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蘇舒穿着長及腿彎的羽絨服，帶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和助理走在熙熙攘攘的小街道上。

去年一部火遍全國的電視劇，讓作為女主角的蘇舒也成了家喻戶曉的當紅女星，現在蘇舒出門只要不是談公事，必定要進行僞裝裝扮。

外人都說蘇舒現在風光無限，但蘇舒卻有着他們不知道的苦惱。為了保證鏡頭下的完美身材，蘇舒一直都有節食，一日三餐吃得很少。随着她曝光量增加，加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多了起來後，她的壓力也與日俱增。慢慢地，本來就吃得不多的她，開始吃不下東西，稍微吃多一點東西就會嘔吐，到現在發展到她看到食物就心生厭惡，沒吃就會吐的程度。

蘇舒越來越瘦，鏡頭下的她看着幹癟癟的，工作狀态很不好。為了不讓後續工作受到影響，公司安排蘇舒接受治療了一段時間，這次給她放了一周的假期，然後蘇舒帶着助理和心理醫生，回到了她從小生活的小縣城。

蘇舒從三歲的時候就一直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在這裏，直到上大學才離開。她生長于這個縣城，每次在外面累了、受委屈了，她就會很想念這個小城市，想念生活在那裏的外公外婆。這次生病，蘇舒也選擇回到這個讓她思念和給予她安全感的地方。

或許是治療起了作用，也或許覺得回到了安全的地方，蘇舒厭食的情況沒有加重，吃東西依舊會吐，但也不像先前那樣，聞到食物的味道也會吐。現在走在二高前面這條擺滿食物小攤的街道上，聞着食物混合的味道，蘇舒一直有點反胃，但還在尚且能忍住的程度。

其實她和小汪剛在家裏吃過飯出來，吃的還是據說是整個縣城味道最好的一家餐館的飯菜。那家餐館叫瑞和，這個蘇舒是知道的。外公外婆是瑞和的老食客，蘇舒以前也經常跟着兩位老人去瑞和吃飯。兩位老人知道她吃不下東西後，就在瑞和給她訂了一桌飯菜送到家裏，說瑞和的菜單經過改良，味道比以前還要好很多，她應該能吃得下去。

蘇舒也抱着希望，可結果是，在小汪眼裏吃起來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下去的超級美味的食物，吃在她嘴裏依然味同嚼蠟。她硬塞了半碗下肚，又吐了出來。那一刻蘇舒很是沮喪絕望，如果早知道節食會引發這樣嚴重的後果，她真的寧願胖點就胖點，也不會選擇節食。

助理小汪也是個女孩子，此時一雙杏眼好奇地看着兩邊，她問蘇舒：“蘇姐，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沒有。”蘇舒煩躁地搖頭。明明聞到食物味道就很難受，可她還是要堅持跑來這種地方，就是因為她想試試看，能不能找到讓她産生食欲，主動進食的食物。

就在蘇舒越走越難受，反胃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的時候，她終于受不了，緊緊地閉着嘴巴，抓住小汪的手準備轉身離開。然後，一絲辛辣中混着麻，麻中帶香，香裏又好像裹着清甜的味道忽然傳來，讓蘇舒的腳步猛然一頓。

小汪茫然地停下腳步看向蘇舒，就見街道朦胧的燈光下，蘇舒的眼中忽然迸發出強烈的驚喜。她抓着小汪的手不斷用力，轉頭看着小汪，不可置信道：“我、我找到了！”

小汪扭了扭手腕，“找到什麽了？”

“找到我想吃的東西了！”蘇舒激動地說着，她拉着小汪往前走，“去看看前面，在賣什麽東西。”

小汪跟着走了兩步後，也嗅到了一絲極好聞的食物香味。小汪吞咽兩下，這下不等蘇舒拉她，自己就加快了腳步，跑得比蘇舒還快，眼神快速地搜尋，然後鎖定人數最多的那家攤子。這家攤子的人數比她們一路過來逛到的任何一家攤子都多，這些人極有秩序的排着隊，與其他攤子前胡亂圍着的畫風一點都不一樣。

“是這家！”小汪很确定地對蘇舒道，“賣鐵板豆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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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舒半點不遲疑，找到隊伍的尾巴快速排上。她緊張地不停搓着手，感覺到了腹中傳來的強烈饑餓感和迫切需要進食的欲望，她一點都不為此感到焦慮，甚至心中湧起一股濃烈的歡喜。這是自生病來，她頭一次體會到這麽明顯的饑餓感。

蘇舒激動得想哭。

在排隊等候的時候，蘇舒聽旁邊的人說這家豆腐有多麽多麽好吃，又有多麽多麽難買，因為攤主每天只擺兩個小時的攤，今天買不到就只能明天趕早。蘇舒一下子生出了驚惶害怕的情緒，很怕買不到。

