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今年冬天的雪來的格外的早。
何辰推開酒吧的門,灰色的大衣挾裹着幾片雪花一同走了進來。
“您好,要來點什麽?”調酒師彬彬有禮道。
“白水就好。”何辰頓了頓,補充道:“我在等朋友。”
整點剛過,酒吧正中打下了一束暖光。
一個青年跟着響起的歌曲前奏緩緩走進光束中。
何辰背對着歌聲,垂眸盯着玻璃杯。酒吧不甚明朗的彩色燈光下,白水虛虛晃晃,繞暈了人眼。
“If it's meant to be, it'll be, it'll be.”
唱歌青年的嗓音像是刻意壓低了些。但歌曲旋律輕快,就這麽幾句話準确無誤的鑽進了何辰的耳朵裏。
青年的聲音還在繼續,何辰不自覺的跟着節奏叩擊着玻璃杯。
“So won't you ride with me, ride with me”
所以你不會與我并肩同行,與我同舟共濟嗎。
……
“Baby if it's meant to be”
我想這一定是天意。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何辰的手指也微微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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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清是被什麽吸引了過去,也許只是氛圍剛剛好。
七分的下意識加上三分的好奇。
小小的停頓後,他不再壓低嗓音,展露出青年原本的清澈幹淨的聲線,像是清晨還帶着露珠的嫩葉兒。
何辰轉過身。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儀式感,或許就是上天賦予人們的宿命。
那人渾身沐浴在暖橙色的光束之下,光線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色的邊緣,何辰只看得到他的側身,他上身是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下身是一件黑色的工裝褲,一腿屈着,一腿撐地,微微躬腰坐在高凳上,光束照在他的發絲上溶溶一片,緩緩流淌着栗色。
這一瞬間,何辰卻被他晃了眼。
青年像是感應到有人在看他一樣,轉過頭。
就這樣,他的臉猝不及防的闖入何辰的眼睛。
他長得很白,很清秀,他沖暗處的何辰微微一笑,橙光之下,他仿佛就是光亮和陰影繪出的一副絕世畫作,不可一世中又帶着慵懶。
何辰一直覺得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現在說來,一見鐘情的感覺大概就是一擊中心,是一種強烈的宿命感。就好像,千萬顆星星裏,忽然有一顆在自己眼中發出了最不同的光芒。
何辰鬼使神差般的走到了最靠近青年正面的位置坐了下來,破天荒的點了一杯酒。
他是開車來的,且一向不是嗜酒的人,除非應酬,其他時間滴酒不沾。
青年歪着頭看着何辰,不過見何辰并沒有上前搭話,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經響起來了,青年兩手扶着話筒。
依舊是一首英文歌。青年聲音輕柔而又迷幻。
長長的睫毛覆蓋下厚厚的陰影,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靜谧美好。
手機響了起來,何辰回了神,他朝青年那看了一眼,青年恰好也擡眸對上了這目光,何辰禮貌的微微颔首,快步走向了洗手間方向。
青年看着男人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
“…所以,你放我鴿子?”何辰低聲道。
“還有下次?”何辰挑眉,聲調微揚。
“半年份的小魚幹。”電話那頭的人還在說些什麽,何辰就道了聲“挂了”,說罷就挂斷了電話。
眼睛已經先過身體往歌聲處望去。
“Feel my feet above the ground…”
我的雙腳還在這地面伫立。
“Hand of God, deliver me…”
上帝之手 能否救我于水火。
何辰倚在牆上,手有些顫抖的抽出了一根煙,還沒來得及摸出打火機,一擡頭就看到“禁止吸煙”的标志,自嘲的笑了笑,将煙掐斷丢進了垃圾桶。
他遠遠的看着燈光中間那個閃閃發光的青年,就這麽看着他,過了幾首歌的時間,才回到了位置上坐了下來。
青年最後一曲唱畢,輕身躍了下來,坐在了何辰隔壁的桌子上,點了一杯橙汁。
何辰盯着面前的酒杯,重重的呼了一口氣。
此時不做,更待何時?
