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他忙活了半天,弄出了幾道不像高祺因風格的葷素搭配餐,而那素基本都是樂臻吃的,兩人并肩坐在吧臺旁,幾乎沒怎麽說話地享用完了這份晚餐。菜的味道還是不錯的,只是品種少了些,幾乎和那個周末的菜色差不大多。

碗筷都輕松地交給洗碗機,兩人洗完手,高祺因硬拉着樂臻把人按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從那塑料袋中拿出按摩膏,也盤腿坐上沙發。所幸沙發很大,兩個人坐着綽綽有餘,肢體都不會相碰,樂臻微微側過身,向後靠在了一側扶手上。

“左手給我。”高祺因伸出右手,說道。

樂臻幾乎是老實巴交地就聞言伸出了手,擡了起來就被對方一把握住手腕拽了過去。

傷口正好在虎口處,長達五公分,是在撞車時被玻璃碎片割破的。此時拆了線的傷口還有些泛紅。高祺因拆開按摩膏,小心翼翼地避開那道傷口專注給他塗抹,塗抹完還在不拉扯到傷口的範圍內幫他按摩揉捏着手指,經過指尖時好像還在殘留了琴弦造成的繭的位置停留了一會兒。

左手揉捏完又兀自抓過了他的右手,手指又在按摩膏中勾出一小塊,接着用另一只手想把罐子放回茶幾。茶幾理得有些遠,他又是側身盤腿坐在沙發上,于是不得已輕抛一下才能補足夠不着的那道縫隙,罐子被甩到大理石茶幾上,在這片安靜的區域發出突兀的“砰”一聲,震在樂臻心裏。而右手也同樣是來了個塗抹按摩揉捏一條龍,因為沒有傷口,按摩的時間都長了些。

因為高祺因一拍完雜志照就回來了,這會兒臉上還帶着拍攝時候的妝。他本來就很白,沒有上粉底,只是遮掉了額頭一顆小痘痘,畫了點淡淡的眼影。

天已經黑了下來,房裏一直沒有開燈,落地窗外的華燈初上足以讓他們看見彼此。月亮正圓,滿溢的月光夾帶着霓虹燈的星星點點映照在高祺因的側臉,他雙眼微垂,使得睫毛仿佛在眼下映下了一道陰影。

樂臻知道,這道陰影下的一雙眼睛是極好看的,從他亮着眼眸說做自己聽衆開始。

或許再追溯一下,從他在環泉公園見到高祺因的那一刻,從自己上前買專輯時對方望向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沉溺在了這雙眼眸中。

他一直認為,音樂是會說話的,每個音樂人的作品都是他們的一次訴說。

而那時他才發現,原來會說話的也不僅僅是音樂,還有那冬日的昏暗和蒙塵的鏡片也抵擋不住的明亮神色。

他忍不住,想要擡手,想要去觸摸那仿佛透着光的臉頰,想要看看對方那雙使自己沉淪于初始的眼眸。

可是手上一動,卻被對方按得更緊,外帶一聲抱怨:“老板別動。”

手上揉捏的觸感依舊明顯,高祺因的手比他小一些,這會兒用雙手包裹着他的右手,左右來回按壓揉捏。時而捏着他的單根手指,時而近乎十指相纏。接觸處似乎有些灼熱,不知是自己的手随着時間被對方揉得升溫,還是因為這一大兩小三手之間如膠似漆般的缱绻交互。

莫名地,他覺得心裏似乎也有些燥熱,甚至想要發瘋般地和對方說,不要叫他老板了。

可作為公司旗下藝人的他,不正應該叫他老板才是最正确的嗎。

高祺因覺得按摩得差不多了,便放開了那只手,去夠茶幾上的按摩膏,不過剛才丢過去的時候已是這麽艱難,再要拿回來還是有些夠不着。于是他下了沙發,将蓋子蓋好。

樂臻一直沒有出聲,這會兒突然說道:“給我唱首歌吧。”

高祺因剛站起身,聞言愣了一下,似是驚訝于樂臻竟主動提出這類要求,随即抿着嘴笑了開來,露出了那輕易見不着的梨渦。他把按摩膏放在一旁不礙事卻随時能拿到的地方,又走了幾步把吉他拿了過來,繼續盤腿坐回沙發上,問樂臻:“你想聽什麽?”

樂臻想了想,只說:“随便。”

要是平常,“随便”對選擇障礙症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最災難性的一個答案,因為自己抉擇不了時才問的問題又被原封不動地抛回,選擇權又傳到了自己手上。

不過還好,高祺因覺得在這個問題上他還沒有到達選擇障礙的水準,并且這正合他意。

自從醒悟自己對樂臻的感情早已不是簡單的對上司、對知遇之人的感恩,而是對樂臻這個人的喜歡後,他一直盤算着想要探探樂臻的心思。

他雖然一直都是心直口快想啥說啥,可在感情方面還是頭一遭,要是直接莽撞地沖上去未免不會撞個頭破血流,而且作為工作上的上司和下屬,總要留一個表面情誼在。

他之前一直覺得,樂臻對自己似乎是特別的,他帶着自己去長島吧,他們一起去聽演出,他送自己唱片,雖然當作是加班費,但他心裏清楚,這個加班費本就可有可無,只是一個噱頭,并且去長島吧也并不是真的被強制的加班。

