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趙潤愣了一下, 他一時都不敢相認, 問說:“二……二哥?”
趙準笑着朝他走了過來,一把将他抱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然後松開他,說:“讓二哥好好看看你,嗯, 果然長大了, 我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不過趙準倒是沒怎麽變, 和他上次見到的時候差不多, 只是更精幹一些,強壯一些。
“怎麽,看傻了?”趙準問。
“二哥你不是後天才能到?”
“怕路上不安全, 所以我和母後在大部隊之前就微服偷偷回來了。走,我帶你去見見母後。”
趙潤還在發愣,問說:“你們現在住在哪裏?”
“紅梅酒店。”趙準說着就扯着他的手:“走吧, 母後早就想見你了。”
“二哥,你怎麽進來的?”
“這紫薇宮當初我也住過, 想進來還不容易。”趙準說着看向趙潤:“怎麽,見了我你也不高興?”
“我是太意外了。”趙潤說:“你等等, 我叫上雲英,我們一起去給母後請安。”
趙準拉住他:“我們一家人說話, 你叫她幹什麽。”
“她說我的妻子。”
“我和母後可不認她,她不過是趙晉安插到你身邊的一顆棋子罷了。今天是我們哥倆第一次見, 不說她了,走吧。”
趙準和姚元英不喜歡林雲英,趙潤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在他們眼裏,林雲英是趙晉安排給他的政治婚姻,他們母子不喜歡趙晉,自然就不會喜歡他安排的任何一樁婚事,連帶着也不喜歡林雲英。
趙潤跟着趙準往外頭走,路上遇到了紫薇宮的警衛,他們都吃驚地看着他們。“二哥先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去換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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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什麽衣服,我看你身上這件就很好。”
“這樣打扮出門太容易被人認出來了,你稍等片刻。”
趙潤說着便回了卧室去換衣服,林雲英還沒睡,見他回來,便問說:“殿下怎麽這麽久才回來……你還要出門?”
“有事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了,先睡。”趙潤說着便親了親她的額頭,說:“你上次不是說,岳父說如果我們有需要,可以讓宗冒來我們紫薇宮幫我們麽?如今外頭這麽亂,你給宗冒打個電話,讓他過來這裏住一段日子吧。這段時間我比較忙,你一個人在這裏住着,我不放心。”
林雲英愣了一下:“好。殿下出門也要小心,多叫幾個人跟着。”
趙潤點點頭,便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了,穿的是他那件黑色的便裝。
他每次晚上穿這身衣服出去,都是有要事的時候,林雲英心裏擔憂,卻也沒有多問。
趙潤叫了輛車,和趙準一起去了紅梅酒店。趙潤怕人認出他來,還戴了口罩。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姚太後了,印象中姚太後還是個美麗而年輕的女人,可是這一次見到姚太後,卻見她頭發都花白了,只氣度還保持了一國皇後的樣子,很高貴。
“我的兒。”姚太後熱淚盈眶。
趙潤跪在她面前磕了個頭,趙準在旁邊說:“我們三個再聚是喜事,你們兩個搞得哭哭啼啼的是怎麽回事。”
姚太後聞言便将趙潤扶了起來,母子三人聊了一會,趙潤發現姚太後神色十分蒼白,還總咳嗽。
“路上趕的急,母後身體又一直不好,所以病了。不過你放心,已經看過醫生了。”趙準說。
“菊芋苦寒,母後早該回京頤養天年了。”趙潤說。
“你放心,這一次回來,母後就不會再離開這裏了。這本就是我們的地方。”趙準說。
趙潤愣了一下,點點頭。
姚太後說:“我們聽說,皇帝已經昏迷不醒很多天了?”
趙潤嘴唇動了動,然後看了看趙準和姚太後,說:“皇帝中了毒。”
他說完仔細觀察了一下姚太後和趙準臉上的神情,趙準面上沒什麽表情,倒是姚太後“哦”了一聲,說:“看來這天底下恨他的人,不止我們母子。”
她握住了趙潤的手:“如今皇帝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你哥哥久在菊芋,在這京城的人脈和權力還不如你,你一定要幫你二哥啊,不要讓于懷庸那樣的奸臣鑽了空子,謀奪了我們趙氏的江山。”
趙潤說:“母後可能還不知道,就在今天白天,在為皇帝舉辦的祝禱祈福大會上,有人刺殺了于懷庸,如今他還在醫院的病床上躺着,生死未蔔。”
姚太後一聽,果然愣了一下。她扭頭看向了趙準,趙準說:“于懷庸嚣張跋扈,要殺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一千,他早晚會有這一天。”
“照這麽說,你二哥登基,便再沒有敵手了吧?”
趙準笑着說:“怎麽沒有,還有四弟呢。”
趙潤臉色一白,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繼承皇位,這些年我一直遠離政治,二哥都是知道的。”
趙準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看你吓的。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我們兄弟二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自然不用多言。”
姚太後也笑了,咳嗽了兩聲,說:“我熬了那麽久,總算是熬到了這一天。只希望以後你們二人兄友弟恭,咱們一家人能長長久久地團聚在一起,再不要分開。”
趙潤聽她這麽說,眼圈也是一紅,垂下頭來,沒有說話。
“聽說你已經娶親了?”姚太後又問。
趙潤點頭:“她叫林雲英。”
“牡丹州的林家?”