他起身坐在了青年對面。
“你唱歌很好聽。”何辰道:“那首英文歌,我很喜歡。”
“Meant to Be?”青年挑眉,看着眼前這個身穿灰色風衣的男人,不假思索的說出第一首歌的名字,像一句咒語。
“歌詞裏有這句,應該就是了。”何辰很坦誠。
青年笑了笑:“我也很喜歡。”說話的時候,他将橙汁推在面前,并沒有碰它,很專注的看着何辰。
“你好,我叫何辰,何必的何,星辰的辰。”
青年笑起來眼睛微微彎着,他的氣質很細膩又很矛盾,活力而又帶着慵懶,陽光燦爛又帶着些許狡黠。
“你好,我叫程越,方程的程,超越的越,是一個學生。”他的聲音清朗緊勁,絕而不茹,像琵琶聲一樣清越,疾掠過溪風渚月,谷霭岫雲。
“我是一個建築工程師。”何辰馬上補充道。
何辰沒有搭讪的經驗,他本來不擅長交際,有些笨嘴拙舌。每到這時他總會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程越剛才在燈光下看不清楚何辰的長相,現在坐了下來,眼睛開始适應酒吧裏稍暗的燈光後,這才能看清何辰的臉。
真真切切的看到這個男人,程越心裏蹦出了一個詞,叫“豁然開朗”。
說不清為什麽,就好像忽然吹開了心裏的一層積雲,何辰長得賞心悅目,有着專屬成熟男人的魅力,說三十多歲覺得說大了,說二十多歲又覺得與他的氣質不太相符。
“很高興認識你。”何辰想來想去,好像這時候也只有這句話能打破尴尬。
一束彩光掃過程越的身上,他十指交纏着放在桌子上。隐隐約約可見,那真是一雙漂亮的手。
程越的聲音帶着笑意:“我也是。”
眼見沒什麽話題可聊,何辰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嘴。
“你…常來這裏唱歌嗎?”何辰是幾乎不去酒吧的,今天是被朋友約了來,沒想到卻被放了鴿子。
“不啊,今天在這唱歌朋友感冒了,我來替他唱一次。”程越的聲音輕卻亮,不偏不倚,清清楚楚的落入他的耳朵裏。
聽到他的聲音,何辰有一瞬間的恍惚。分不清是酒精還是燈光,或者僅僅是因為這一個人。
何辰“嗯”了一聲,點點頭。
程越這才開始喝他的橙汁。
“學生啊,真的很年輕。”何辰脫口而出。
對面坐着的程越,看起來确實很有少年氣。
程越笑了笑:“二十三,是挺年輕。”
“你大概二十七八?”
何辰輕聲笑了笑:“我三十了。”
程越輕快的回道:“一枝花。”
何辰這一句倒是沒有聽清楚,疑惑了一下。
程越笑了笑:“沒什麽。”
☆、搭讪失敗?
人在光線比較暗的場所,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所以更容易減少戒備感,生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雖然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對話,卻也不覺得太過乏味。難得的安撫人心的極致溫柔。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程越的橙汁見了低兒。
擡頭看向何辰。
“很高興認識你。”他微微颔首。
好在酒吧裏燈光照的人眼昏昏的,不至于讓何辰不知覺的緊緊盯着程越,顯得太失禮。
“我開車送你?”何辰道。
“你喝了酒了,還是叫個代駕吧。”程越聲音聽不出情緒,道了別就走了。
“嗯。”何辰應道。
都說酒壯慫人膽,何辰的這個責任推的心安理得,心花怒放。
回到家後,他心情大好,給在沙發上喵喵打滾兒的胖橘“小球”加了一頓宵夜。
接下來幾天,何辰本打算再去酒吧裏碰碰運氣。投資方臨時要求大改圖紙,第二天晚上何辰就帶着團隊匆匆趕到杭州出差。
何辰是建築工程師,出差這些天,他白天開會勘察,晚上畫圖開會。
難得空閑下來的時候,他會想起那天在酒吧遇見的程越,耳邊似乎還能響起那天他唱的那首歌。
《Meant to Be》
現在是他的手機鈴聲。
直到全部結束,已經過了兩三個月。
何辰在飛機上好好的睡了一覺。回到興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李征凱。
“我家小球還好嗎?”
