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意越來越濃了,蘇裏加了件毛衣,每天清晨都坐在同一個地方,等同一群人跑完三千米,然後收拾東西回學校上課。

“蘇裏?”淩靜拿着早餐,看見眼前的人有些驚訝,天色還有些黑,但她只看那個冷漠的輪廓,就是這個人肯定是蘇裏。

蘇裏擡頭,看着穿着灰色長毛衣的淩靜,同樣有些驚訝。

“我叫淩靜。”淩靜笑着坐在長凳的另一邊,言語之中沒有任何隔閡。

“你好。”蘇裏點點頭,她們見過。

“你好。”淩靜有些詫異,她記得印象中的蘇裏很冷漠,幾乎不與向北以外的人說話,可是她沒想到她竟然會回應她。

秋葉落了下來,天還黑着,并不能看清是什麽顏色,只是聽着它劃在地上吱吱作響,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尴尬。

“在這等人?”淩靜輕咳了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看風景。”

不一會兒,一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傳來,淩靜的目光也跟随着隊伍。

“是啊,這兒的風景,可真好看。”

“吃早飯了嗎?”淩靜拿着手裏的包子,準備分享給她。

“我七點半才吃。”

淩靜看了眼手表,現在還沒到六點。

“劉偉快退伍了。”淩靜語氣有些驚喜。

“那挺好的。”

“等他退伍我們就結婚。”

“結婚?”蘇裏終于意識到退伍的好處。

“嗯,以前我一直誤會了,原來劉偉才是那個摸我頭的人。”

隔着黑幕,蘇裏也能看得清淩靜一臉幸福,雖然她并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那肯定是他們之間的故事。

結婚啊,等退伍就可以結婚了,不知道向北什麽時候退伍。 蘇裏看着他們又跑了一圈,天已經漸漸亮了。

“蘇裏,你好像吃胖了。”天亮之後,淩靜才真正看清蘇裏的臉。蘇裏聞言捏捏自己的臉,确實長了些肉。

“吃什麽長的?”她記得蘇裏以前很瘦,所以顯得人更加冷漠,但胖起來之後,反倒有些可愛。

“包子。”蘇裏毫不猶豫地說了出口,她知道是吃包子長胖的。淩靜笑了笑,看了眼手裏的包子,果然每個人找到屬于自己的包子才吃得香甜。

天亮開了,他們已經跑了三圈,蘇裏知道,她該回去了。

“當心。”蘇裏站起來的時候,對坐在長凳另一邊的淩靜說。 淩靜詫異了一下,随即笑了起來,往中間坐坐,“好。”

蘇裏說,她曾在某個時間點停留過一陣子,她本想維持現有的美好,可時間仍是不斷地逝去,将她抛棄在一個又一個日夜中。當她想明白時,時光已經将她扔得太遠,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駐足停立,止步不前。

她不敢,她怯怕,往前走一步,到底是一馬平川還是萬丈深淵。她漸漸退縮,蹲在原地,看眼前那個逐漸靠近她的黑色旋渦,裹足不前。

就在她以為她快要被黑暗吞噬時,她的眼前閃過一道光,那道光那麽耀眼,她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觸摸它。

于是,她跟着它的指引,站立,邁步,伸手,一點點,走出人生的陰霾。

大三開學的時候,蘇裏報了駕校,駕校就在學校的後操場,所以練起車來也很方便。在沒報考駕照之前,蘇裏一直認為這件事情很容易,但是在經過幾次失敗之後,她在忍住了爆粗口的同時,也更加地慎重起來。

時間一晃,已經到了五月,大家都開始脫下了外套,露出經過一個秋冬捂地白白的胳膊。

“喂,不能喝!”沈音看見蘇裏拖着疲憊的身子從駕校的方向走來,滿臉沮喪的同時,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礦泉水,喝了起來,她不禁大叫,因為她驚訝不止。

