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玫瑰宮,一樓,郁戎徹夜未眠。

韓從端正地立在客廳裏,看着郁戎。

郁戎夾着煙,用手指撫着額頭,香煙燃燒過多,煙灰自己掉落到了桌子上。

“大人。”韓從開口說:“您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會,您身體如果撐不住了,這個國家就真的亂了。”

“這個時候,我哪能睡得着。”郁戎抽了一口煙,“百花殿那邊,守嚴實了麽?”

韓從點頭:“我吩咐了周朗,沒有您的準許,誰都進不去。”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大人,我覺得眼下真的要下決斷了。陛下就算撐得過今晚,大概也撐不到明年。可是這皇位總要有人繼承,不是四殿下,就是二殿下,為長遠計,還是二殿下更妥當。”

“你又不是沒見過他,菊芋的那一位,怎麽可能會是個賢明君主。”

“可是四殿下從不過問政事,手上無權無兵,就算咱們把他推到皇位上去,他坐得穩麽?他既不是于懷庸的對手,也不是二殿下的對手,到時候不是于懷庸造反,就是二殿下篡位,那時候四殿下又怎麽可能會有善終?況且……”

韓從面色凝重:“大人都不為自己考慮麽?如果您扶持的帝王被推翻,您會是什麽結果,您想過麽?”

郁戎用手抵着額頭,眼看他手上的香煙要燒到手指,韓從便上前一步,将他手裏的煙拿了過來,在煙灰缸裏撚滅了。

郁戎咳嗽了兩聲,臉色更加蒼白:“可是陛下看中的是四殿下,他将朝政托付給我,難道我要在他瀕死之際,違逆他的心意?最主要的,二殿下生性殘暴陰戾,和于懷庸是一樣的人,你我如果只顧着自己安危就把國家交到這樣的人手上,不說對不對得起十二州的民衆,就是良心這一關,我就過不去。”

“屬下還是那句話,”韓從很堅定地說:“扶持四殿下繼位,風險太大,您這樣操縱中毒事件,也未必能達到您想要的結果。”

“于懷庸的身份在那擺着,他是當不了皇帝的,他的目标應該是做攝政王,所以他肯定是支持四殿下的,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聯合于懷庸,先削弱趙準的實力。等趙準再沒有繼位的可能,我們再騰出手來,對付于懷庸。于懷庸生性淺薄張揚,看起來來勢洶洶,其實要比趙準好對付,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先給他埋下一顆炸彈,将來或許會用到。”

“這一下得罪兩個,如果成功自然最好,萬一中間有點差池,到時候不管他們兩個中間的誰,都會将大人送上斷頭臺。”

“你以為我袖手旁觀,就能全身而退麽?”郁戎冷笑了一聲,說:“早就身在漩渦當中,非死即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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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皇後殿下的請求,大人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韓從說:“真要把郁少牽扯進來麽?”

“皇後是必須要站在我們這一陣營的。”郁戎很堅定地說:“你以為于懷庸只是貪圖他的美色?他什麽樣的美人得不到,他看上的,還不是皇後這個身份,還有玉簪州陳家的金山銀山。要打仗,得用錢。”

外頭起了很大的霧,于懷庸光着膀子躺在被窩裏,眉頭緊緊皺着,額頭都冒出汗來。

夢裏是一個清俊少年,手裏攥着一把匕首,臉色卻是通紅的,脖子上隐隐露出青筋來,他咬了咬牙,刀刃貼上了臉頰,鮮血就順着刀刃流了下來。

于懷庸猛地吸了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皮膚接觸到冷空氣,頓時叫他打了個寒顫,臉上的灼痛似乎還在,他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那只瞎掉的眼。

外頭突然傳來了敲門聲,于懷庸松開手,語氣惡劣,吼道:“進來!”

進來的是于文軒,見他半裸着身體坐在床上,便道:“您還睡着,我是不是……”

“說事!”于懷庸說着便掀開被子走了下來,渾身竟然不着寸縷,大搖大擺地走到衣架子旁,撈了褲子套上。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可看到于懷庸那晃動的物件,于文軒還是咽了口唾沫

于懷庸一邊系腰帶一邊扭頭看他,于文軒趕緊走了過來,說:“最新收到的情報,說皇帝昨晚上原來并不是像郁戎說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而是一直在搶救,今天早晨才算脫離了危險。”

于懷庸冷笑一聲,又披上了外套:“看來昨夜把老子押在這裏,不是為了調查什麽下毒真兇,而是怕皇帝咽了氣,我在外頭會造反吧?”他說着忽然擡起腳來,往于文軒身上踹了一腳,但這一腳并不是十分認真,擦着于文軒的褲腿便過去了。

“你的人是越來越不管用了。”他說。

于文軒彎腰将地上的軍靴拿過來,單膝跪下來替于懷庸穿上,說:“郁戎把宮裏所有人都清出去了,一晚上嚴防死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就這點消息,他們也費了不少功夫才得到的,元帥,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我看皇帝中毒的事,外頭已經傳開了。”

于懷庸周了一下眉頭:“傳開了?”

