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林奮不知所措地站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郝自建冷笑着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哼”,雙手抱在胸前道:“哎呦,你還不知道?”
林奮低着頭沉默了。這是好脾氣示人的郝自建頭一回在班裏大發雷霆。全班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郝自建昂首闊步地走到講臺上,喝到:“你們!一個個的!整天都不知道在幹什麽!還買明信片!明信片!你們當我不知道嗎?那些買了明信片的,都給我站起來!”
沒有人敢動。
郝自建惱了,敲打着破破爛爛的木頭講臺:“沒聽見是吧?誰買了明信片!我問,誰去林奮那裏買了明信片!都給我站起來!”
楚靜這個始作俑者率先站了起來。接着,買了明信片的小姑娘們也都一個一個接着站了起來。購買人數多的驚人,連我都吓了一跳,我單知道每天都有人過來和林奮叨咕明信片的事情,卻沒想到一天一天的竟然攢下了這麽多人。林奮望着底下烏泱烏泱的一片,又是冷笑了一聲:“還有嗎?就這些?”
這次真的沒有人再站起來了。
郝自建“哼”了一聲,開始訓話:“買明信片?一幫子人每天別的事情不幹,就會在這裏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快月考了啊同學們,快月考的時候你們的心思也沒放在學習上!知道這次咱們班的成績有多差嗎?咱們這次是全年級倒數第一,倒數第一!二班跟我們是一樣的老師,為什麽二班就能比我們的成績高這麽多呢!到底是誰的問題,你們想想!到底是誰的問題!是老師的問題,還是你們的問題!”
郝自建說着說着走下了講臺,來到了林奮旁邊,他指着耷拉着頭的林奮,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腔調吼道:“林奮!同學搞這些沒有用的事情,你不阻止也就算了,竟然還幫他們買!下課把那一箱子明信片都給我!你是怎麽幫他們買的,怎麽買的你那堆閑書,我以後再跟你說!你自己不務正業就算了,還拉着全班跟你下水!林奮啊林奮,你這是把咱們班都害了啊!”
郝自建發表完這通長篇大論,就不再吭聲了。只是呼哧呼哧喘着氣,在班裏轉來轉去,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在站着的同學身上來回掃視。
我滿心眼裏的不樂意,郝自建這叫什麽事呀,純粹是這次班裏成績不好沒地方洩火,白白的拎出可憐的林奮當替罪羊。買明信片,又不是林奮要買的,林奮自己也煩的不行,可是都是一個班的同學,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怎麽好拒絕?倘若真的像郝自建說的,義正辭嚴地拒絕女生們買明信片的要求,教育他們好好學習,林奮小肚雞腸的名聲早就傳出去了,該怎麽在班裏混?郝自建完全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嘛!
而且,買明信片?玩物喪志?把全班都毀了?搞笑吧,就算那群人不買明信片,也照樣不會把買明信片的功夫放在學習上。更何況我們班已經是這些實驗班裏管的最緊的了,每天早晨來的最早,走的最晚,也不像周亞軍他們班那樣,每個星期天還有電影看,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郝自建還想怎麽樣?難不成大家每天除了學習就不做別的了?一點兒放松的時間也不給,郝自建是怎麽想的?
生源原本就是幾個實驗班裏最差的,配備的老師也是最不好的,再加上郝自建亂七八糟的政策,能考好才有鬼了。可憐林奮,就這樣平白無故的頂了一口黑鍋,做了郝自建的出氣筒。
更倒黴的是,郝自建一直沒有離開教室的想法。上課鈴響了,他走回講臺,把自己的化學書抽到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我這才想起來這節課是化學。
大家垂頭喪氣地掏出化學課本,在詭異的氛圍中上完了這堂化學課。
下課了,林奮臊眉耷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難得表示出關切:“累不?”林奮幽怨地望着我,頭杵到我的懷裏:“你說呢齊齊?”我被惡心的“咦”了一聲,使勁想把林奮推開,誰知道林奮還來了勁,一頭紮進去不撒手了。
“嗯,林奮……”
楚靜回過頭來,神情嚴肅。
我們兩個立馬分開,林奮問:“怎麽了?”
