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孟溪……”顧謹之閉了閉眼,從懷裏拿出一支白玉流蘇簪子出來,摸索着要往孟溪頭上戴,“在街上看見這個,覺得你戴着肯定好看……”他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應該是太疼了,說話開始斷斷續續,“我……買了它,送給……送給你,你……”
“別說了別說了,我很喜歡。”可以說孟溪從來沒見過鮮血,甚至在這之前她都不知道鮮血是紅色的。
“怎麽辦,顧謹之。”孟溪捂着他的胸口,眼淚控不住的往下流,顧謹之越來越虛弱,他想替她擦擦眼淚,可是他連手都要擡不起來了。
“黃泉……彼岸花……找你。”顧謹之覺得眼前已經出現了這個畫面,他的手慢慢垂下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說話。
他說:有一句話是騙你的,真有轉世的話,我若忘了你,請你一定,一定要來找我,把我帶回去,如果我不跟你走,那就把我搶回去,我不能喜歡別人,我只有一個愛人,孟溪。
他的身體漸漸冰冷下來,再不是孟溪所熟悉的那種溫熱,“顧謹之?”
沒有人理她,孟溪雙目赤紅,她垂着頭笑了笑,手上長出了長長的指甲,她說:“替我擋什麽箭?一箭穿心很疼吧,我也讓他們受一受好了,我要做壞事了。”
她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上一片紅,全是顧謹之的血,她把手往自己裙擺上擦了又擦,然後将顧謹之身上穿心而過的的箭□□放在一旁,低聲道:“對不起,又讓你疼了一次,等我一下哦,馬上帶你走。”
一切都弄好後,孟溪這才起身從裏面出來,安溪鎮那些圍觀看熱鬧的人不見了,這裏只剩下時道長和那些黑甲兵,哦……林允禮也還沒走。
時道長見孟溪神色不太對,想趕緊跑人,但他才動腿,還沒跨出去一步就發現自己突然動也動不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孟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雙腿直發顫,“你你……姑奶奶,我錯了。”他恨不得跪下來磕頭給她認錯。
孟溪并沒有理會他,準确來說,她現在聽不見別的聲音,看不了別的畫面,腦海裏想的全是顧謹之為她擋箭,因她而死。
你說可笑不可笑,她原來還想着替他擋一擋劫的。
時道長怕到極致,嘴唇發白,他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孟溪身後的一個黑甲兵,“不是我……是他,他放的箭。”
他把自己身上的罪全部推脫幹淨,若是躲不過死亡這條路,他便要拉着人和他一起死。
孟溪并沒有回頭去看,她手中聚起靈力,長長的指甲鋒利如刀,朝着時道長胸膛裏那顆跳動的鮮活心髒而去,她說:“你真該死。”
指甲穿透衣服,刺入血肉,鮮紅的血很快滲透藏藍道袍,身前一片濃郁的黑,孟溪面無波瀾的問他,“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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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聲凄厲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孟溪生生地剜了時道長的心,時道長倒地之前見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自己鮮紅的心髒,以及孟溪頭上戴着的白玉流蘇簪子,簪子上還有着斑駁血跡。
身後黑甲兵慌亂起來,六神無主又不知該往哪裏跑,親眼所見道長被剜心,鮮血淋漓的心髒被扔在地上,往後估計會做一輩子的噩夢……不不,他們有可能連做噩夢的機會也沒有了。
林允禮也是吓癱了,倒在地上不敢動,也不敢喘氣,生怕一動作就被注意到,然後小命就交代在這裏了,他現在才後悔,覺得對不住自己的良心,其實安心做個鎮長挺好的,真到了京城,那些勾心鬥角的事他恐怕是學不會的。
遠處隐隐有“噠噠”的馬蹄聲傳來,聲勢浩大,孟溪沒注意這些,扔了時道長的心,轉身看向身後的黑甲兵,一字一句柔柔地問道:“誰放的箭?”
那些黑甲兵羽箭早就放完了,此刻人人手中捏着一把刀,孟溪往前一步,他們便往後退一步,直至退無可退。
“不說的話,全部都要死哦。”她回頭看了一眼躺地上死不瞑目的時道長,繼續道:“和他一樣的死法。”
黑甲兵左看看又看看,漸漸松散開來,只留了一人站在原地發愣,留下來的那個黑甲兵都要哭了,看着旁邊的同伴,一個一個都将他扔下不管,“你們,你們……”
同伴們都不敢看他,這不是廢話嗎,誰願意陪他一個人去死啊。
那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面容還很稚嫩,他低下頭,朝孟溪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孟溪道:“拿一支箭過來,弓也給我。”
少年從地上撿起一支羽箭,取下自己的弓一起遞給孟溪。
“站過去……”
少年聽話的站在屋子前,孟溪慢慢拉開弓,搭上箭,箭尖對準他。
雨下大了,雨滴砸在眼睛裏,疼得很,前幾日,也是這樣的天氣,顧謹之在書房給她讀書,而現在他正冰冷冷的躺在地上。
孟溪在心裏說:我殺了這些人就帶你走。
馬蹄聲漸近,孟溪那一箭還沒放出去,聽到一聲清朗的聲音喊,“住手!”
