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娘！！你怎麽了娘！！”原本躲在屋裏跟金枝玉葉聊天的陸秀秀見陸張氏暈了，尖叫着從屋裏沖出來，金枝兒拽了兩把愣是沒把人拽住。

玉葉兒也想出來看熱鬧，被金枝兒拽了胳膊，“別去！”外面這麽多人呢，看着就覺得不對勁兒。而且她奶奶那是什麽樣的人物？能身體不好突然暈了？陸張氏哪次暈倒不是為了拿捏兒媳婦？

金枝兒畢竟十四歲了，對這些事稍微也懂了一些。

躺地上撒潑和暈倒是不少無賴潑婦最喜歡用的招數。吵的過就躺地上打滾撒潑，吵不過嗷一聲暈了，誰都拿這種人沒辦法。陸張氏更是其中翹楚，暈的特別自然，就連倒地的方向都把握的很好，譬如說她從來不直接往地上倒，而是會往別人身上倒。

小張氏不敢看人群，也不敢看那道士，只是摟着陸張氏哀哀的叫娘。陸秀秀沖出來撲在陸張氏身上，真情實感的哭號：“你們把我娘咋着了啊？你們想做什麽？娘啊，娘！怎麽他們都欺負咱啊，欺負咱老實啊！！”

她一擡眼，正好看見站在道士旁邊的陸千山，頓時瞪大了雙眼，“陸千山又是你！我娘哪裏對不住你，你要找這麽多人來欺負我娘？我跟你拼了！！”她說完，站起身就要往陸千山身上撲。

村長王榮華喝道：“你跟誰拼了？如今這道長說你娘被鬼附身了，還不趕緊讓開，好讓道長做法驅鬼！”

陸秀秀被村長擋住，只能喊道：“我娘才不會被鬼附身呢，一定是陸千山他搞的鬼！要不是他我娘也不會暈倒！”

陸千山沒搭理她，盯着老道士手裏的羅盤大聲道：“道長，指針動了，那鬼是不是又附別人身上啦？”

老道士一哆嗦，他垂頭看向這個自己從地攤兒上買來的假貨羅盤，那紅色的指針顫顫巍巍的動了動，然後緩緩地指向了陸秀秀。

“秀妹子，那鬼去你身上了。”

“哎喲這個鬼，這個鬼怎麽還會跑？這可咋辦啊？道長你還不趕緊想辦法？”

這時候王金柱又擠了過來，只要是看到陸大田家有人倒黴，他一定是要落井下石的。

“我聽老人說，驅鬼要用鞭子沾了雞血，狠狠的抽被鬼附身的那個人。如果鬼還不走，就要用火驅。”他雖然壓低了聲音，可是仍舊故意讓周圍的人聽到。

“可不是嗎？可惜了的大閨女，不過還是村子重要。”

“道長，你趕緊驅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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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榮華見道長的臉色忽青忽白，冷聲道：“既然道長要驅鬼，那麽我們得趕緊準備東西。公雞血陽氣最重，廣增家的，還不趕緊去殺一只公雞來，給你家小姑子驅鬼。”

“這，這……”小張氏手都哆嗦了。她哪裏敢去殺公雞？真的去殺了，陸張氏還不得打死她啊？

老四家的王氏倒是突然回過神來，着急忙慌的往後院走，“對對，殺雞殺雞，我去殺！”

陸張氏躺在地上，原本希望因為自己的暈倒會讓這群人稍微忌諱一些，可誰知道那所謂的鬼竟然跑到了陸秀秀身上。而且那群人還要起哄鞭打自己老閨女，就連老四媳婦兒也……

如果陸秀秀真的讓他們按住了“驅鬼”，怕是這輩子都毀了！

她猛地坐了起來，尖聲叫道：“不準去殺雞！！”

王氏哆嗦了一下，道：“娘，鬼都附到秀秀身上了，不驅鬼不行啊！”

“什麽鬼？什麽鬼！！”陸張氏豁出去了，她披頭散發的蹦起來，沖着老道士沖過去，伸手就撓，“我打死你個騙子，打死你個騙子！！”

老道士躲閃不及，被撓了個滿臉花，忍不住怒道：“你這婆娘鬧什麽鬧！如今你閨女被鬼附身又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弄的那是誰弄的？”陸張氏雖然歲數挺大了，但是手腳仍舊利索，力氣也大，幾下子就薅掉了老道士好幾把胡子，還拼命撕扯老道士的衣服，“讓你裝神弄鬼，讓你欺負我老閨女！！”

“原來是個騙子，打他！”陸千山躲到人群後面高聲道：“不但要欺負三奶奶，連人家小姑娘都不放過，這種騙子就應該打死，抓去見官！！”

“打他！抓去見官！”圍觀的是及其容易被煽動的，他們一會兒相信陸張氏和陸秀秀是真的被鬼附身了，一會兒見老道士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又開始相信他是個騙子。

老道士被打的鼻青臉腫，怒聲道：“是，我是個騙子！還不是你們給我銀子讓我去村東邊那家說他們家哥兒被鬼附身了嗎？”他也心虛害怕，怕被抓了見官，到時候就不止被揍一頓這麽簡單了。