電話那頭的人叽叽喳喳個不停:“你回來啦!獎金發多少?怎麽不先問問我好不好!人不如貓啊……你家貓大爺在我這吃好的喝好的,小日子舒坦着呢……”
何辰捏捏鼻梁,有些無奈他的聒噪:“我去你家接小球。”
李征凱是個富二代,他爸媽常年在國外做生意,就把他一個人扔到鳳凰城的別墅裏。
何辰從機場打車到了別墅區的正門口就下了車。
裏面的路彎彎繞繞,很有設計感,自己走走,別有趣味。
鳳凰城的別墅分了“德、順、義、信、仁”五個區塊,每個區塊裏僅僅錯落着三到六幢別墅不等,有的區幾戶人家之間空草地被改成了一片高爾夫球場,有的區幾戶人家之間就像隔着一個大觀園。
而何辰,對園林景觀十分的感興趣,每次都要走進去逛一逛,移步易景,各個季節的景色也都各有特色,每次來都會發現不同的驚喜。
初冬的園林別有韻味,因為他沉澱出了一年的滄桑,遍地金黃的銀杏葉夾着眩目和蕭瑟,在何辰的腳下沙沙作響。
他的腳下似乎蔓延出一條若隐若現的線,穿過落葉,穿過枝幹,為漫無目的的雙腳找準了方向。
如果文字能像音符一樣在空氣裏緩緩流淌,那他一定是輕柔而又清澈的詩句。
他聽得出這是小提琴的聲音。
終于,期待了很久一樣,幹冷瑟瑟的冬天忽然傳來茉莉花香,撲面而來的潮濕和悠長。
他循着聲音走去。
二層的陽臺上。
他又見到了他。
程越靠在欄杆上,裹着長過膝的米黃色大衣,專注的拉着小提琴。
有些人就算一聲不響的擦肩而過,還是會再次認認真真的相遇。
有個美好的詞,叫“緣分”。何辰覺得,就像有無形的手,将他指引向他。
一曲過後,程越身子連動也沒動,無縫銜接的開始了下一首曲子。連何辰自己也沒察覺,自己居然呆呆的站在別人家的樓下,一動不動的盯着別人,再次失禮。
程越忽然停了下來,嘆了一口氣。何辰看着他将小提琴仔細的收進琴盒,轉身趴在了欄杆上。
餘光之內。程越微微一偏頭,就有了第二次見面。
程越的臉上一瞬間浮上了驚色,接着揮手喊道:“好巧啊!”
何辰笑了笑,招了招手。
“你等我一下。”程越急匆匆的說道。何辰看着看着程越飛快的跑走,剛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夾在手上,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目光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于是又回到二樓程越待過的陽臺上。
也沒一會,米黃色的身影就闖進了何辰的眼中
何辰轉身正面朝向他。
“那個,不好意思,出來太着急,沒來得及換衣服,不要介意啊。”程越皮膚很白,尤其在天蒙蒙發灰的時候,就像水泥牆前擺放的細膩瓷器,“好巧啊,你怎麽在這?”