黑甲兵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頓時歡叫起來,“是樓将軍,樓将軍來了。”我們是不是可以不用死了?
來的人是樓柯,一起的還有顧家長兄顧謹容。
“孟姑娘……”顧謹容喊她,孟溪後知後覺地放下弓箭看向顧謹容,“嗯?”
差點以為自己要一箭穿心的少年趁亂趕緊跑到樓柯身後躲着。
“怎麽回事?”清朗的聲音問他。
少年吓得腿還在抖,顫抖着聲音說話都不利索了,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和樓柯說着事情的原委。
“謹之呢?發生了什麽事?”顧謹容問。
孟溪的指甲已經收回去了,她沒做聲,朝着顧謹之走過去,她蹲在地上,撤了結界,顧謹容看見地上淌了一地的血,而顧謹之雙眼緊閉正躺在血泊中。
“他死了。”孟溪說。
還是晚了一步,時道長深得太後寵信,私下調了十幾個黑甲兵随他一起去除妖,明着是除妖,暗地裏也不知道安什麽壞心,處處張貼顧謹之的畫像,說是被妖怪騙着離家出走。
顧謹容原來還不知道這事,是李思樂和他說的,後來才知道原來時道長還私下調了黑甲兵,要知道私自調兵可是重罪,就連樓柯都沒這個權利,這可真是觸了蕭澤的逆鱗,你時道長什麽身份啊,調兵遣将那是樓柯的事,樓柯都安安分分待在京城沒動,你倒好,說降妖就降妖,說帶人走就帶人走。
蕭澤才登基不久,皇位還沒坐穩,不怕死的時道長總要去搖幾下,這不是明擺着找死嗎。
遂命樓柯将那時道長帶回來,一路追到安溪鎮,見了這麽個場面。
顧謹之今年二十一歲,算命先生說他活不過二十一,顧謹容一直不信,可當他看到自己弟弟躺在血泊中,他竟然連去觸碰一下都不敢。
還是孟溪叫他:“兄長,你把他帶到屋子裏去好不好,雨下大了,不能淋雨。”
顧謹容顫抖着雙手将顧謹之扶起來,已經沒有氣息了,身體冰冷冷的,他把弟弟帶到裏面去了。
孟溪再度起身,看向圍着樓柯的那群黑甲兵,她指着那個少年,“你過來。”
馬蹄聲又把喜歡看熱鬧的人驚動了,雨下的這麽大,有些人打了傘跑出來看,被樓柯帶來的兵擋在遠處,不讓他們近前來。
林翠兒的聲音夾在裏面喊,“阿爹,阿爹。”
孟溪這才想着去看被她忽略很久的林允禮,他該不該死呢?
樓柯站在黑甲兵之前,朝孟溪拱了拱手,“姑娘節哀,這一切都是這道士的錯,黑甲兵聽命令辦事,做錯了事,他們會受到相應的懲罰,既然這道士已被剜心致死,可否放過他們。”
林翠兒叫着“阿爹”一聲又一聲,越來越急,孟溪忽然惡劣的笑了一下,她對林允禮道:“你女兒在,你和她死一個,你死還是她死。”
“我我我,我的錯。”林允禮回的毫不猶豫,“我死我死,她什麽都不知道。”
“好。”
正當她擡起手想活生生挖了林允禮的心的時候,手腕被握住,顧謹容出來攔住她,“孟姑娘,你做什麽?”
孟溪看也沒看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殺人啊,都該死!”話一說完,她動了動手腕就從顧謹容手中掙脫出來。
眼見着孟溪張着手朝自己襲來,林允禮趕緊閉眼,他不想親眼看見自己的血淋淋的心髒。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來,林允禮半睜開眼睛,從眼縫中看到蘇娘子的女兒李玉蓮。
也不知道她怎麽進來的,可能大家都顧着看熱鬧的大人們,沒人在意這個才兩歲的小丫頭。
李玉蓮穿着小裙子,她真的什麽都不懂,看見孟溪一身的血還要湊上去讓她抱,笑嘻嘻地喊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