“怎麽不能喝?”蘇裏一口氣将身下的水喝完,一喘着粗氣,一邊擦幹嘴角的水漬,定睛一看,發現沈音又換了發色。

“你不是從來都不喝別人剩下的嗎?”沈音還記得以前的消防講堂上,她怎麽都不願意與自己交換那半瓶水。

蘇裏垂了眼眸,迫使自己不要想起上次地震的事,可是她越克制,那種無望的場景就越鑽進她的腦子裏,她深呼了口氣,無論過多久,這件事都是她記憶中不可磨滅的傷痛。

“你又不髒。”蘇裏說得很認真。

沈音使勁咬了咬下嘴唇,想笑又憋着,她又不髒,所以蘇裏願意喝她的水?

她怎麽想怎麽滑稽。

蘇裏拖着一雙板鞋,在地上發出“踏踏”的聲音,她體力很差,練了一個小時的車,她已經有些累了。

垃圾桶離她有點遠,可是她卻毫不猶豫地朝它走去,正如向北所說,她現在不把垃圾扔進垃圾桶裏,心裏會不舒服。

“這水多少錢一瓶?”走到垃圾桶處,蘇裏突然轉過身,問身後的沈音。

“三塊。”

蘇裏點點頭,看了看瓶子,只是一瓶簡單的礦泉水而已,竟然要這麽貴。

“欠你一塊五,下次還你。”蘇裏把瓶子扔進垃圾桶,便朝校門外走了過去。

沈音跟随着她的腳步又轉了一個方向,還是在她身後看着她,突然心裏有種莫名的失落感,蘇裏總是跟她算得這麽清楚。

“科二挂了。”蘇裏回到家裏,向北正在做飯。

“沒想到你車技跟床技一樣差。”向北在切豆腐,聽見身後傳來的拖鞋聲,手裏停頓了一下。

“所以說,多開車和多上床是一個道理。”蘇裏似乎渾身都沒了力氣,她從身後環住向北的腰,安靜地趴上他的後背。

“那你加油。”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溫度,向北的動作幅度小了些,這樣切豆腐有些別扭,但是他并沒有變換姿勢。

“你也加油。”蘇裏閉着眼,嘴角卻泛起了笑。

“先去休息一會兒,還要熬個湯。”

“好。”蘇裏離開向北的後背之前,在上面輕輕地親了一下,而向北感受到後,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浴室裏響起了水流聲,被廚房裏炒菜的聲音遮住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向北才端着菜走了出來。

“蘇裏,吃飯。”油煙機關了之後,這下水流聲聽得清晰。

浴室裏沒有回應,向北轉身去拿筷子。

“蘇裏?”筷子拿回來之後,還沒見蘇裏出來,向北不禁提高了聲音。

此時的蘇裏不知是太累了還是有意識地将自己沉浸在浴缸裏,總之,向北進來的那一刻,在覺得提心吊膽的同時,還有滿腔的憤怒。 “你他媽又想死?”向北一把将蘇裏撈起來,在确認她還有呼吸之後,便加重了手下的力氣。

“咳咳......”蘇裏有些嗆到。

“想死?”向北捏住她的肩膀,她最近吃胖了,但是鎖骨還是很明顯,“嗯?”向北擡起她的頭,聲音雖然放低了,但是更令人感到一陣戰栗。

“咳咳......”蘇裏似乎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胸腔內的氧氣太少,她忍不住想要咳嗽。

在向北看來,她的不說話就是一種默認,以及對他驚慌失措的挑釁。

他放開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蘇裏撫着胸口,将他的神态看在眼裏,她張張嘴,急于去解釋,卻在開口時變成了一陣咳聲。

向北轉身就要往外走,蘇裏死死地拉住他的衣服,她沒有忽略他眼中的失望,可是她真的并沒有要尋死的意思。

“向北......咳咳......”蘇裏放開拉着他衣服的手,張開了雙臂,“抱。” 向北擰着眉看她,并未挪動腳步。

“抱......”

“還死不死?”

