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月榴花妖豔烘,綠楊帶雨垂垂重。”
此時此刻,這句古詩十分應景應時。
孫槐花回來已一年多了,轉眼便是來年的端午。她們姐妹的命運早已因孫槐花的重生而與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這時候她孫槐花早該嫁進陶家并大腹便便地懷上陶玉郎的第一個孩子了。
而這一世,就在前幾日,孫荷香已陰差陽錯代替她嫁進了陶家。
只因孫荷香見孫槐花對她再不像從前那般疼愛,譬如有好吃、好穿、好玩的,孫槐花再也不第一個想着她,更不會用辛苦做繡活換來的錢替她買任何東西;
譬如孫荷香從前愛偷懶耍滑,孫槐花會替她将那些活一一都做了,而現在,孫槐花再也沒有替她做過一次。
孫荷香因此記恨上了孫槐花。她趁孫槐花與陶玉郎二人之間閑生間隙的那段時間,有意接近陶玉郎,并故意将其灌醉,致使二人有了肌膚之親,珠胎暗結,故順理成章的結為夫婦。
只不過孫荷香并沒有如期從姐姐的臉上看到傷心與絕望,孫槐花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那麽她處心積慮地嫁給陶玉郎究竟是為了哪般?
而孫荷香與陶玉郎暗度陳倉的那段時間,孫槐花秘密将“小乞丐”答謝她的一百兩銀票拿去駕輕就熟地做起老本行。因她已有足夠豐富的生意經驗,沒有走任何彎路,便輕輕松松地賺了很多錢。
與上一世不同的是,這次她只不過是提前了幾年同“小乞丐”成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小乞丐”是幕前的大老板,而孫槐花則是幕後的二老板。
“小乞丐”的為人她是信的過得,上一世若不是因得他勢力的照拂,她一個寡婦再有生意頭腦也少不得被同行的商人排擠、陷害。
但有關“小乞丐”的事,孫槐花則暫時隐瞞了家裏頭,孫父與孫荷香都不知她如今已是個腰纏萬貫的小富婆了。
她也只是暫時瞞着,她知道這事不可能瞞家裏一輩子。但她現在還不想節外生枝。
昨日本應是孫荷香歸寧的日子,因正逢端午,她便留在夫家過節了,延了一日才回娘家來。
孫槐花聽孫父的吩咐,特地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諸如,鹽水花生、涼拌毛豆、青椒炒肉、炒烏魚片、紅燒獅子頭、竹筍燒鴨、紅棗炖雞湯、梅幹菜扣肉餅、炸春卷、鹹肉粽子、切盤的鴨蛋。酒則是昨日就已備下的雄黃酒。
飯桌上,孫槐花一直廚房、堂屋兩處忙得腳不沾地,終于将菜全都上桌了,可以坐下喝兩杯了,孫荷香的酸話就來了。
“姐姐當真是辛苦了,快坐下與我們一同吃吧。”只見她摸着肚子矯揉造作道,“妹妹這肚子裏懷了娃不甚方便,要不就幫着姐姐張羅了,姐姐也能輕松些不是。”
孫槐花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暫時與孫荷香講和,随口應了一句,“妹妹懷有身孕,自當小心些身子。”
“有勞姐姐挂心了,妹妹自然會格外地小心。”孫荷香看着她姐姐臉上沒有透露出半點的不悅,心下頓覺不爽,不由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她抽動了一下嘴角,轉而對她爹說道:“爹爹,這一桌子的菜花了您不少銀子吧,玉郎給您的聘禮是孝敬您的,您留着自個細細的花,我倆回來随便吃些什麽都成,姐勞師動衆地弄上這些,我夫妻二人心裏也過意不去啊。”
孫父十幾杯酒下肚,帶着三分醉意說道:“荷香啊,你這話怎好當着女婿的面說,你這不是在打爹爹的臉嗎?你倆成親後頭一次歸家,我這個做人老丈人的能不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嗎?”
