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再看看現在的沈沉, 說起話來铿锵有力，沉穩又有邏輯，做起事來又得力，讓人放心，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可惜啦，他拒絕卓瑪的時候說, 他這輩子不會愛上別的人, 只願意為地元奉獻，肯定跟他的經歷有關系, 畢竟他知道自己再脫一次水的話就沒命了。想到這裏，王芳不由得又對春旗人恨得牙癢癢。

犧牲他們的三十年壽命來作為交換, 讓他們成為春旗人, 這代價太大了。也就是說，地元人因注水而變成的春旗人，壽命都不會太久的，這對春旗又有什麽益處呢？難道春旗只是為了跟地元幹上一架，勝利以後就坐享太平嗎？王芳這時候有點理解為什麽春旗人要找孕婦了，因為他們還可以繼續再生春旗人。

一下想了這麽多, 旁邊的沈沉問王芳，「你在想什麽呀？是不是有什麽事兒來找我？」

芳芳搖搖頭, 「沒有啊？我就是順路逛，看看這裏，聽說前幾天晚上的茉莉開的特別漂亮，可惜了, 下大雨沒看到，沈沉，你看到了嗎？」

沈沉的表情頓了一下，緊接着又恢複到自然的狀态，他說：「我看到了，我整晚都在城主的房間外面呢。有時候也會出來巡邏一下，畢竟那天晚上任務比較重，我的兄弟們都很辛苦的。」

王芳知道沈沉沒有騙她，離開卓瑪以後，他确實應該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王芳說：「沈沉，謝謝你，我覺得你特別棒。在路上，你幫了我們不少忙，現在你終于可以回到地元城，守衛你熱愛的家園了，我感到非常為你高興。如果接下來我們要離開的話，我們會在外面默默祝福你，願你在地元幸福的生活下去。」

沈沉說，「我也會在地元為你們祈福的。」

王芳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們在外面，希望你能來，嗯，比如說是重大的事情，嗯，比如說……」

王芳還沒有說下去，沈沉問她：「你是說你和路珞珈的婚禮嗎？」

王芳驚訝了一下，然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繼而解釋說，「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沉說：「婚禮是大事，非常感謝你們願意邀請我，我會在地元為你們送上遠方的祝福的。」

話已至此，王芳就不想再多說什麽了，看來沈沉已經做了決定，無論如何，他要長久的留守在自己的家園裏了。王芳點點頭，她說：「沈沉，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沈沉的手下跑了過來說，「隊長，有一個孕婦說要找城主。」

王芳說，「我大概知道是誰帶我去吧。」

城主大殿算是地元最奢侈的建築了，不過王芳看來依舊覺得樸素。活的勤儉節約的領導人，王芳第一次親眼見到。

大殿中站着的，就是找他們說話的那個女人。

王芳落腳沒多久，路珞珈也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王芳走了過去，站在他身邊悄悄問他，「你怎麽來了？不是在休息嗎？」

「休息比不上這件事情重要啊。」

那孕婦看到該來的人都來了，她問：「城主呢。」

城主的一個部下說：「請稍等，城主正在趕來的路上。」

話音剛落，城主已經出現在衆人面前，這幾日他剛剛接管政權，要學習，要研究，要了解的事情太多了，整夜整夜的熬夜，讓他心力憔悴，黑黑的眼圈似乎昭示着他的努力。

王芳想，這真是一個好君主應該有的樣子，但願他能一直繼續保持下去，地元人有這樣一個城主，應該是非常有福氣的事情。

那女的說：「我，我想變成地元人。今天我回家了，看到了我的丈夫。他已經不在北二護衛隊了，他去了總護衛隊，對于一個曾經被注水，重新獲得了生命的人來說，他依然覺得地元的一切比什麽都重要。所以我要追随他，請為我的身體換上地元的水。」

王芳說，「可是我們不懂得如何脫水，我們只能幫你注水，而且有一件事情我們要告訴你，那就是每進行一次脫水注水的操作，一個人的壽命就會減三十年。」

在她說之前路珞珈是想阻止她的，然而不知為什麽，一直到王芳說完，路珞珈都沒有阻止，就像病人有權知道自己的病情一樣。他們被注水的的人也有權知道自己的情況，是的，他們有權知道。