“沒想過死。”蘇裏緩了緩呼吸,咳聲停止。

向北聞言挑了挑眉,眼神中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麽把自己悶在浴缸裏。”

“沈音說這樣有助于溶解脂肪,我現在已經胖了好多了。”蘇裏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她蜷縮在浴缸裏,水将她的身體折疊在一起,但看起卻還是很單薄。

“以後不許你跟她玩。”向北将她抱起來,用浴巾包住她的身體,動作很溫柔,但語氣卻更加生氣了。

“不行,我還欠她水錢呢。”蘇裏環着向北的脖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上面顯示着幾個字:想去你家吃飯。

她回:自己帶酒。

向北朝屏幕上看了一眼,在瞥見“沈音”二字的時候,他皺了皺眉。

“成朋友了?”

“啊?”蘇裏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在看見向北眼中的笑意時,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她什麽時候來?”向北把她抱出去,放在桌前的凳子上。 蘇裏聞了聞有些泛涼的菜,滿足地咽了咽口水,“哪天你不在的時候。”她要讓沈音多帶幾瓶酒來。

向北彎腰看着她,“就你們倆?”

“嗯。”

蘇裏笑了笑,看着滿桌子的菜,又咽了咽口水。

“餓了?”向北看她的眼神一直朝桌子上瞄。

“嗯。”蘇裏點點頭,“你怎麽不去給我熱飯。”

“我本來想餓死你的。”向北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端起菜走進廚房熱了起來。

“我真的不想死啊向北!”蘇裏聲音響起的同時,油煙機也響了起來。

“你說什麽?”向北似乎被嗆到了,一直在咳嗽。

“我說,不想讓你死。”不知為何,看到向北一邊咳嗽一邊眯着眼睛拿着鍋鏟跟她說話,她就改變了說辭,她不希望向北死,她希望等他退伍後,他們能有一個家,就這樣簡單地過日子。

“別老咒我。”向北說完又投身進熱菜的任務中。

蘇裏看着他的背影,無聲地笑。

“你只欠了我一塊五,這頓飯太貴了。”看着蘇裏帶着她來到小吃街上的火鍋店,沈音用手指勾住了身上的吊帶。

“所以換你欠我。”蘇裏執拗地想,兩個人想要保持一段關系,總要不斷地還債才行。

聽見這句話,沈音将手指放開,在吊帶彈到她皮膚的那一刻,她“哎喲”了一聲。

蘇裏轉頭看着她,這才五月而已,沈音已經露出了大腿,甚至連上衣都懶得穿,只穿了一件能包裹住胸的吊帶。

“不能好好穿衣服?”蘇裏邊問她,邊走進了店裏。

“誰管得了我?”沈音輕哼一聲,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服務員,菜單。”沈音高喊一聲,這裏的價格非常平民,所以別指望會有服務員親自給你送上菜單。

“櫃臺上,自個兒領。”一個服務員匆忙地将鄰桌的碗筷收走後,只留下這麽一句話。

沈音“咦”了一聲,“這家好。”說完她便走向櫃臺,将菜單拿到桌子上點起菜來。

“以後跟我吃飯你別點餐。”蘇裏看着沈音拿着鉛筆在菜單上勾來勾去,不禁眉頭一皺,打開她的手,“浪費。”

沈音動作一頓,似乎很驚訝,她張了張嘴巴,又咽了口口水,最終卻還是沒發聲。

“這個不要,這個不要......”蘇裏從沈音手裏拿回鉛筆,将她點的大部分的菜都劃掉。

就在沈音覺得她們只能吃蔬菜的時候,蘇裏又說:“每樣半份。” 沈音的驚訝已經變成了驚恐。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沒有半份。”服務員恭敬地笑着。

“那寬粉也不要了。”

“好的,您稍等。”

“吃得飽?”沈音說出話來才發現聲音竟有些顫抖。

“正好減肥。”

“那......可以給我加一份面嗎?”沈音繼續做出讓步,她真的覺得這樣吃不飽。

“回家吃泡面。”蘇裏說得不鹹不淡。

“怎麽跟向北學壞了啊。”沈音用手捂着嘴巴,自言自語,她直覺,就是向北教她的。

此時的沈音感到十分驚悚,她做夢都沒想到蘇裏竟然學會節儉了,果然,能改變蘇裏的人,肯定不是她。想到在蘇裏的心裏,她不是最特殊的,沈音就有點悶。

“去海邊啊。”為了緩解自己的愁悶,沈音有了建議,“敢不敢?”

