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冷
兩人坐在寬大的馬車裏，一路無言，向沈府駛去。
沈問萱低着頭，看着自己繡花鞋面上的花紋，掩飾着自己心裏的緊張。
她沒有想到，自己和宋珉在一起，居然也會有這麽緊張的時候。她也沒有想到，自己與宋珉成親後，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地在一起，居然是為了她的姐姐。
宋珉悄悄地打量着自己對面那低頭沉思的少女，一種異樣的感覺又升了上來。
他發覺得，自己就這麽看着她，心裏居然有一種很恬靜的感覺。
其實，這沈問萱長得甚至比沈念萱還是漂亮幾分，只是想到她和沈岩拆散了自己和沈念萱，生生對她起了幾分怨恨。
想到沈念萱被宋玮退回了沈府，他不禁嘆了一口氣，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聽到他的嘆息聲，她一下擡起頭來，看着他，兩人視線一對上，她一愣，然後對着他綻出一個微笑，說道：“王爺，怎麽了？”
宋珉這裏心裏由于想起沈念萱的事，有些煩躁，便說道：“管好你自己便是，別的事不用管！”
她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半晌才冷聲說道：“妾謹記王爺教誨！”然後低下頭，繼續看着自己的鞋面，再不吭聲。
宋珉這時只想着沈念萱的事情，也沒多想，聽着車轱辘轉動的聲音，發着呆。
不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只見門外有人禀報道：“王爺，王妃，到了！”
“嗯。”宋珉點了點頭，轉過頭對着沈問萱說道：“下車吧！”
“是。”她低垂着雙眸，回答道。
他起身下了車，回身站在車邊，看着她掀開簾子探出身子來，他向她伸出手，想要扶她下馬車。
她頓了一下，終究還是将自己的手伸到他溫暖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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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一帶，她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完全沒有他平時所見的女子的嬌柔造作。
她的手，依然向他第一次握的時候那般柔滑，握在掌中，極其舒服，以致于他在扶她下了馬車後，都忘記了放開她的手。
看着宋珉一直牽着自己的手，沈問萱心裏有幾分意外，但看着得到消息出來迎接自己的沈岩在看到自己和宋珉十指相扣時，眼中的那份欣喜時，她的心一下子便又沉了回去。
原來，一切只不是為了在她的家人面前做戲。
她輕輕甩開他的手，快走兩步，來到沈岩身邊，問道：“大姐到底怎麽了？”
沈岩臉色一黯，搖了搖頭，“她一直不承認自己失過貞，回來便被父親打了一頓，然後就一直在房間裏哭，姨娘一直在看着她！”沈念萱到底也是他的親妹妹，如今出了這事，他心裏也不好受。
“那我們去看看吧！”宋珉趕緊說道。
看見沈岩兄妹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他，宋珉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趕緊圓着場道：“問萱，你快去看看吧！”
聽着宋珉突然這麽親熱地叫着自己，沈問萱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不過這時也顧不得和他計較，一邊往府裏走去，一邊問道：“爹爹怎麽了？”
“唉！”沈岩嘆了一口氣：“以爹爹那麽好面子的人，你說呢？兩個女兒的婚事都讓他覺得丢了臉……”說到這裏，沈岩看了宋珉一眼，趕緊停住了嘴。
宋珉知道沈岩說的是迎親那天，自己沒有親自來迎娶沈問萱的事。他裝作沒有聽到，把臉轉到一邊。
三人就這麽尴尬地進了府。
宋珉不能到後院，只好呆在前院，由沈岩和沈建業陪伴着。
沈問萱徑直去了後院，到了沈念萱房裏。
推開門，看見沈念萱正撲在床上哭得死去活來，吳夫人陪在一旁，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勸慰着她。
沈念萱的貼身丫鬟紅芍看見沈問萱走了進來，忙上前行禮道：“二小姐來了。”
沈念萱一聽見沈問萱來了，将自己哭泣的聲音壓低了下去，只是雙肩仍然劇烈地抖動着。
沈問萱走過去，右手輕輕搭在沈念萱的肩上，輕聲問道：“大姐，怎麽回事啊？”
沈念萱猛地轉過身來，兩頰腫得高高的，看來沈建業這次是下了重手。
她看見沈問萱後，血紅的雙眼恨恨地瞪着她：“二妹，我現在這樣，可如了你的願吧？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沈問萱一愣，有些驚訝地說道：“大姐，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們畢竟是親姐妹，出了這種事，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啊！”