“對不起啊,這件事情畢竟是因我而起的。我也沒想到班主任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還把你也給連累了。非常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楚靜這麽情真意切,再有怨言也沒辦法說什麽了。雖然我不大待見楚靜這種随便使喚別人的做派,但是郝自建也是出離變态了。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件事情不能只怪楚靜。我擔心林奮委屈吧啦的會讓楚靜下不來臺,立馬在旁邊打哈哈:“怎麽樣啊,林奮小公主,要不然就原諒她呗?”
沒想到林奮表現的比我還豁達:“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本來就沒你們什麽事。對不起啊,明信片保不住了。哎哎,顧齊你讓一下,郝自建讓我下了課把明信片給他送過去。”楚靜抱歉地笑笑:“真的對不起啊。”林奮滿口沒事沒事,抱着那個紙箱子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郝自建一肚子火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林奮十有八九得挨一通臭罵。果然,英語課的上課鈴響了,林奮還是沒有過來。
我對郝自建的印象更差勁了。
當然了,本來對他的印象就不怎麽好。
想當初我還很喜歡他呢,經常跟同學誇贊郝自建有多麽的儒雅多麽的溫柔。可是日子一天天下去,幾件事卻讓我越來越讨厭他。
那一天,跑操結束了,各班散夥各自回去。郝自建突然招招手,讓我過去。我膽戰心驚的湊過去,郝自建也不吭聲。直到操場上的同學走的稀稀拉拉的,才叫上我,慢悠悠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過去。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走在旁邊,低着頭,四肢僵硬。郝自建不動聲色,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白色的紙條,遞給我,說:“自己看看。”
啊……太倒黴了……我疊的軍被不合格扣分了……
郝自建望着我笑笑,神情透露出老鼠一般的狡詐:“顧齊,咱們班的第一名,剛開學就弄出這樣的事情?軍訓結束了也沒多久啊,怎麽就把疊被子的方法忘了麽?嗯?”
“嗯……”我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郝自建又開口了,聲音很溫柔:“你是個優秀的孩子,是我們的第一名。我希望你各方各面都能優秀,能在咱們班起到領頭羊的作用。同學們都很崇拜你,他們的眼睛都盯着你呢,你可要嚴格要求自己啊!不僅是在學習方面,生活上也是這樣!”
他的誇獎聽起來是那麽刺耳,好像是在刻意給我戴高帽子一樣。我的壓力變得更大了。自己的嚴格要求上突然疊加了老師的殷切盼望,驟然增大的壓力讓我不知道該做什麽好。我只能把他們全部吞下,在心裏給自己打着雞血,老師說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的!你一定能考全年級第一名!一定能考上清華!考上北大!
我激動的手心出汗,這時,班主任把紙條抽了出去。在我的一臉驚詫下,慢條斯理的把罰單撕掉了:“好了,看在你成績優秀的份上,這件事情我幫你處理了,以後你要多注意,不要讓老師和同學們失望。行了,回去吧。”
我暈頭轉向地回到教室,心裏五味雜陳。沒想到老師竟然如此器重我啊。
很快我就無法為他這種近乎變态的器重感到洋洋自得了。我們班是全部實驗班裏到的最早的,五點四十五就要求全部進教室。我自理能力一向不行,每次出門都拖拖拉拉,只能連蹦帶跳沖向教室才能勉強卡線。可惜這一天格外不順利,我在路上跑的時候就覺得有遲到的可能。
到了教室,我才發現更不幸的事情還在後面。
一眼望去,教室裏幾乎已經坐滿了人。
而且,郝自建站在門口。
我奔跑的步子停滞了,挪到郝自建的面前。郝自建一臉陰悒,半張臉隐沒在黑色的走廊裏,看起來很像恐怖的斯內普教授。他掏出手機,摁了一下,屏幕閃出亮光。
5:46!
晚了一分鐘!
天啊!
我內心的崩潰和絕望簡直無法用語言表達。郝自建話不多說,惡狠狠地望着我:“你遲到了。到後面站着去!一天!”
我回桌上拿課本。林奮偷偷摸摸地看着我,說道:“不會吧?被郝自建抓到了?”
我自暴自棄地用唇語道:“是的。”
“他打算怎麽着?”
“站着。”
我拿起課本,垂頭喪氣地站到了教室的最後面。
罰站是個力氣活,一早讀下來,我根本記不住念了什麽,只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哪裏也不想去。拜托了林奮幫我帶點吃的之後,就坐到了凳子上,揉着自己可憐的腿。
然而還有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