“你是要帶我去投海自盡嗎?”蘇裏給兩人倒了茶水。

“當然不是!”

“那你還問我敢不敢。”蘇裏白了她一眼,去海邊又不是什麽稀奇事。

可是,想到去玩蘇裏突然頓了頓。

“要不要叫上丁水?”蘇裏看着桌子上的杯子,想起那個叫丁水的姑娘。

“啊?”沈音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性情冷淡的蘇裏竟然會主動邀請別人。

“你今天有什麽毛病!”蘇裏見她大驚小怪的,就不滿地瞪着她。

“沒沒沒......不不......好......”見到蘇裏改變,沈音已經高興得語無倫次啦!

去海邊那日,天氣晴朗。

沈音穿着一件白色的圓領無袖背心,将前不久剛練出的馬甲線露了出來,下面穿了一條同內褲差不多長度的黑色牛仔褲,褲邊白色的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拉出來的,總之耷拉下來,倒是有另一種時尚感。

她并不白,好在胸很大,整個身體散發着一種成熟又性感的味道。

丁水則是可愛大姐型的,穿着寬松的長T恤,一雙帆布鞋,她說這樣可以把肉遮住,又可以顯得年輕。沈音伸手去摸,結果再也挪不開手了。

丁水的肉好軟!

蘇裏還是那樣,緊身的短T恤,仍是沒穿內衣,如果離得近點,看得清她胸前的兩顆豆豆。一條寬松的牛仔褲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她的雙腿更加筆直,一雙人字拖,裏面藏着她小巧的腳。

夏日的傍晚,夕陽紅得像燃燒的火,但微風将這火的溫度吹散了些。三個少女沿着階梯走上去,旁邊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海浪拍打着石岩,像一聲聲吶喊。

夕陽灑在海面上,像一顆顆紅色的星星。她們在岸邊坐了下來,小腿耷拉下去。

蘇裏往下一看,海面距離她們大概有兩米高。海面分為三個顏色,遠處一片蔚藍,浪花慢慢朝她們逼近,漸漸地變成了白色,再近點,海水混着沙,入目便是三分黃。

蘇裏将手慢慢搭在沈音的肩膀上,“你嘗過海水的味道嗎?”

“啊?”沈音沒聽懂她的意思。

“看來是沒嘗過。”蘇裏潔白的手滑過沈音的脖子,兩種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是卻異常的和諧。

“敢不敢?”

“什麽意思?啊!”

“撲通~”

兩米高的距離,掉下去也就一瞬間的事情。

“蘇裏,我□□大爺!”沈音雖然深谙水性,但是猛地被人推進海裏,還是喝了一大口水。

“朝旁邊讓一讓。”蘇裏低頭朝下面喊,沈音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帶着怨氣朝旁邊游了過去。

“撲通~”蘇裏也跟着跳了下去,巨大的水花打在了沈音的臉上。

“你他媽真是個狠心的女人。”沈音輕輕地拍了拍臉上的水珠,生怕妝花了。

“海水什麽味道?”蘇裏一邊朝遠處游去,一邊向岸上的丁水招手。

“你喝一口試試!”沈音瞪大了眼睛,恨恨地說。

接着,她又朝岸邊大喊:“丁水往那兒跳,砸死她!”

丁水一瞬間愣了神,她沒想到她們竟然這麽瘋狂,但是骨子裏的那股沖勁兒,還是驅使她也跳了下去。後來她想,這才是她們能成為朋友的真正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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