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可能是學習成績好的孩子總是被高看一眼,也可能是我是我們班頭一個在後面罰站的,破天荒頭一遭,格外引人注目。我在後面罰站的這一天,幾乎每個任課老師都是跑到後面來問我:“怎麽啦?”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今天來晚了,班主任讓我在後面罰站。”
有的老師還會多問兩句:“罰站啦?得站多久啊?”
“站一天。”
“呦,得站一天呢。”
談話到這裏多半就停止了。任課老師又不是班主任,我的生殺大權不掌握在他們手裏——更何況他們對我的情況也許并不關心呢,所以也只是問問,然後便沒事人一樣的繼續踱步到前面去,上他們的課。
耿西寧略顯不同。他是隔壁班的班主任,說起話來底氣十足。他笑咪咪地看着我:“你們班主任可是真嚴啊!”
耿蛋子平常都一本正經的,這次突然笑了,真是稀罕。可能是看到另一個班的第一表現并不出色,于是作為一個競争者,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唉,沒想到,第一次見到耿蛋子笑竟然是這種場合!
我的血條随着時間推移遞減。到了晚上,累的無法忍受,先是底氣不足的蹲着,後來看也沒有人告發,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黑板後面的地上并不幹淨,落了一地的灰。我皺着眉頭又在自己的屁股底下墊了一張紙。
晚自習有一堂課是郝自建的。郝自建課間提前過來了一會兒。其時我正在低着頭預習化學,并沒有發現他過來。
所以我只是聽到了男聲幽幽地從頭頂上傳來:“累啦?”
我猛地擡起頭。郝自建看起來心情并沒有特別差,仍然如上課時一樣笑呵呵的,穿着一身板正的藍西服,站在吵吵鬧鬧的班級裏,站在明黃色的燈光下,整個人顯出一種別樣的溫柔。
我不讨厭他。盡管開學沒幾天我就遭到了他的各種懲罰,我仍然無法讨厭他。他上課的時候脾氣不壞,總是笑嘻嘻地,胖胖的臉上肉被擠起來,配上不高的個子,溫和的像只大松鼠。言辭幽默,課堂上經常逗的我們哈哈大笑,講課質量也不錯,可以說是年級裏數一數二的化學老師了。如果不是班主任,我們可能分不到這麽好的老師吧。
所以,我對他的懲罰沒有意見。好吧,沒有太大意見。愛之深,痛之切,懲罰的力度越大,說明對我的期望越大。老師不會害我的,我對他的一切還是照單全收吧。
我擡起頭,開玩笑似地笑了笑:“有點累。”說着就要作勢站起來。
郝自建蹲了下來,平視着我:“行了,不用站起來了,累的話就坐着歇會吧。老師不是故意為難你,你确實是來晚了。以後注意點,早晨別起的太晚,不要遲到了啊。”
我點點頭。郝自建站起來,走到前面:“同學們,把化學練習冊拿出來……”
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了,悲慘的一天終于結束了。我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樣,各個關節都因為超負荷運轉僵化不已。兩條大腿,從上往下,從外向內,酸痛的一塌糊塗。我左敲敲右打打,上揉揉下捶捶,疲憊的站了起來,踱回了宿舍。
回去的時候林奮正在舒舒服服的泡腳——坐在我的床上。我不喜歡他坐我的床,無奈屢教不改,只能随他去了。
林奮同情的望着我:“回來了?”
我屁股重重的往床上一敦:“是的。”
“真可憐啊!”
“我也想泡個熱水腳……”
“那你泡呗!”
“沒熱水了……”
“行吧。”林奮爽快地把暖水瓶遞給我。
當天晚上的夜讀時間是在一身疲乏中度過的。如果不是因為我那變态的意志力和炸破天的求生欲,我早就趴在床上打呼嚕了。唉,盡管遲到了是我的錯,我還是忍不住想,郝自建是不是管的太嚴了點,要求太高了點?
不過,再疲憊,再懷疑老師的作風,也得堅持學習啊!加油!白天起來,我照樣得拖着沉重的步子,拿着不會的題找各個老師弄清楚。有一個化學題十分複雜,郝自建在那裏比比劃劃了半天,我才勉強聽懂個大概。我對自己的愚蠢感到生氣,忍不住唉聲嘆氣的。郝自建笑着問我:“你怎麽啦?”
我的臉色不好看:“太難了,高中的知識接受起來我覺得很有難度。”
老師仍舊笑眯眯:“顧齊啊,可能适應高中的學習節奏需要一個過程。你可不要放松,要好好努力才行啊!”
