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怿聞言一臉的不屑:“負責就負責, 我又不是娶不起。”
書辭底下悄悄拿腳踢了踢他:“你瞎說八道什麽啊。”
“怎麽?”對她這個反應略有不滿, 沈怿轉過眼,“覺得跟着我委屈你了?”
書辭想都沒想就點頭:“當然委屈我了!”
沒料到她竟這樣厚顏無恥的承認了, 沈怿一口氣沒提上來, “你!……”
劉大爺看好戲的樣子在那兒吶吶吶了半天:“瞧人家姑娘都這麽說了。”
見他倆一個鼻孔出氣,沈怿睇了書辭一眼,冷哼一聲走了。
老頭子哈哈一笑, 朝書辭道:“別理他, 走走走,我帶你去你的住處。”
跟着他走下土埂, 老槐樹邊兒就是一間小院。
“這屋裏住的是個寡婦,姓韋,家裏面除了她和孩子沒別人了。你是個女娃娃,我想着跟她擠一擠比較好, 免得遭人說閑話,是不?”
難為他這麽細心,書辭不由感激地笑道:“還是您老人家想的周到。”
韋寡婦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 然而常年的勞作使得皮膚有些粗糙黝黑,不過她那個小女兒卻很可愛, 才四五歲的模樣, 眼睛亮得出奇。
小孩子玩心大,加上平時少有人拜訪, 牽着書辭去看她撿的小黃狗。
畢竟是城裏來的姑娘,韋寡婦不敢怠慢, 足足将屋子打掃了兩三遍。
“姐姐,你不用忙的。”
書辭抱着小韋走過來,“我一會兒自己收拾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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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寡婦顯得讪讪的:“我們這地方,想來你住不慣,怕是怠慢了。”
“不要緊,我不挑,到哪兒都能睡着。”
另一邊兒,劉大爺回了家,洗了兩根粗長的白蘿蔔,在竈臺前呼哧呼哧的切着,鼻中還哼哼着曲兒。
沈怿靠在門上神色平淡地打量着他。
背後一雙眼睛,盯久了劉大爺也感到不适,拎着菜刀側過身,“怎麽?你也想來試試?”
他并未回答,只似笑非笑地說道:“前輩功夫不錯。”
“你也不差。”難得被人誇獎,劉大爺倒是應承得快,“彼此彼此。”
沈怿淡笑,沖他下半身努努嘴:“前輩這腿,是舊傷吧?”
“幹嘛,想乘人之危呀。”劉大爺咧着嘴瞪他。
“不敢。”他這話,恭維得格外敷衍。
劉大爺輕哼一聲,繼續切菜,“你還別小看這傷,講出來怕吓到你……這可是诏獄裏走了一圈的結果。”
“哦?”沈怿這一個字,吐得百轉千回。
“知道厲害了吧,當今天下進了诏獄還能活着出來的,沒幾個啦,小子。”
小小的山村竟也卧虎藏龍,果然不能小觑。
沈怿背着手走進書辭的這個小院,擡眼就見到她坐在那兒玩紡車,咯吱咯吱的攪得很帶勁。
“你怎麽來了。”她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個位置,手上卻還沒停,“咱們這兒都是女人家,劉大伯不看着你啦?”
他避開不答:“一口一個大伯,你倒是攀上親戚了。”
書辭挑眉道:“四海之內皆兄弟。”
沈怿懶懶地笑了一聲,垂眸看她将棉花搓成的撚子接到紡車上紡成線,那動作可以說是生疏得不能再生疏了。
“你以前沒玩過這個?”