然而所有的事都一直有個不可忽視的大前提,就是他是樂音的第一個藝人,樂臻放在他身上的心思絕對是會多的,這毋庸置疑。

除去這點,哪怕他是在樂音已經發展起來後再加入,只是旗下一個與他人并沒有什麽區別的藝人的話,樂臻還會不會像這般對他就不得而知。

帶着一點小試探,他說:“給你唱一首沒唱過的,是高中寫的一首小情歌。”

那時候的創作還是小試牛刀,不同于高祺因現在的創作風格,這首歌沒有什麽複雜的調子,他幾乎是清唱,偶爾撥動一下琴弦。

他的聲音本是清冷,音高有些高,這會兒硬是壓下來了一些。聽着歌詞的意思,似乎是一首講初心萌動的暗戀的歌曲,不過曲調倒是不怎麽沉重,反倒是有一絲輕快,以至于他嘴角還擒着笑,身體随着歌唱左右晃動着,視線卻一直在對面的人臉上,而樂臻也終于如願以償地回視了那雙一直勾着他心的眼睛。

唱着歌的高祺因同時懷揣上了歌曲內表達的心情,與歌同體,以至于那眼眸中仿佛帶上了一些青春少年的情窦初開,像是能溢出糖水來。而兩廂一對比,竟是比那月光還要明亮一些。

這也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只由一段主歌和一段副歌組成,一分多鐘就唱完了,和以前一樣,他笑着問樂臻如何。

從樂臻見到高祺因在玄關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頭就晃過了許多情緒,驚訝的無奈的,悸動的無措的,他甚至無法分析清自己為什麽突然提出了想讓對方唱首歌的要求。而這衆多情緒最終都變成了焦躁,卻又神奇地在對方仿佛能治愈所有傷口的歌聲和彼此的對視中得到治療。

不過此時,即使他極力克制還是“哼”了一聲,略帶嫌棄地說:“小小年紀怎麽還這麽多小九九。”

高祺因見魚似乎有些上鈎,借着低頭移開視線,掩飾嘴角那更深的偷笑。他擺弄着弦,好似朋友間閑談一樣無所謂道:“那時候暗戀其他班一小姑娘,就閑來沒事寫的曲子。”

要在平時,樂臻哪聽不出他語調中的那絲偷樂和語氣中的故意,但現在卻仿佛整臺處理設備都因為數據太多太卡而當機。

高祺因仿佛是只偷了腥的貓,感覺自己已經把這條小魚抓在了手裏,就是還在滑溜。于是他繼續刺激道:“唉,那時好像還真靠這首歌捕得了人一點芳心,之後總是對我笑眯眯的,現在想想還是很美好。”

其中半真半假,曲子确實是高中時所寫,不過他那時是真·藍色憂郁少年,覺得寫點失戀情歌能感天動地,撩得一波妹,就有了這麽首歌,而所謂暗戀的小姑娘,當然是他用來瞎扯的。他還想繼續胡說,可樂臻往他腦袋上的一拍還是打斷了他的劇本,對方似是有些不耐了,甚至把他手都從吉他上掰了下來。不過他本也只是虛握,對方力氣用得也不大,輕輕一撥就拂開了,輕柔得像是撓了個癢。

樂臻拿過高祺因腿上的吉他,放回原位,又把人托着手臂拉了起來,說:“回家美好去吧,也不看看幾點了。”

高祺因似笑非笑地眯着眼,又好像意味深長地看着樂臻,開口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老板,你怎麽老是趕我走。”

話尾又繞了一圈,配着打在他身後的月光,像是暗示着什麽,聽着愈發得撩人。

樂臻轉身拿了茶幾上的遙控器,按了個按鍵拉上厚重的擋光窗簾,又按了下打開了客廳大燈。

失去了溫柔的月光的籠罩,又突然受到霸道的冷白燈光襲擊,兩人都被刺得眯了眼,那一室旖旎瞬間被打亂。

樂臻把人往外推,不答反問:“回去小心點,要叫梁峰來接你回去嗎?”

高祺因本就沒打算今天就表明心思,反正來日方長,于是撩完就收,老實回道:“我自己回去吧。”

樂臻安之若素,點了點頭,補充道:“口罩戴上。妝還沒擦吧,回去記得卸,小心額頭又長痘。”

此時聽在高祺因耳裏只當是對方關心他破不破相,于是他更加老實,笑得更開,梨渦緊随着更深:“知道了。”

不久後,高祺因整理好東西離開,大門再次一聲響地合上,這次被驚擾的卻只剩下一人。

高祺因以前的小九九樂臻不了解,現在的小九九他不敢了解,也不想主動了解。

難得幼稚得很,仿佛不想不知道就可以當它不存在。

至于自己心裏的那些小九九,樂臻第一次覺得自己患上了拖延症,往後拖一天便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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