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秋華立馬叫了小麗她們開始收拾東西。
說是避難,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宮中一應珍寶能帶走的統統都要打包帶走, 但留給她們整理的時間卻只有一天時間。
“殿下你覺得會打起來麽?”麗麗問。
“我不知道。”陳醉一邊看他們打包的東西, 一邊心裏暗自盤算。
他在想他要不要揣一點值錢的東西, 以便将來如果跑路,可能會用得着。
“聽說二殿下的軍隊, 今天傍晚就能靠岸了。于大元帥拖着受傷的身體,緊急趕往前線了,沿海一帶全都架起了大炮。”
“二殿下不是在紫薇宮麽, 他的軍隊怎麽就上來了?”
“哪兒呀, 早跑了,聽說于大元帥一醒, 二殿下就偷偷出城了。不然他哪敢打。”
“那太後娘娘呢, 也跟着走了麽?”
“太後娘娘生病了, 自然要留在親王殿下身邊呀,她沒走。有親王殿下護着她,就算留在京城,于懷庸也不能拿她怎麽樣吧。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太後娘娘啊, 陛下也會護着她的。”
“不知道他們倆誰會贏,我不希望打起來呀,打起來的話,不知道會死多少人。你們還記得菊芋戰争麽,我聽我家裏的長輩說,死了好多人。”
“沒影的事, 你們就不要再讨論了。”秋華在後頭說:“趕緊收拾東西,有些易碎的,你們都要小心點打包。”
那些宮女的聲音就變低了。
這麽大的事,想讓她們完全不讨論,那是不可能的。人心躁動的很,人人都惶恐不安。
秋華把吃的放下,對陳醉說:“殿下不用太擔心,京西行宮外頭都是山,有名的避難場所,易守難攻,以前發生戰亂的時候,皇室都是去那裏避難,安全的很。”
陳醉說:“我還好,沒有很緊張。你聯系到郁铖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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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華搖頭:“聽說他陪郁相去前線了,郁相肯定是不希望打起來的,大概是去說和了。”
陳醉聽了就沒有說話。
大概率是說和不下來的,這倆人,都是沖動的瘋子,何況箭在弦上,沒有收回的道理。
“打仗也要師出有名,他們各自打的都是什麽旗號?”
秋華說:“二殿下自然說是要清君側,他說皇室已經被于懷庸架空,紅梅酒店爆炸,更是于懷庸要置他于死地,因此不管是為他還是為了皇室,他都要清除于懷庸這個奸佞。”
陳醉冷笑說:“看來二殿下是等不及了。他是怕一旦陛下過世,傳位給四殿下,到時候于懷庸權勢更盛,他也師出無名,還有篡位之嫌,所以想先下手為強吧?”
秋華說:“至于于懷庸,他說是二殿下的人制造了祈福祝禱活動中的慘案,為的就是要篡位。陛下有意傳位給四殿下,這也是衆所周知的事,還有陛下中毒一案,他也大肆渲染,說是二殿下的人做的。”
兩個人的理由倒是不分伯仲,都站得住腳。
眼下就看皇帝和郁戎一派支持誰了,他們支持了誰,誰在輿論上就會占據更有利的地位。
她們忙着收拾東西,陳醉就忙着打探消息,守着廣播聽消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幾大廣播電臺竟然沒有一家報道這件事的。
這事實在詭異,也不知道是誰下的命令,竟然沒有一家正規電臺敢報道這件大事。
就在當天傍晚,幾大廣播電臺同時發布了一場演講。
皇帝趙晉的演講。
趙晉的聲音還是虛弱的,說話緩慢,但是堅定。
陳醉聽的驚心動魄,生怕會漏掉一個字。他把聲音開到最大,秋華并一衆宮女全都屏息凝神。
“朕身為皇帝,生平并沒有什麽建樹,深以為愧,但朕也一直致力于維護國家安定,人民安康。無奈能力有限,終致虎狼之患……
他正聽到關鍵處,就看見了郁铖。
陳醉愣了一下,立即走了過去,郁铖低聲說:“我有話跟你說。”
陳醉便跟着他到了隔壁房間,皇帝的講話是錄制的,想必郁铖已經知道了最終結果,于是他直接開口問:“陛下支持了誰?”
“于懷庸。”郁铖說。
陳醉愣了一下,又覺得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趙準是進攻方,于懷庸至少在對峙位置上,屬于守護梅花州的一方。換句話說,整個皇室都在他的包圍之內。況且趙準如果打贏,勢必要逼宮上位,于懷庸如果打贏,最多官階上再升一節,卻不至于威脅到皇帝的性命。
“這情勢,勸和不了了吧?”
郁铖說:“最遲明天,就會開戰。”
陳醉想心中砰砰直跳:“有什麽我能做的?”
“今夜你就随大部隊前往京西行宮,這個給你。”郁铖給了他一把槍。
陳醉接到手中,擡眼看向郁铖。郁铖說:“留着防身,不一定會用到。真要到不得已的情況下,你記住一點,活着最重要。”
陳醉本來只是緊張而已,聽他這麽一說,倒有些生離死別的傷感。
“你呢?”