好在她今天運氣不錯，來得時候還算早。輪到她的時候還有的買，蘇舒給了錢，端着豆腐甚至來不及用叉子，也顧不得燙，張口咬住碗中最頂上的那塊豆腐，狼吞虎咽地吃了進去。

一口下去，不管是胃還是精神上，都只得到讓她滿足的反饋，不覺得惡心，不會想吐，蘇舒這下是真的哭了。好在她帶着帽子，下巴上挂着口罩，加上燈光模糊，沒人認出眼前這位邊吃邊哭，模樣奇怪又狼狽的女子，竟是國內當紅女星。

小汪原本一心沉浸在美食當中，不過當她看到蘇舒的模樣後，眼底也跟着泛酸，她忍住不斷泛濫的口水，沒去動自己買到的那份豆腐，準備留給蘇舒吃。

蘇舒連吃了兩碗豆腐，她覺得自己還想吃，但身體已經傳來飽腹感，加上她現在腸胃不如以往耐造，就忍住了，加上攤子上剩下的豆腐好像已經不夠她再排隊買一波了，于是蘇舒記下這個地方，問清楚什麽時候擺攤後，就決定明天再來，然後一臉輕松地和小汪離開了這裏。

一路上小汪都在觀察蘇舒，生怕她不舒服。但蘇舒覺得自己的狀态很好，非常好，比沒得厭食症之前還要好。她甚至高興地在路上大笑了好幾次，面對路人投來的怪異打量，也絲毫不在意。

等蘇舒回到家，把自己能吃下東西的好消息告訴給外公外婆後，兩個老人也十分驚喜。等從蘇舒那裏得知攤子擺在哪裏、賣的什麽後，蘇外公倒是想起什麽來，說：“這家好像有人跟我說過，不過因為是路邊攤，我覺得不幹淨，也覺得是被人吹噓起來的，就沒去吃。”

“很好吃的！”蘇舒現在可不管幹不幹淨的問題，只要能讓她有食欲，而且就她看到的情況，這家攤主還是很注意衛生情況的，她這會兒心情很不錯，對蘇外公道：“外公您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嘗嘗。”

“是要去嘗嘗。”蘇外婆說，她覺得能讓得了厭食症的外孫女吃下去的食物，味道肯定很不一般。

決定後，第二天蘇舒和外公外婆，再加上小汪，四個人下午不到五點就來到了二高這邊。

蘇舒昨晚吃過豆腐後，今天吃別的東西依舊覺得很痛苦，之前她常幻想食物的美味來激發自己的食欲，卻都不成功，反倒常弄得自己嘔吐不止。但是今天，她在吃不下東西後忍不住回想昨晚豆腐的味道，居然成功感覺到了餓，然後靠着這股餓的感覺，她今天吃下了比往日多一些的食物，身體都沒往日那般虛弱無力，腸胃的不适感也減輕了許多。

他們到的時候，豆腐攤子還沒來，食客卻已經排了兩隊。蘇舒趕緊拉着外公外婆加入了隊列，然後和其他人一起翹首以盼。等小吃車出現，慢慢往這邊開過來後，很多食客都殷勤地幫着卸工具。

這一晚上，蘇舒又靠着吃豆腐吃了個肚飽，滿足地回了家。之後一連幾天，她都準時來報道，身體的情況也越來越好。可随着返日期的臨近，蘇舒的心裏又漫上了焦慮。雖然現在她除了小攤的豆腐，其他食物能吃的分量也比以前多了些，但是她怕等回去後，她又出現什麽都吃不下看什麽都會吐的狀态。

思慮了一晚，第二天的上午，蘇舒打聽到豆腐攤主的住址，帶着小汪找了過去。她們剛進入小巷，就聞到了彌漫在此間的食物濃香，也不知是從哪家廚房裏傳出來的。不止她們，小巷兩邊的幾家人，都忍不住打開了窗戶，使勁兒地嗅着這股味道。

小汪向往道：“好香啊，是蘿蔔炖牛腩！”

蘇舒聽到有人語帶羨慕道：“陳老太家的那戶租客今天又在做好吃的了。”

陳老太？蘇舒和小汪對視一眼，這不就是她們要找的那家豆腐攤主租住的人家麽？兩人加快腳步往前走，不知道是想快點見到她們要找的攤主，還是想快點知道是誰家在做好吃的。結果她們循着香味，竟然來到了那棟正是她們在找的三層小樓前。小樓入口的大門半開着沒有關，蘇舒捂了捂又一次咕咕叫起來的肚子，抛去平日裏的優雅儀态，走進去後，沿着樓梯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上去，停在香味最濃郁的二樓。

這股濃香的攻擊面實在太廣了，蘇舒上來後，發現整個小樓的租客們都忍不住将目光彙聚到了二樓，譬如現在，通往三樓的樓梯上，就或蹲或坐了好幾位，他們并沒有認出蘇舒是誰，卻都有志一同地給了她一個會心的眼神：旁友，你也是被香味吸引過來的吧！

小汪陶醉在濃香中，還不忘跟蘇舒說：“蘇姐，我們找的那個周攤主，好像和做飯的這戶，是同一家。”

“我也發現了。”蘇舒說着，擡手敲響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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