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孟溪看見她,眼神稍稍清明了些,她伸出手,卻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血,又默默的将手收回去。
林允禮以為孟溪連小孩子都不放過,趕緊道:“她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以後什麽也不會記得,要殺殺我吧,別殺她,她太小了。”
“你覺得你一命能抵兩條命?”
“孟姑娘,謹之不希望你這樣做的。”
是啊,顧謹之還說妖分好壞,不做壞事不傷人呢,可是她已經做了啊,她殺了人,剜了別人的心,将他的心扔在地上沾滿泥土,被雨淋,她已經這麽壞了,顧謹之也不來管管她。
顧謹容想把李玉蓮抱過來,小孩子見血不好,可是李玉蓮不要他抱,他手還沒伸過來,李玉蓮直往孟溪身旁躲。
孟溪的手盡量避開着李玉蓮,不想那些血蹭到她好看的裙子上去,她的裙擺下面還繡着兩朵小花,蘇娘子給她繡的。
孟溪用手臂輕輕碰了碰李玉蓮,她說:“走吧。”
李玉蓮雙手捏住孟溪的一只手,稚嫩的聲音道:“走……”
顧謹容把林允禮從地上扶起來,帶他去樓柯那邊,樓柯正命令黑甲兵清理現場,時道長睜着眼,無一絲氣息,他的胸口開了個洞,心髒被挖出來扔在一旁,地上也是一地的血,黑甲兵看着心慌不敢過去收拾,都推着那少年讓他去收拾。
那少年跑到被其他黑甲兵攔住的人群裏借了一把傘,又很快地跑回來,跑到孟溪身邊,把撐開的傘遞給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一條人命一句對不起來換,真劃得來。
孟溪沒理他,但是接了傘,然後又把傘轉給顧謹容,把李玉蓮也交給了他,自己獨自進了屋。
她身上濕淋淋的,顧謹之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不和她說話,也不問問她冷不冷,為什麽衣服是濕的。
她太冷了,需要顧謹之給她暖暖手,她把手伸過去,觸到顧謹之的手,一片冰冷。
黑白無常出現在屋內,看見孟溪趴在床頭握着一個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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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那人死了,黑白無常卻感受不到亡魂的氣息,只在門口時收了一只魂魄,被孟溪剜心而死的凡人的魂魄,本不該現在死的,他還有功德在身,後來雖做了壞事,但比起他行醫救人所積的功德來比,功過不相抵,功比過大。
孟溪闖禍了,她殺了人,還是剜心致死,地府瞞不過的,冥主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
所以,黑白無常要來帶她回去。
“孟丫頭……”
“噓……”孟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知道自己闖禍了,我會跟你們回去。”
顧謹容進屋的時候,黑白無常隐去了身形。
“孟姑娘,時道長……”
“我殺的,剜了他的心。”
顧謹容:“……”盡管已經知道了,但親耳聽她波瀾不驚地說出來,那種感覺總讓人心驚。
“顧謹之我可以帶走嗎?”
“不行。”顧謹容皺了皺眉,“他應該回家。”
“哦……”孟溪身上的衣裳還沒換,手上身上都有血,又因為淋了雨,衣裳都粘在身上,看着很有些狼狽。
顧謹容道:“孟姑娘先去換衣裳吧,春雨淋了容易生病。”
孟溪沒有動作。
外面收拾的差不多,樓柯已将周圍的人都散去,就要準備回去了,黑甲兵在外面喊,“顧大人,樓将軍在等你。”
“好。”
“對不起。”孟溪說。
顧謹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顧謹之以身擋箭,為孟溪而死,孟溪因為他活剜了時道長的心。
要說沒關系嗎,顧謹容不是那種易遷怒別人的人,可在這件事上,他真的很難不去怪罪孟溪。
因為她,顧謹之要離家出走,也因為她,顧謹之年輕燦爛的一生就此戛然而止,時道長已經死了,他只能怪罪于活着的人。
良久,顧謹容道:“謹之會說沒關系。”
孟溪苦澀的笑了一下。
她眼睜睜地看着顧謹容帶着顧謹之出去,帶他回家,顧謹之再也不會睜眼看她一眼,也不會帶着笑意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
一切歸于平靜,白無常嘆息道:“孟丫頭。”
孟溪轉頭看了看他和黑無常,“我會等到他嗎?”