“沒。”她邊轉輪子邊道,“我會做針線活兒又不代表我會紡線。”
說話間,寡婦的女兒小韋噠噠噠跑到書辭身邊,瞧見沈怿吓了一下,從開心地牽她衣擺變成了膽戰心驚地牽她衣擺。
原因是她手上只有兩顆糖豆,哪知突然多出來一個人,還長得不是很友善,猶豫了很久,小韋仍是把糖豆喂了一顆給書辭,另一顆自己吃了。
“娘讓我,給你的。”
“謝謝。”她湊上去在小姑娘臉上親了親,後者歡歡喜喜地跑開了。
書辭不禁嘆道:“真可愛。”
這種地方生長的孩子都比較粗糙,自然比不得宮中的公主郡主,反正沈怿是沒看出來哪裏可愛。
“你喜歡小孩子?”
“還好吧,主要是小韋比較愛粘人。”她想了想,補充說,“長得像我弟弟。”
沈怿側目看她,颦了颦眉。覺得一個小姑娘長得像她弟弟可能并不是什麽好事。
“你弟弟喜歡粘着你?”
“那當然。”說來還有幾分得意,書辭愈發歡快地玩紡車,“我弟弟可是我一手帶大的,當然愛粘我了。”
不多時,那孩子又回來了,竟是特地去讨了顆糖豆遞給沈怿。
“瞧,多讨人喜歡。”書辭愛不釋手地去捏她的小臉,“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有點口吃,所以說話總是斷斷續續的,比較慢。”
沈怿颔了颔首,正聽見這孩子盯着他開口:“我好喜歡,大哥哥。”
聞言,兩人都不同程度地愣怔。
畢竟生平很少聽到有人朝自己說出喜歡二字,就連身邊親信也只是敬畏而已,因此沈怿不得不驚訝,忽然發現這個小丫頭是有幾分可愛了。
他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幾下以示鼓勵,小韋便接着道:“……臉上的面具。”
靜默了一陣,沈怿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在心中将方才的那個念頭收了回去。
書辭在一邊兒憋着笑,看見他望過來,忙将嘴捂住,忍得實在辛苦。
“好笑?”他問。
“是有一點……”
“那你倒是笑出來。”
說完,她就真的笑出來了……笑聲還越來越清晰,趁他發火前,書辭趕緊起身把孩子牽着往外走。
“小韋,走走走,姐姐帶你去買吃的。”
倆人跑得飛快,眨眼就沒影了,沈怿留在原地無可奈何地輕嘆一聲,最後還是丢下紡車,跟了出去。
村巷裏難得碰到有賣罐罐蒸馍和冰糖疙瘩的小販,幾乎一個月才來一次,眼下就在門口不遠處停着,小韋自然極其興奮。
書辭沒吃過這種馍,看着也挺有意思。
“怎麽賣?”
小販豎起一個指頭,“一個銅板兩個馍。”
“我買你五個,算我兩個銅板如何?”
沈怿站在身後,瞧她頗為認真地計較那幾枚銅錢,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就在此時,斜對面的四合院傳來哐當一聲響,竟是那挑擔子賣茶果小夥兒被人一腳踹在了地上。
“沒長眼睛呢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麽地方,敢來這兒擺攤,簡直活膩歪了!”
說話的是個衣着光鮮的年輕男子,在全村人都穿布衣的情況下唯有他一人是身着綢緞,左右還有幾個随從跟着,顯眼極了。
“這什麽人?這麽耀武揚威的。”
韋寡婦剛聽到聲音推門出來,見此情此景,不由嘆道:“那是鎮上秦員外的公子,特地在咱們這兒置辦了個宅子,沒事就過來住幾天。”
鄰裏看熱鬧的老漢在旁啧啧嘆息:“尤其是最近,說是在山裏找到了什麽寶物,上個月連着派人在東頭挖了好久,周圍的幾分地都被他那幫人給踩壞了。”
“寶物?”書辭好奇,“真的有麽?你們看見了?”