“報社還沒有,有幾家廣播電臺今天一大早就播了。”于文軒說。

“怎麽說的?”

“就說有人給皇帝下毒,真兇還沒找到。”

于懷庸想了想,說:“別的你都不用管,叫人盯着菊芋那邊,他們如果有什麽動作,立馬告訴我。不要打電話,皇廷總機那邊都是郁戎的人。”

于文軒點點頭,便趕緊出宮去了,于文軒洗了把臉,見伺候他洗漱的,是個年輕秀氣的男子,便多瞧了他兩眼:“誰叫你來的?”

“我是內宮廳派來的。”那人頗有些腼腆地說。

“有人說過你長的像皇後麽?”

那人點點頭,又搖搖頭。

于懷庸伸出手來捏了捏他的下巴,手上的水全沾上去了,他捏着對方的下巴瞅了瞅,然後松開他,拿起毛巾擦了一下手:“下去吧,告訴蕭文園,老子不幹冒牌貨。”

那人端着水盆出來,出門就看見了蕭文園。

蕭文園就在廊下站着,什麽都聽見了。

“大人……”

“下去吧。”蕭文園說。

那人便端着水盆急匆匆地走了,大概走的急了,灑下一些水來,打濕了地面。

三樓的陳醉也在洗漱。

伺候他洗漱的人就多多了,有端水盆的,有拿毛巾的,還有捧衣服的,橫着站了一排。陳醉不習慣這麽多人伺候,就說:“你們都下去吧,叫郁铖來。”

秋華愣了一下,便立即讓麗麗她們都下去了,不一會郁铖就進來了,他已經穿的齊整,只不過還是昨夜的那一套衣服。

陳醉笑着說:“你父親已經答應讓你做我的私人教官了,你知道了麽?”

郁铖“嗯”了一聲,說:“家父已經找我談過了。”

陳醉說:“那我就把話都說清楚,我這人不喜歡規矩,你是我的教官,就是我的老師,我是皇後,也是你的學生,咱們倆就算是平級了,在外頭你怎麽樣我不管,可是只有咱們兩個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太客氣,接着……”

他說着就丢了個東西給郁铖,郁铖愣了一下,接到手裏,才發現是一條疊的齊整的毛巾。

陳醉又把水倒了半盆到另一個水盆裏:“我知道你來的匆忙,身邊什麽都沒有,湊合着用我的吧,趕緊洗漱,下頭等着開飯了。”

他說完就捧了一捧水潑到臉上來,水花打濕了額邊軟發,洗完了臉以後,就到屏風後頭去換衣服了。

郁铖也沒有客氣,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就用另一盆水洗了臉,洗完了一邊擦臉一邊朝屏風處看,就看見了陳醉光裸的背臀,絲毫沒有避着他。

“都是男人,不用避着你吧,你在軍隊集體生活多年,應該都見慣了。”陳醉一邊說一邊穿衣服,動作自然,眼神坦誠,一點不見羞澀,也沒有絲毫蓄意勾引的痕跡。

可郁铖還是覺得那白花花的身體刺眼,也不知道是那皮膚太白太嫩,還是那長發披散太像一個女人的背影,亦或者在他心裏,皇後就不再是一個可以和他裸體相對的男人。

陳醉今天穿的依舊是百服,皇後的百服做工精美,即便是常服也極為華美,穿在身上自有一種端正嚴謹。領口最上頭的扣子扣了半天,陳醉也沒能扣上去,便看了郁铖一眼。

郁铖便走了過來,伸出手來替他扣上。

陳醉看着郁铖近在咫尺的臉,白日裏看,皮膚更顯光潔,五官立體,俊美的很。那雙手修長而靈活,指腹有薄繭。

”我聽說,陛下清醒的時候,曾經把我托付給你們家,你聽說過麽?”他問郁铖。

郁铖“嗯”了一聲,收回手來。

“知道托付的意思麽?”他又問。

“我會娶你。”郁铖說。

陳醉愣了一下,郁铖這麽面無表情地說這種事,他反而覺得很有意思,他一直都很想知道,郁铖這樣的角色,身上到底有沒有煙火氣。

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笑,會不會有欲望。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特別想挑戰他,甚至于調戲他,想看他深藏的另一個樣子。

“不止是娶我,你還得跟我睡覺。”陳醉說:“活寡我只守一次。”

郁铖直直地看着他,說:“殿下。”

“在此之前,繼續保持好你的良好作風,你的第一次,是我的,好好給我留着。”

陳醉說完拍了一下郁铖的肩膀,忍着笑就朝門口走去。

郁铖臉上依舊冷漠,站在原地,等陳醉已經走出卧室,他的耳朵就紅了。

抿着唇站了又站。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郁铖:皇後他是個魔鬼,他怎麽知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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