“路過。”何辰回道,想了想又補充,“去朋友家接小球,聽到有人拉小提琴,跟着聲音就過來了。沒想到是你。”
“小球?”程越的注意點放在了這,有一瞬間他忽然想,會不會是何辰的孩子,30歲了,有孩子也挺正常。他正胡思亂想着,何辰解釋道:“小球是我養的一只橘貓,我出差這段時間寄養在朋友家。”
“橘貓?你養了貓啊。”
何辰見他兩眼忽然放光,是讓人舒服少年氣息。
“恩,想去看看嗎?小球很乖的。”何辰像是遞上了寫滿自己邀請的标書,忐忑的等待揭曉答案。
中标,還是不中,和工程投标一樣的緊張感。
“那,打擾了。”程越答應下來之後,何辰忽然松了一口氣。
“我回去換件衣服,要進來等我嗎?”程越歪着頭笑。何辰的手指抖了抖,像彈煙灰那樣。
“不了,我在這等你。”
程越轉身進去換衣服後,何辰耐不住煙瘾,抽了一根煙。明明一直都沒有風的 ,偏偏在要點煙的時候開始吹襲,何辰右手打着打火機,左手彎彎着護住那一簇火苗,嘴裏銜着香煙低頭湊了上去。光點一般的火星跟随着卷曲的煙絲明明暗暗,煙霧被吐進寒風裏撕扯四散。
畫圖時他有過大膽創新,但不曾有過分毫失誤。
漫漫人生,毫無定數,大膽一次,又有何妨。
程越的速度不慢,聽着他的腳步近了,何辰吐出最後一口煙,在半人高的花壇的土塊上撚滅了還剩着一半的煙,又掏出手帕将這半截香煙收好,裝進口袋裏。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久等了,我收拾好了。”程越換上了一身淺色的羽絨服,腳上卻是一雙蓬蓬的卷着羊毛卷的棉鞋。
就像腳上趴着兩只綿羊,何辰這麽想着。
“最近真是越來越冷了,今天居然都零下了。”他看着何辰穿着一身黑色的毛呢大褂,對比着自己穿的滾滾圓圓的模樣,噗嗤一笑,“感覺身上帶着‘成功人士’氣息的人,普遍都愛黑大衣,在配一條簡單的圍巾。氣場一下子就出來了。”
何辰聽他這麽一說仔細想了一下,自己見的那些“成功人士”,似乎還都是一個風格。
“我只是覺得這麽穿簡單一些,而且,我還算不上是成功人士。”說着看到程越正立着領子縮着脖子,今天的風真是大了些。何辰剛要把圍巾摘下來,程越卻是先一步将帽子戴上了,捂得嚴嚴實實,何辰的手頓了頓,還是放下了。
“氣場強大的人,也難以平庸啊。”程越裹着羽絨服嘟囔着。
作者有話要說: 求撫摸!
☆、好像被誤會了?
據說 ,人一出生就又一個配偶的形象埋在心裏,刻在基因裏,當你看到他/她的時候,一見鐘情就發生了。
在看到程越的第一眼,他仿佛有了自己設計生涯中最強大的靈感來源,每一筆都是神來之筆,每一處都延伸出美妙絕倫的體驗,一筆落下便像春日裏開始消融的冰塊,一發不可收拾。漆黑而明亮的湖水中躍出一尾銀光爍爍的魚,打個挺兒,再一頭沒入水中,圈圈圓圓,圓圓圈圈。
何辰很克制,他不想給程越留下輕浮的印象。而且,他也無法确定,程越是否和自己是同類。
最煎熬的事也就是這樣。
本以為就這樣安靜的走着,葉子被風卷了幾卷,也無心留意他落到哪裏去。
“你常吸煙?”程越埋在衣領裏的聲音傳來,何辰側臉過去,看着他露在外面的那一雙眼睛。
“緊張的時候會抽。”
程越嗯了一身,低低的笑了幾聲。
兩人并肩走着,在快到交叉路口的時候,何辰會稍微快半步。
走着走着,程越覺得腳下的路似乎很熟悉,想着這個方向過去也就只有兩幢別墅,應該不會這麽巧吧。這麽想着,程越吸了吸鼻子。
“冷了麽?待會進去我給你煮碗姜湯,別感冒了。”說着,何辰解下圍巾往程越的脖子上圍了兩圈。
何辰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今天他又要在心裏記下好幾句“失禮”了。
不止一次在想,為什麽?他對眼前這個一見傾心的人并不了解,甚至于,在此之前他從未如此輕易的直面自己的取向。這些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懷揣着屬于自己的秘密。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和這個秘密和平相處,誰知卻被突然而來的心動打破了平和。
為什麽就無法遏制的想要靠近他呢?