“你胡說！！”陸張氏聲音都劈了。

“我沒胡說！”老道士努力護住頭臉鑽出人群，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大喊道：“前天她們去鎮上，給了我二十兩銀子，還告訴我那小哥兒的生辰八字和一些事，讓我去給那小哥兒驅鬼！所以今天我一進村子就直接去了村東頭，可是，可是……”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那羅盤的指針竟然不停磁石的話，自己胡亂轉了起來。

難不成……真的有鬼？

他身邊那個叫菡萏的道童也吓壞了，哇哇大哭道：“是，就是那老太太和她旁邊的媳婦子去找的我師父，我師父原本不想害人，可是她們倆非說那小哥兒被鬼附身了，我師父才過來的！”

村民們都震驚了，不可思議的看向陸張氏與小張氏。

陸張氏別過頭，臉色發白。小張氏則低垂着頭，身體瑟瑟發抖。

也只有陸秀秀還沒看懂究竟是什麽情況，她怒罵道：“我娘我嫂子心善，知道陸千山那小哥兒被鬼附身了，都沒讓他們家掏錢，我們自己掏錢給他驅鬼，你們不但不感激，竟然還來欺負我們娘幾個，你們都喪了良心了啊，髒心爛肺啊！！”

“胡鬧！！”王榮華被這出鬧劇氣的腦仁兒疼，他也是真沒想到這陸張氏不但小心眼兒，還竟然如此狠毒。如果陸千山真的被鬧騰着說要驅鬼，那這個孩子的命……幸虧那羅盤出了事，否則他真不知道以後要怎麽面對陸廣明家裏的人。

他左右看看，如今鬧成這個樣子，陸大田都沒出來，看來是躲了。

那這件事要怎麽處理？王榮華也十分鬧心。

“三嬸子，你這是要我的命啊！！！”周氏聽了個滿耳朵，差點兒被氣暈過去。她推開人群沖了進去，沒敢打陸張氏，但是對着小張氏她卻完全不客氣，劈頭蓋臉一頓抽，邊抽邊罵：“我們一家子沒得吃沒得喝，大過年都添不上件新衣服，每天累死累活伺候你們一家子人啊，從老的到小的，有吃有喝啊。還有人一天一個雞蛋的吃着，我兒子病成那樣，我給他打個雞蛋都要挨罵啊！！這人怎麽這麽狠毒，這麽狠毒，這是想要逼死我們一家子啊！！”

陸廣明也氣的哆嗦，但是他實在是太老實了，只是站在那裏不停的喘粗氣。陸千帆掃了眼周圍，抽出別在腰間的砍刀，沖着旁邊的屋子就去了。

陸張氏尖叫道：“兔崽子你要做什麽！！”

陸千帆舉起柴刀，咔咔兩下就把西廂房的窗戶砍破了一個。曾紅梅也撈起周氏丢在地上的鋤頭，擡腳沖向東廂房，舉起鋤頭咔咔的砍窗戶砍門。

“你們要做什麽！！你們想要造反嗎？？”院子裏的女人都驚恐極了，可是沒人敢攔着他們。陸廣明身體晃了晃，攥緊了鐵鍬加入了砍砸的行動。

陸千山和陸千海一邊護着周氏防止小張氏回手，一邊盯着陸張氏和陸秀秀。可惜這幾個人都是窩裏橫的那種，見到陸廣明家裏幾個人都氣的紅了眼，只敢尖聲叫罵卻不敢上前阻攔。別說他們，陸大田家原本的幾個小子和陸廣會也都躲了，不管這裏怎麽鬧，他們都當沒看見沒聽見，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除了東廂房的窗戶，其他幾間屋子的窗戶和門都被砸了，就連廚房也被砸了個稀巴爛。

陸廣明拖着鐵鍬站在當院兒，看着哭的滿地打滾兒的陸張氏，狠聲道：“從今往後，我們村東陸家跟你們村西陸家再也沒有關系，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若是你們再欺負我家人，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們墊背！！”

老實人生起氣來是真的吓人，陸廣明的臉色極為難看，眼底通紅，看着他低三下四伺候了五六年的那幾個人，心裏都在淌血。他原本還覺得自己妻兒胡鬧，想着以後要怎麽把兩家的關系維持住。可是今天他算是懂了，這一家子壓根不把他們當人，就是想要逼死他們！

陸張氏被他那副樣子吓到了，也沒敢再打滾兒，哆嗦的往後挪了挪。

周氏也丢掉手裏撕下來的頭發，站起身冷笑道：“我家裏人一直忍着你們，哪怕你們搬走了，我兒都說他三爺爺三奶奶吃喝不算錢，是我們孝敬你們的。可是如今一看，都孝敬到狗身上去了！一天一個雞蛋不說，養那麽多雞，我們家人一口雞湯都喝不到，都喝狗肚子去了！平日裏讓着忍着，還讓出仇了？大家夥兒看看，這就是童生老爺的娘，秀才老爺的娘！她們今天因為我們不伺候他們了，就想要害我兒子，明天你們誰惹着他們了，他們也得害你們！！”

她說完，又狠狠的踹了小張氏一腳，擡手把陸千山摟在懷裏，“我們走！就算他們家的童生老爺秀才老爺都當大官兒了，我們也不稀罕！呸！”

說完，周氏仿若打了勝仗的老母雞一般，護着自己的孩子家人，擡頭挺胸的走了。

她感覺，自己心頭那口惡氣，今天是真真的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