“唉……”若有似無的一聲嘆息。
孟溪活了幾百年,這是第一次見到地府之主,黑衣黑發,臉色蒼白,冥主面無表情的端坐于高位之上,判官執生死簿站在一旁,連陸子辰也在,再往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全都到齊了。
冥主平波無瀾的聲音響起,“地府小妖,膽大妄為,私自出府,亂造殺孽,可知罪?”
孟溪跪在地上,低着頭,“我知,但我并沒有亂造殺孽,我殺的那個人,他該死。”
白無常心一涼,孟丫頭是不是傻,認錯知罪就好了,說什麽該不該死的話。
冥主依舊面無表情,他動了動手指,生死簿在孟溪面前徐徐展開,上面記載了時道長一生的功與過,行醫二十五年,救了數不清的人,降妖除魔動壞心思也只有五年而已,那五年雖殺了不少精怪,但也有些是心術不正的,為民除害也算得上,功比過大得多,若不是孟溪剜了他的心,他可以健康的活到八十歲。
冥主又問了一遍,“可知罪?”
孟溪依舊答,“不知,他該死。”
“孟溪!”判官開口輕斥她,“認錯。”
“……”孟溪沉默,不再說話。
所有人都覺得她做錯了,孟溪仔細想了想,顧謹之不該死,時道長不該死,她不該跑去凡間,如果她沒有去凡間,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顧謹之會長命百歲,會娶妻生子,只是一切都與她無關。
可緣分就是這麽奇怪,命運要讓她和顧謹之相遇,顧謹之人好,喜歡他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一切因她而起,再重來一次,依舊是這樣,時道長就是該死,一命償一命不行嗎?
都說她不該殺那道士,怎麽就沒人問問顧謹之,他才二十多歲,他就該死嗎?
孟溪忽然很惡劣的想,如果有一天,他們最在乎的人,當着他們的面被人害死,看他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麽無動于衷甚至毫無波瀾的來追究這是誰的錯,害人的人該不該死。
其實她認不認錯都是要受罰的,只不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罰的輕和罰得重而已,孟溪做不來一個毫無底線的善人,有人惹她生氣或觸到她的底線,她只會覺得該不該與這人生氣或者這人該不該死。
像時道長這樣的,就該死,死一百遍都不足惜,他要長壽就要別人的命給他抵,要死了還想拉個人來給他墊棺材背,他還有功德在身,搞笑吧,孟溪都覺得自己為民除一害了。
鑒于孟溪認錯态度非常不好,所以她被關禁閉了,關在十八層地獄之下,什麽時候出來,待定。
在這之前她問白無常,“為什麽沒有看到顧謹之的魂魄,他是迷路了嗎?”
白無常搖頭,顧謹之的魂魄根本就找不到。
見白無常不願說,孟溪只好道:“好吧,如果他來了,送他入輪回池,魂魄留在地府會受罪的。”
“嗯。”白無常應了一聲,估計是等不到顧謹之的,人死
魂魄沒有入地府,要不就是還沒死,要不就是魂魄被撕碎,前者可能性較大。
“那……等我出來哦。”
原來十八層地獄下面還有一層,這裏才真的是不見天日,地府好歹還有幽幽鬼火,這裏簡直伸手不見五指,牛頭馬面一路話也不說一句,把人帶到,推進去,門一鎖就算了事。
“啊……”孟溪摸黑走了幾步,“咚”撞牆了,她揉了揉額頭,往旁邊挪了幾步,蹲在地上不起來。
忽然有“桀桀”鬼叫聲響起,似乎是從很空曠遼遠的地方傳來,夾雜着尖叫嗚咽聲,有一個女聲特別明顯清晰,她問,“小丫頭,犯了什麽錯啊,被關到這裏來?”
可能他們看得見孟溪,孟溪卻還沒有适應黑暗,只能通過聲音辨別方向,她擡頭朝着聲源處一字一句道:“殺人,剜心,不認錯。”頓了頓,她問,“你們呢,為什麽被關?”
霎時,所有怪叫聲都靜下來,這裏安靜的讓孟溪以為剛剛的說話聲都是自己的幻覺。
奇怪。
……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因為想盡快完結,中間删了些劇情,,(內心其實還有十萬八千字想說的,會不會嫌我太啰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