同時他也知道,如果他不主動的話,他一輩子也再不能遇到下一個程越了。
何辰提前給李征凱發了消息,說自己帶了朋友來,讓他燒好熱水,提早在門口候着。等到何辰帶着程越到李征凱家的時候,一刻不停的就進了暖烘烘的屋子,和溫度剛好的水。
只是,自程越進門以後,臉色似乎有些奇怪,何辰脫下外套,給程越倒了杯熱水,找到正在樓梯上趴着着的“小球”,抱給坐在沙發上的程越。
小球吃的渾圓,趴成一團就像只足球一樣。
“小球、小球,有沒有想我呀。”何辰許久不見小球,一把抱了起來,任由着小球被人擾了清夢,四肢爪子支棱着,整只貓都是懵的。
下意識的揮着爪子亂撓,無奈貓腿有限,撓了半天空氣 的小球發現,這人原來是自家鏟屎官,心想,算了,看在你努力在外為本喵賺小魚幹,我就饒了你這一回了。
何辰抱着小球把他的小爪子都收了回來,小聲叮囑他,待會表現乖一點,晚上給你加小魚幹。小球仰着頭喵了一聲,又把腦袋蹭回何辰的懷裏。
程越也脫了羽絨服,挂在衣架上,裏面是一件橘色的毛衣。
他看見何辰抱着胖胖的小球轉進來的時候,眼神唰地一下就亮了,看着這畫面意外的和諧,笑的不行。一個穿着淺灰色羊毛衫的撲克臉像抱孩子一樣抱着一大團橘黃的懶洋洋的貓咪。
“小球太沉了,最近在給他減肥。”小球像是聽懂減肥這兩個字了一樣,在何辰懷裏不安分的扭了扭,一轉眼看到了同樣一身橘色的程越。
好你個鏟屎官!果然是有了別的貓!
小球長喵了一聲伸着脖子就要往程越身上撲。
“喵——”小球動了動身子發現,最近好像吃的有點多。
“喵——”
何辰看着懷中“躍躍欲試”的小球,對程越道:“看得出來,小球很喜歡你。”
小球: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喜歡他了啊喵!
程越笑的眼睛彎彎的。
“你居然把他喂這麽胖。”說着起身要接過小球。
“當心,他很重的。”何辰小心的遞了過去。
順帶着給小球遞了一個眼神:球兒!是時候報答爸爸對你的養育之恩了。
小球:鏟屎官,你只能有一個主子!喵!
何辰說時間也不早了,幹脆留下來吃晚飯吧。
程越撸貓的手一頓,又裝作沒事一樣。
“你親自下廚嘛?”
“是的。”
“你還會做飯啊。”程越說着,眼神掠過何辰,又帶着些許的意味深長,“不了,小球很可愛,晚上我和朋友約好了,下次再來嘗嘗你的手藝吧。”
何辰恩了一下,又忽然擡起頭道:“你先和小球玩着,等我一下。”
程越不明所以,怔怔的點了點頭。
等何辰端着姜湯出來的時候,程越那一瞬間愣住了。
“我開車送你吧,天兒太冷。”何辰遞給程越那碗姜湯,小球聞到姜湯的味道就從程越的腿上圓潤的滾開了。
沖兩人喵喵叫:看在你把本喵伺候的很舒服的份上,勉強容的下你。
程越從善如流的接過姜湯,再一次看到在樓梯間探頭的李征凱。
“你不是沒開車麽?”
“開征凱的。”何辰道。
程越垂着眼眸盯着姜湯,又吹了吹,吹皺了映在碗裏的自己的臉,甚至讀不清自己的神情。
“不用了,我不習慣坐別人的車。”
這句話着實傷人。何辰想了想,也确實如此 ,第二次見面而已。很快就理解了,雖然還是有些失望。
程越也自知這話太過直接,沉默着将姜湯喝了幹淨:“有了你的姜湯。”他瞟了一眼樓梯間,“我覺得已經夠了。”
何辰也順着他的目光往樓梯間看了一眼,卻發現那裏什麽也沒有。
何辰抱着小球送程越的時候,程越在門口搭着小球的爪子,告別:“要和你的家人們好好過小日子呀,別吃那麽多啦。拜拜。”
這話一聽似乎有點深意,何辰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只當做是一句單純的告別。
看着程越的背影消失以後,何辰颠着懷裏的大橘:“聽到沒,以後要少吃點。從今晚開始,每天扣掉一份小魚幹。”
☆、有點想你
何辰把小球放到沙發上,小球這才舒舒服服的打着哈欠趴下。
一直不見蹤影的李征凱這才從樓梯間出來。
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嘴角抽動了半天才說:“辰哥,你是怎麽不早說你帶的朋友是他啊......”