“我準備參戰了。”郁铖說。
陳醉也不知道說什麽。
“那你千萬要小心,你說的對,活着最重要。”
郁铖說:“你記住,在行宮裏最好默默無聞,不管什麽人找你,你都盡量不要開口,不要發表任何看法,就好好地照顧好皇帝就行了。”
陳醉點點頭。郁铖說:“我抽空來的,得走了。”
郁铖面色略有些憔悴,但神情堅毅。陳醉不知道說什麽,只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郁铖點點頭,轉身要出去,陳醉說:“我在行宮等你。”
郁铖沒說話,已經走出去了。
這時候不應該你侬我侬話別一番嘛,至少也應該擁抱一下。
陳醉摸了摸手裏的槍,坐到了椅子上。
秋華進來,說:“陛下聲援了于懷庸,如今沿海的民衆正在朝內陸撤離。”
陳醉“嗯”了一聲,将槍裝進了兜裏面。
“郁铖跟您說什麽了?”秋華問。
“他要去前線了。”陳醉說:“也沒說別的,就交代我幾句。”
秋華心情也有些沉重,安慰說:“沒事,他雖然參戰,但好歹也是貴族出身,又是郁相的兒子,輪不到他打頭陣。”
“我們也得做一點準備了,萬一于懷庸贏了,是最好,如果他輸了,行宮也未必安全。公主呢?”
“公主在陛下那呢。”
陳醉就前往百花殿,結果在半路上看到了趙潤等人。
趙潤帶着姚太後和林雲英等人進了宮。
他們要在傍晚時分一道出發前往京西行宮。
姚太後似乎病的很重了,躺在車裏都沒有下來。陳醉帶着秋華等人過去,先給她行了禮,太後沒什麽動靜,倒是照顧她的林雲英下了車來,說:“太後娘娘病重,已經說不了話了。”
“找大夫看了麽?”
“看過了,說是要靜養。我們還帶了好幾個大夫随行。”林雲英說。
“王妃自己有了身孕,也要當心自己的身體。”陳醉說、
“謝殿下關心。”
趙潤從百花殿出來,陳醉便迎了上去。
“殿下,我有事情拜托你。”趙潤說。
陳醉點點頭,倆人走到一邊,趙潤說:“陛下身體不好,要同大家一起前往京西行動,可是皇室的人不能都去,得有人留下來鎮守軍心,我留下來是最合适的,還請你幫我照料一下母後和王妃。”
誰走誰留,這肯定不是趙潤一個人的主意,應該是郁戎他們商量的結果。陳醉也不多加置喙,點點頭說:“你放心,有我在一刻,就一定保護好她們。”
“我妻弟林宗冒,也會跟随你們撤離,你有事可以找他商量,他是信得過的人。”
趙潤說着便招了林宗冒過來,跟他打了招呼。
林宗冒長相和林雲英并不像,相貌看起來格外嚴肅,朝他行了禮。
他聽郁铖說起過這個林宗冒,他們倆曾在軍中一起服役,郁铖說他槍法神準,身上是有功夫的,不亞于他。
“我等的安危,就都托付給林少尉了。”
林宗冒說:“殿下放心,郁铖不久前曾跟我交代過,讓我保護好殿下安全。”
陳醉聽他提到郁铖,心下反倒沉沉的,有些焦灼。
大殿前的廣場上聚集了幾百號軍士,全都全副武裝,手裏握着長,槍,光看那氣勢就叫人緊張。周朗在那點花名單,一聲一聲的“到”,嘹亮而蕭肅。
最後撤退之前,陳醉登上了城樓,看向大海的方向。
長街上有很多老百姓,大車小車拉着東西,正在往西南撤退,一眼望不到頭,因為隔得遠,聽不見聲音,天色是陰霾的,似乎又要下雪,世界寂靜的可怕,只有呼呼的風聲,吹的他頭發飄散。
秋華幫他披上一件鬥篷:“殿下,該出發了。”
陳醉裹着鬥篷,點點頭:“走吧。”
幾十輛緩緩從皇廷裏駛出來,軍車打頭陣,中間是皇家用車,後面是軍用摩托車,而大部分的宮人,都乘坐大型軍用卡車,還有許多步兵,浩浩蕩蕩上千人,依次前往京西行宮。陳醉坐在轎車裏,抱着小公主,看到趙潤一身百服,清瘦文弱,立在城樓之上。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走到長街上的時候,那些撤退的民衆被迫讓道,全都避到了長街兩旁。陳醉隔着玻璃,看到一家四口,父母全都扛着大包小包,兩個小孩緊緊抱着父母的雙腿,臉色通紅,瑟瑟發抖。
戰争還沒有來臨,陳醉便真切地感受到了戰争的殘酷,悲涼。他閉上了眼睛,不再看。緊接着便聽到“轟隆”一聲,穿過厚重的雲層傳了過來,震的他身體抖了一下,周圍的民衆也都不敢再等,全都躁動着開始往前方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