“誰知道呢。”為寡婦搖頭,“就算有,咱們也沒那個福氣瞧。”
“這可是個霸王。”一旁的小販跟着接話,“只要他在,準沒好日子過,村裏人見了都得繞道。”
似乎是為了配合他這句話,前面的秦公子一路走一路踹東西,大有給皇帝清道的架勢。
“見了就繞道?”書辭像是想起什麽,“正巧,我們那兒也有個人人見了就繞道的。”
沈怿不自覺皺眉頭。
果然,她下一句就是:“和當今的肅親王有得一比。”
韋寡婦自然不知道肅親王,只搖頭勸他們小心點:“總之,他不是個好惹的主,你們能避則避吧。”
“好,我會的。”
都說耳聞不如一見,韋寡婦的這番話,書辭在傍晚的時候倒是親身體會了一番。
彼時天剛黑下來,山谷的水田裏響起蛙聲一片。
正吃過了飯,她牽着小韋在村內散步消食。
山間的晚上很安靜,不過小酒家小茶攤倒亮着燈,勞作一日閑下來的村民就聚在那兒吃吃喝喝,談天說地。
小韋跑得快,想過去湊熱鬧,冷不丁撞上了從門裏出來的人。
那人想開罵,一低頭看到是她,反倒先樂了:“我說是哪個沒頭蒼蠅,原來是你這小不點。”
秦公子蹲下身,大掌一伸就去摸她腦袋,“韋丫頭,幾天不見長高了呀。”
小韋開口道:“秦,少爺。”
“嗯還算懂規矩。今天一個人出門?怎麽沒見你娘呢?你娘好不好,我上回送她的那布,做新衣裳了沒?”
秦公子問了一大串,小韋不緊不慢的繼續說:“晚上好。”
秦公子:“……”知道這孩子講話聽着人心急,他起身道,“算了算了,你也別叽歪了,帶我找你娘去,快點快點,再磨蹭我一會兒揍你。”韋寡婦他垂涎已久,奈何那附近的老頭多管閑事,每每不能得手。
小韋結巴半天語不成句,秦公子正催着,不經意見到書辭從燈下走出來,先撞入他視線的便是那對眸子,明亮清澈,仿佛有星辰墜落其中。
燈下看美人總是別有一番滋味,更何況在這樣偏僻的山村內能遇見如此清麗的女子,簡直是意外之喜,秦公子不禁贊道:“你這小東西還真有福氣,找的娘一個比一個好看。”
書辭剛擡起頭,迎面就對上一張馬臉,她微微一愣。
秦公子笑盈盈地俯下身來:“姑娘,找孩子呢?瞧瞧這是不是你家的。”
言罷,把小韋往前送了送,書辭狐疑地接過來,點頭說是。
“多謝。”
“诶——”秦公子折扇一推擋在她眼下,“別急着走啊,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姑娘不表示表示?”
她揚了揚眉,有禮地說:“我帶的錢不多。”
“談錢多傷感情。”秦公子一本正經地望着她,“這滴水之恩,是要湧泉相報的。”
他一張臉越湊越近,兩指伸出,正欲去捏她下巴,突然間,一股鑽心的刺痛驟然襲來。
有人握着他那兩指往下扳,幾乎快變了形。
“疼疼疼……”
面具後的目光利刃般掃了過來。
“這個‘湧泉相報’如何?”沈怿淡淡道,“還滿意麽?”
“你你你……你敢動我?你可知道我是......”
話還沒說完,他不動聲色地加大了力度,書辭和小韋甚至能清楚的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兩個人不自覺抱在了一起……
“要斷了要斷了要斷了……”秦公子急忙點頭,“滿意滿意滿意,我很滿意,您老能松手了麽……”
他冷哼一聲松開,狠狠甩了下袖子,“滾。”
秦公子捂着兩根斷指,還真給面的連滾帶爬走了。
怪道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小地方的人到底是些不三不四的貨色。
沈怿活動了幾下手腕,轉過身。
書辭和小韋站在他背後,很整齊的豎起拇指。
沈怿:“……”
她笑道:“厲害厲害,果然一物降一物!”
小韋跟着點頭。
“一山更有一山高。”她還在誇。
沈怿無奈地搖頭笑出聲,伸出手指在她額上輕輕彈了一下。
“這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