何辰一挑眉:“你認識程越?”
李征凱哭喪着臉:“何止認識啊哥......”
“我還追過他......”李征凱陷在沙發裏,聲音越來越扭捏,“不過人家說自己喜歡女的,把我給拒了。”說到這,李征凱忽然坐直了身子向何辰解釋:“辰哥,你知道的,我就想玩玩,我一向不忌男女,長的好看就行。”
他喜歡女人。
這五個字陷在何辰的心裏。
“你們怎麽認識的”
“之前在酒吧和幾個兄弟一起玩,其中就有他,聽說是興大音樂系的研究生,現在在一個小有名氣的樂團當小提琴手。”
“長的那麽好看,而且又有才華,我只有聽他拉小提琴的時候才不打瞌睡。而且啊,本來他是他們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因為一些什麽原因他突然就不幹了,誰勸都不,真是超有個性一人啊……”李征凱還在喋喋不休的講他追程越的血淚之路。何辰是沒什麽興致聽下去了,第一次從別人口中了解程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認認真真的了解過這個人,而這個人遠可能比自己想的還要優秀。
“他所在的樂團,叫什麽名字”
“好像叫,晨虹。一搜就能搜出來,前段時間還在市音樂廳演出來着。”
“嗯,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何辰将小球放進包裏。
“辰哥不吃飯了這就走啊,我送你啊辰哥。”李征凱依舊陷在沙發裏。
何辰撇了他一眼,說道:“好啊。”
……
李征凱的人生四大愛好:吃、喝、玩、樂。人生追求:撩最美的人,蹦最野的迪,做最浪的富二代。有目标并能為之奮鬥終身,某種意義上,他還是個值得敬佩的人。
何辰和他是大學室友,兩人性格天差地別,卻意外的成了好朋友。
“辰哥,你怎麽認識程越的”李征凱好奇道。
“酒吧裏認識的。”
“酒吧你不是從來不去……奧奧奧!”李征凱一拍方向盤,“想起來了。”
何辰淡淡的回道:“好好開車,半年份的小魚幹。”轉過頭對後座的小球輕聲細語道:“你征凱叔叔欠你半年的小魚幹,別忘了。”
小球喵了一聲。
“話說,辰哥你和他關系不錯啊。”
“嗯。”
“從沒見過你待人這麽……”李征凱想了想措辭,“友善體貼嗯,體貼過。”
何辰依舊是淡淡的神色,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後移的風景。
“是啊。”
車內一時靜默,李征凱本就是閑不住愛熱鬧的人,忽然笑着說道:“辰哥,你說他會不會誤會咱倆了啊,就今天我看他看我的眼神,挺意味深長的。”
何辰收回目光,有些微微皺起了眉頭:“誤會什麽”
“就……就那個啊…就我不是追過他嘛,他肯定以為我是gay,你又在我家熟的跟自己家一樣,他說不準就誤會了…誤會了咱倆……咳咳…”
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難道是程越誤會自己了程越應該是喜歡女人的,難道是覺得自己和李征凱一樣是想要追求他的gay,所以才……
不自覺的,何辰将車窗拉下了一道縫隙,寒風猛地抽打在他的臉上,滿眼是灰蒙蒙的世界。心裏是前所未有的焦灼。
“哎喲我哥,凍死人了。”李征凱嚷嚷着。
“知道了,我在前面路口下車就好。”
“離你家還遠呢這不”
“行李還在叔叔家,我去取行李。”
“完了之後呢”李征凱将車停在路口,“我在這等你,拿了行李我再把你送回去。正好我跟球大爺好好道個別。”
何辰點點頭。下了飛機,他就先讓堂哥何星幫他帶走行李,好去接小球。
何辰和何星的關系非常好,兩人性格也大致相似,只是何星比何辰更活潑一點。
叔叔不在家,只有何星在。