陶玉郎忙道:“岳父,您多慮了,小婿能娶到荷香這麽好的娘子已是對岳父感激不盡了,又怎可因為一頓飯菜與岳父斤斤計較呢?”
之後這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又在那眉飛色舞地說些什麽“孝順”、“親爹”之類的鬼話,将孫父逗得喜笑顏開。
一旁端起飯碗忙不疊吃着的孫槐花帶着笑眼用餘光瞧這小夫妻倆如何做作,也只安安靜靜地不插一句話。
才給了幾個聘禮錢?就如此說出那些不害臊的話來。
雖說當初陶家是給了一吊錢,可爹心疼你,又當作嫁妝給你帶到了婆家。他私底下還偷偷塞給了你八百個錢留着應急用。除了那些少不得的東西,另外爹還給你特別打了一副銀镯子做陪嫁。陶家送來的實在東西中,諸如米面、布料,爹又給你加在嫁妝裏帶走了。
這頓酒菜足足花了一兩二錢銀子,是他們父女倆一個月的生活費用好嗎?這個還是孫槐花騙爹說是一位有錢的主十分欣賞自己的繡品額外賞的二兩銀呢。
剛才是誰吃得頭都不曾擡一下,看着碗裏的雞鴨魚肉兩眼放光的?現在又說出這番好沒意思的話來惡心人,這對狗男女果真是絕配。難怪這二人兩世都要糾纏在一塊難舍難分呢。
飯後,一堆的碗筷等着孫槐花收拾,沒曾想突然竄出一個大膽狂徒來從她的身後将她緊緊抱住,她還沒來得及叫出聲的同時,嘴巴立即被來人的大手緊緊捂住了。
這只手臂的衣袖……是陶玉郎!在飯桌上,他故意回避她,二人不着一句言語,現在他又這樣做,是何用意?
來人依舊維持着這樣的動作開口解釋道:“槐花,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娶了荷香的,我真正愛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他這話将孫槐花惡心得夠嗆,中午剛吃的飯險些就要吐出來了。
陶玉郎繼續說道:“我待會放開你,你可千萬不要喊出聲啊。你同意嗎?”
孫槐花不得已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若不是怕引起無端的誤會,驚動了她爹,鬧得無法收場,孫槐花真想讓她那個好妹妹瞧瞧她看上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上輩子她真的是夠眼瞎的。“趁我還沒有改變注意,趕緊離我遠點,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槐花,我至今都弄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了?我們之前不一直都好好的嗎?”陶玉郎回想曾經,他與孫荷香好上之前,他并不曾得罪于她啊?
“你這種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算了,說了他也是一頭霧水。上輩子的事他又如何曉得。現在的他自然會覺得她這氣着實生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管上一世的事情,單這一世來說,既然陶玉郎娶了孫荷香,從今往後,他倆就是不相幹的兩個人。妹夫?多好笑的一個詞!妹妹她都不要了,還要妹夫做甚?
實際上,陶玉郎懷念的是孫槐花對他的好。什麽愛不愛的?他最愛的人不過是他自己罷了。
從小到大,孫槐花有好吃的,不是省給妹妹吃,就是偷偷給陶玉郎留着些。長大後,孫槐花能靠着針線活賺錢了,又私下貼補了他不少。
兩姐妹都與他有些瓜葛。所以陶玉郎自然而然會将兩姐妹作一番比較。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妹妹是嘴上抹了蜜,卻從未見她有何真正的付出。反正他是沒有從孫荷香手裏拿過一個銅板。
怎奈何孫槐花吃了秤砣,鐵了心了。無論這段時間他私底下如何對她表真心都無濟于事。
待那小夫妻走了以後。孫槐花收拾了碗筷,打掃了屋子,坐在自個的床榻上又繼續将她未完工的荷包拿出來繡。
荷包上的圖案是一只金雞立于石上,寓意合府安康,生活富裕,大吉大利。還差雞的眼睛就繡好了。
這是她準備拿去送給“小乞丐”的,算作答謝他這段時間以來對自己的幫助和關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