敬的獄官。
他們所怕的,自然是清晨一大早便再度造訪天牢的一國之暴君,蕭懷雪,處于正中間的,這個一身明黃卻臉上陰婺,周身覆有一團團黑氣的人。
而在他兩邊,那正在苦噠噠地,一身囚服叫人用手鏈腳铐給縛住的人乃是三寶,另外一邊,是看着哭噠噠地三寶心疼地也紅了眼眶的元祿公公。
這兩人現在在此處,作用真是一目了然。
真棒,竟也開始對她使苦肉計了。
阿寧于渾身傷痛下淺淺一笑,也不知扯動了哪方傷口,突然溢出一聲痛吟,頗有些可憐地望着那黑臉人,狀似平常地道:
“懷雪,我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山,無法更新,小天使們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