沈念萱對着沈問萱大吼道：“要不是你撺掇太後将我嫁給康王，我會這樣嗎？要是我嫁給了瑞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沈問萱覺得确實算計了姐姐的婚事，本來心裏一直對她存有幾分愧疚，但現在看見姐姐說這些便有些無禮取鬧了，遂也板下臉說道：“大姐此言差矣！不管嫁給康王還是瑞王，皇家都會來驗貞潔帕，”
沈念萱一下便被哽住了。本來就紅腫的臉上，現在更顯得發青，半晌她才對着沈問萱說道：“如果我嫁的是瑞王，他絕對不會這麽對我的？”
“可是貞潔帕的事情，瑞王也左右不了的！”沈問萱反駁道。
沈念萱死死地盯着沈問萱，唇邊浮出一個冷淡的笑意：“如果，那個人是瑞王的話，是不是應該另當別論？”
“大姐，什麽意思？”沈問萱的聲音有些發抖。
沈念萱盯了沈問萱半昨，緩緩說道：“不是說我失了貞嗎？如果讓我失貞的那個人，是瑞王呢？”
聽了沈念萱的話，沈問萱覺得自己像被人用一瓢冰水從頭澆了下來，一直冰涼。
原來，他和她早已有過茍且之事了。想到這裏，沈問萱覺得心裏像吞了一個蒼蠅般，惡心，惡心得難受！
沈問萱邁着沉重的腳步，走進了沈府的大廳。
沈建業、沈岩在這裏陪伴着宋珉說話。
看着沈問萱走了出來，宋珉忙迎了上來，問道：“問萱，怎麽樣了？”
沈問萱緩緩地轉過頭，盯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看着她那冰冷空洞的眼神，他的心裏居然有一絲恐懼。
“她說了。”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像是沒有根的浮萍，在空中四處飄散着。
“她說了什麽？”沈岩問道。
“她說，奸夫便是……”沈問萱深深吸了一口氣，将自己的情緒平複一下，然後緊緊盯着宋珉，“瑞王。”
“什麽？”聽了沈問萱的話，宋珉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腳步向後退了兩步：“她……她真這麽說？”
沈建業和沈岩更是大吃一驚，特別是沈岩臉上的表情極其憤怒，“瑞王，你……你居然……”
沈建業心裏也是極度生氣，但他畢竟比沈岩沉得住氣些，低沉着對着宋珉說道：“瑞王，你是不是應該給老夫一個解釋？”
宋珉臉上的表情慢慢平靜下來，輕輕甩了一下衣袖，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既是……這樣，本王無話可說。”
“那瑞王現在應該怎麽處置小女？”沈建業問道。
宋珉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
正在這時，只見沈念萱從後面瘋了似的沖上來，跪在宋珉面前，大聲哭泣道：“瑞王，求求你，帶我走吧，我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的！”說着，她卷起衣袖，原本白淨的胳膊上，遍布着紫色的淤痕。
“他們居然這麽對你！”宋珉看到她身上的傷痕，心中極其震驚，心中一軟，一把将沈念萱從地上扶起，說道：“好，萱兒，本王帶你走！”
“帶她走？”沈問萱一愣：“敢問瑞王以什麽名義帶她走？”
“我宋珉要帶人走，誰還敢攔嗎？”宋珉說道。
“那請問沈念萱以什麽名義進入瑞王府？”沈問萱冷笑道：“是側妃，小妾，還是僅僅是姘婦？”
宋珉面色一白，然後緩緩說道：“難道我堂堂瑞王，連留個女客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只是瑞王殿下，您現在這麽做，置我二妹于何地？”沈岩沉下臉。
宋珉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沈問萱，只見她的臉隐在燭光裏，顯得半明半暗。
“只是一個女客而已，王妃也容不下嗎？”宋珉板着臉說道。
“算了，瑞王！不要因為我，破壞了你和二妹的關系！”沈念萱幽幽地聲音響了起來：“我還是留下來吧？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認了！”說着沈念萱嘤嘤地哭了起來。
聽着沈念萱的哭聲，想到她身上的傷痕，宋珉只覺得心中一陣不忍：“萱兒，別怕！今天我定要帶你回去，看誰敢怎樣！”說着他瞥了一眼沈岩兄妹，摟住沈念萱便往外走去。
沈岩一怒，就要沖上前去拉沈念萱，沈問萱一把拉住他：“大哥，讓他們走吧！”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飄渺而幽遠：“一切都沒有意義的！”
沈岩一愣，回答道：“二妹，你就由着他們這樣？”
沈問萱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嘆息道：“我已經努力了，可是沒有用，我還能怎樣呢？算了吧，大哥！”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宋珉卻覺得猶如像一只鐵錘重重地擊打自己的胸口，悶悶地發痛。腳步微微有些淩亂，卻沒有停下，一直走出了沈家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