趙潤“嗯”了一聲,說:“過幾天我帶她來見母後。”
姚太後倒沒有那麽排斥林雲英,只說:“牡丹州是名門望族,皇帝給你挑的這個媳婦,還算不錯。”
“皇帝大哥對我一直照顧有加,自從……自從母後去了菊芋,皇帝大哥便一直……”
“他那是假仁假義,”姚太後冷笑:“對我和你二哥那個樣子,對你又能好到哪裏去,不過是故意離間我們母子感情罷了,那個小子,我還不知道他,小小年紀便城府頗深,最知道殺人誅心的道理!”
她大概情緒有些激動,又劇烈咳嗽了兩聲,手帕掩着,直咳的滿臉通紅,趙準撫着她的背,說:“母後不要再想這些事了,他再能耐,也是要死的人了。”
姚太後有些喘不過氣來,趙潤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趙準叫了醫生過來,安排人将姚太後扶到床上去了。兄弟二人從她房間出來,到了外頭客廳,趙準說:“母後一直有氣喘的毛病,這些年在菊芋受盡苦楚,這病就更厲害了。”
“我明天就請大夫來給母後看看。”趙潤說。
趙準聞言就笑了,看了看他,說:“我記得當初我離開京城的時候,你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只知道拽着我的衣角哭,如今看你,真是長大了。”
“我都是要做父親的人了,怎還能不長大。”
趙準愣了一下,眉頭便皺了起來,随即又松散開來,說:“四弟,你不會跟我争吧?”
趙潤擡起頭來,看向趙準。
趙準像是另一個于懷庸,形體和氣質尤其像,只是趙準到底是皇室出身,身上更有一種高貴倨傲在,面容俊美,但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他心中微動,說:“我拿什麽跟你争,你有百萬雄兵,我不過是是無權無勢的閑散親王。”
“我知道,皇帝不喜歡我,郁戎那老頭看我也不會順眼到哪裏去,甚至包括于懷庸那妓院裏爬出來的髒東西,他們都想你當皇帝,但是四弟,我什麽都能給你,唯獨皇位是不會讓的。這本該就是我的,我這趟回來,就是要坐到那個位子上去,你是我的親弟弟,我會給你無盡榮華,讓你繼續做你的富貴閑人。”
“我想問二哥一句話,”趙潤看着趙準,問說:“這次的刺殺,是你的人幹的麽?”
“是,也不全是。”趙準給他倒了一杯茶,坐下來說:“我的人還沒開槍,就有人先開了槍。我不過是鑽了個空子罷了。”
“二哥要殺誰,直接朝他開槍就是了,何必連累那麽多無辜百姓,你知不知道這一次騷亂,多少平民受害。”
“你果然還是太心軟了,”趙準說:“如果顧着這個顧着那個,怎麽做大事?如果不是皇帝無用,導致于懷庸權勢過大,如果他按照兄終弟及的原則,老老實實傳位給我,這個國家哪還會如此動蕩不安?說到底,還是皇帝無能,居然還想用你來牽制我,實在夠卑鄙。不過看來他的目的是達到了,你我親兄弟,到底還是生分了。”
“你要殺于懷庸也好,或者其他人也好,直接朝他開槍就是了,你可知道,你的人對着人群掃射,我也在裏面?”
“如果不是顧着你的性命,皇室那撥人,我早就一鍋端了。最可恨是讓于懷庸那狗東西逃過去了,竟在我的人開槍之前就率先中了彈,讓他僥幸逃過一劫。”
趙潤緊抿着嘴唇,說:“不管怎麽說,你都不該濫殺無辜,受傷的皇室宗親,身上也都流着趙氏的血。”
“今天是你我二人這麽多年第一次見,我不想跟你讨論這個了。”趙準眉間帶了戾氣,看向趙潤:“四弟,你真的變了。”
“我怎麽可能不變呢,你和母後離開這裏的時候,我才剛成年,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趙潤眼睛略有些濕潤,他氣質本就文弱,如此模樣,看起來更叫人憐愛。趙準心裏一軟,說:“我們兄弟母子分離之痛,都是拜皇帝所賜。你該永遠記着這一點。”
趙潤坐着汽車離開紅梅酒店的時候,趙準站在酒店的窗口處朝外頭看着,對床上躺着的姚太後說:“四弟,可能已經不是從前的四弟了,他被皇帝教的軟弱而慈悲。”
“如此也好,”姚太後說:“你們兄弟不會争,我就放心了。”
“可我不是個慈悲的人,我們倆不是一種人,又怎麽走到一起去。何況軟弱,更容易被別人操控。如果有一天他成了別人手裏的一把刀,朝我刺過來,母親,我該怎麽辦?”
姚太後說:“刀是無辜的,可恨的是握刀的人。無論如何,不要殺你的親弟弟。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随便你。”
“可我有點難過呢,”趙準哂笑,撥弄了一下窗臺上擺着的梅花:“我還懷念着當初那個奶聲奶氣的,偷偷給我遞蠟燭的四弟呢。”
趙潤坐在車裏,在輕微的搖晃當中閉上了眼睛。
這一切如在夢中。他眉頭聳動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