睡眠不足的我幾乎要喊出來了:“我覺得我已經很努力了!我恨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學習!”
郝自建一臉平靜:“那就說明你還不夠努力!你覺得自己努力,那就有人比你更加努力。你覺得你已經把所有能用上的時間都用上了,可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可能人家在打着小燈偷偷學習呢!”
我覺得有點好笑:“老師,我就是開着小燈學習的人。”
老師臉上一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樣子,變得愈發不耐煩起來:“啊?你晚上回宿舍也學習啊?萬一別人的學習時間比你長,學習效率比你高呢?行了,你以後多注意吧,千萬不要被舍管發現。”看着老師的臉色,我也沒有傾訴的欲望了,于是說了“我走了”,灰溜溜地回去了。
有了老師的這番話,我的挑燈夜讀活動進行的更加猖狂。既然老師都說了理解快的人可能都在打着小燈偷偷讀書,那麽說明他可能也認為這樣的學習方法是對的吧?我不能辜負老師的期望,于是将學習時間又延長了半個小時。
我的心都在滴血……雖然我一直在暗示自己要用功,可是我真的很想睡覺,真的不想再看書了……
不知道是我的誠意感動了上天,還是這種低效的學習方式真的有用,第一次月考我竟然考了年級第四。成績的公布來的十分意外。那是一堂語文課,還公布沒有成績單,耿蛋子上着上着課,突然在沉默的間隙來了一句:“這次我們班的顧齊同學考了年紀第四名,非常優秀。”
突然聽到成績的我激動得汗毛倒豎。
不過孽力反饋來的也相當快。月考之後緊接着來了一次化學測驗,做題的過程中我感覺自己的腦子相當死板,根本就不打轉兒,最後成績出來一看,果真稀碎。郝自建把我拎到辦公室,跟我說話也不客氣,上來就問:“你怎麽回事?這次化學怎麽考的這麽差?”
“我感覺有的地方還是不太理解……”
“不理解!怎麽還能不理解呢!基本的知識點我不是講過了嗎?你一個年級第四怎麽還能考成這樣呢!你最近是不是覺得自己月考成績不錯就偷懶啊!”
我無法忍受自己被冠上“不努力”的标簽,連忙道:“沒有!我晚上也一直在宿舍裏學習!”
郝自建生氣地撇了撇嘴:“誰讓你晚上學習了?我讓你晚上學習了嗎?白天學不好,晚上學習有什麽用!”
我吃了一驚,喃喃道:“上次不是您說有的同學比我更努力,晚上偷偷學習的時候我都不知道……”
郝自建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我那是說你嗎?行了,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不要因為一次成績好就驕傲!”
我的心裏說不上來的酸楚。我那麽拼命地想要得到郝自建的認可,他讓我努力,我就拼了命的努力,他說晚上挑燈夜讀的同學能有好成績,我就更加玩命地在夜裏學習。可是有什麽用呢?他随随便便就改變了标準,輕而易舉地否定了一切。我突然覺得自己對身體的透支看起來那麽可笑,老師口中的金科玉律原來那麽不堪一擊。
可能是我頹喪地太明顯了,回去之後林奮的态度都軟了下來:“郝自建又找你啦?沒事兒,別把那個傻逼的話放在心裏,這次咱們班月考成績不行,他就是逮着誰跟誰撒氣!”
風水輪流轉,同樣的話,明信片事件之後,輪到我跟林奮說了:“沒事兒,買個明信片算什麽啊,又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郝自建明擺着就是找事嘛!”
經此一役,我對郝自建的印象徹底掉到谷底。我舌燦蓮花,将郝自建大大的數落了一通,并且在最後得出結論,我原來一定是個大煞筆,才會覺得郝自建這個人又溫柔又平易近人。林奮的心情終于慢慢地好了起來。
“可是,”林奮又崩潰道:“郝自建如果問我的書和明信片從哪裏搞的,我該怎麽說啊!而且以後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一箱子一箱子買小說了啊!”
“沒事兒,”我只能又拿出老掉牙的一套出來安慰他:“咱們學校裏不是有報刊亭嘛,你可以去買雜志看呀。”
林奮無奈的點了點頭。還能怎麽辦呢?生在連課間都不讓我們大聲喧嘩的郝自建的班裏,消遣放松就是最大的原罪。
作者有話要說: 突破兩萬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