那女子顯然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過了很久很久，大家也沉默了很久很久。那女子似乎是做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她說：「我想用我的生命換取地元人的身份。」

也就是說，她寧可再減三十年的壽命，也願意死。她是一個地元人。

即使注入了春旗水，一個人也可以完全不受春旗的操控，遵從他的本性。

王芳想：難道這就是真愛的力量。

路珞珈想，原來春旗水并不是萬能的。它并不能二十四小時的控制別人的心。

但是很可惜的是，說完這句話那名孕婦突然就倒地不起，過了一會兒，就開始口吐白沫。賀致苛沖了過去，沈沉幫他喊，「快來人，快來醫生。」

然而這個人并沒有被救醒，她和她腹中的小孩永遠的離開了人世。沈沉通知了他的下屬。那人幾乎是不敢睜眼的走了進來，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小孩就這樣死于非命。他幾乎難以置信，完全說不出話來。

曾經他慶幸自己能夠被救回來，能夠重新成為地元人，而他的妻子，卻被春旗人害成這樣，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必須拿起武器來保衛自己的家園，不要再看到更多的像他一樣妻離子散的事情。

親眼見到這一幕的王芳，簡直難以控制自己的眼淚往下掉。這幾天她哭了太多次了，之前都是因為感情，因為卓瑪，而現在要面對死亡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人生更痛苦的事情還有很多。春旗人竟然下此毒手，她心裏對自己說了一百個「不」字，不相信不可能，眼前的一切是假的吧。

然而，逝去的人卻再也沒有醒來。這件事在地元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地元有三百個家庭的親人接納了孕婦，一個孕婦死亡了，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後，人心惶惶。對于這些家庭來說，好像每天都是生離死別。

這件事情徹底激怒了心地善良的城主賀致苛，他覺得無法接受春旗人對生命如此的輕視，如此的踐踏，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每一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的生命的權利，為什麽要被強迫？為什麽要接受控制。

路珞珈說，「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賀致苛說：「不，不，我不能再将他們灌入地元的水，我不能再将他們減去三十年的壽命，我不是神。我沒有權利這麽做。」

路珞珈說，「正是因為如此，現在能做的辦法就是攻占春旗，徹底拿下春旗，讓兩座城合并，讓兩座城的人變成一種人。這樣，即使他們對一些人注入了春旗水也不會影響這些人的壽命。」

賀致苛不相信的反問了一句，「攻下春旗？」

路珞珈說，「沒錯，攻下春旗，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賀致苛的表情很凝重。

剛剛失去妻兒的護衛隊員說：「我的妻兒已經離開了我，但是我永遠永遠是地元人，我此生永遠都是地元人。請派我去最前線。」

進兵春旗。

這一次的進發，人數之多，超過了賀致苛的想象。因為這三百名孕婦的遭遇，激起了每一個地元人守衛家園的心，于是大家一起浩浩蕩蕩的出發。

路珞珈和王芳也一同前往，一批孕婦在前面帶路說要幫他們，找到對他們進行脫水的那個人，路珞珈和王芳這才知道，原來所有的脫水工作都是一個人進行的，那個人是個醫生。

春旗是哪裏，他們都沒有去過，但是那個醫生在哪裏，孕婦們都知道。賀致苛安排第一步抓住那個醫生，然後再暗中窺視直到春旗人來和他交涉。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很快他們就找到了那個地方，也很順利的見到了那名醫生。

路珞珈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很眼熟。那名醫生顯然知道他們來的目的，并且不慌不忙，似乎是飽經風霜。

他的醫館說是醫館，還不如說是一個大型的山洞，依山而建，随時都有可能跟着山一起消失的那種樣子。

醫館裏還有幾具人皮沒有處理完，顯然他已經停工很多天了。那個醫生看上去有點眼熟，王芳也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

賀致苛開門見山的跟他講，「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是在做什麽嗎？」

那醫生說，「我在對這些人進行換水的操作。」

賀致苛說：「你可知道這件事情造成的後果有多嚴重？」

那醫生說：「我知道，不就是将地元人都變成春旗人了嗎？

賀致苛說，「你做這些的時候，你的良心不痛嗎？春旗人并不是什麽好人，他們為了他們自己連無辜的生命都可以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