兩兄弟長的由五六分相像,都是劍眉星目薄唇挺鼻,只是何星的身高185公分比何辰稍微矮了幾厘米。兩個男人面對面站着,像是雜志模特一樣。
“辰怎麽苦着臉”何星看着一臉凝重的何辰納悶,他這弟弟從來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難得見他有犯愁的時候。“說說呗,說不定我能幫幫你。”
何辰想了半天才問道:“哥,要是一個人誤會你了,你該怎麽辦”
何星的臉色忽然異彩紛呈起來,沒想到自家不食人間煙火的弟弟終于落入紅塵了。
鎮定了一下,說道:“有誤會澄清解釋不就完了。”
何辰微微點了點頭。
他前腳剛走,何星就轉頭就發了條屏蔽何辰的朋友圈:我的弟弟終于下凡了!(欣慰)(欣慰)
回到家後,何辰百度了一下“晨虹”。
晨虹愛樂樂團,成立于2010年6月,省級交響樂團。
他繼續翻了翻,首席小提琴手,鄧艾倫。
繼續往下翻,終于看到了那一欄“程越 Cheng Yue”
他查了查最近晨虹的演出,最近的一場在年後初十。
小球吃飽了小魚幹挪着身子挪到了何辰旁邊,喵的一聲心滿意足的趴下蹭了蹭何辰。
他把小球抱在懷裏,揉了揉:“什麽時候會再見到他呢”
“喵喵~”
…“你該減肥了球兒…”
HE是何氏的家族企業,現在中國分部的總裁是何辰的叔叔何啓臣。何辰則是作為HE的技術總監加副總裁。
何辰不太喜歡上班的感覺。但是,一旦有大項目,他就會沒日沒夜的待在公司畫圖加班開會,加班加到小組人員連哭天喊地的力氣都沒有。以至于公司人一見何辰來上班,就會不自覺的雙腿發軟,兩眼發黑。
雖然最近沒有什麽大項目,但何辰還是會偶爾進進公司,上上班的。
剛進公司就迎面看見約談的供應商急匆匆的出去。
不用說也能知道,肯定是何星一臉鎮定地把他們給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在這一行,何星可是被供應商們“親切”的稱為“冷面殺價手”。
想到這何辰無聲的一笑。
回到辦公室,桌上擺着一封精致的請帖,何辰打開一看,原來是公司年會的邀請函。
他靠在椅子上。
“新年就要到了啊。”
莫名的,程越的臉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何辰嘆了一口氣,從網上找了晨虹之前的演出視頻。何辰不太懂音樂,只覺得好聽,舒暢,從畫面裏他找到了那個小小的人兒,全神貫注的拉着小提琴,看不清楚他的臉,僅僅是一個身形,何辰也能将他從小小的畫面裏找出來。
因為,他是獨一無二的那顆星。
☆、烤串兒走起!
何辰還是喜歡參加年會的,一來,年會就像家庭聚會一樣,公司裏的同事們共同努力了一年,一起放松放松。二來,大概他一年到頭也難得這麽熱鬧。但是他從來都是應酬一圈之後,安靜的坐在一旁看着同事們玩鬧。
年會當天,何辰穿了一身整齊的銀灰的西服,還在鼻梁上架了一副金絲框的眼鏡,深邃的眼眸被鏡片賦予了幾分禁欲的味道,然而薄薄的唇微微一挑,又帶出了幾分“斯文敗類”的感覺。
何星則是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裝,頭發梳的整齊油亮,遠遠看到何辰就卸下了一臉的“冰山”。
“辰!快來,就等你了。”
“前兩天見你在聽小提琴,哥哥特別給你準備了驚喜。”
說着,何星推開會場大門,悠揚的小提琴聲穿過嘈雜的人群,繞過香槟和鮮花,一下子湧了過來。
“怎麽樣驚不驚喜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請的晨虹樂團。”
何辰一怔,繼而揚起了嘴角。
他看見了,舞臺東側那個身影,那個讓他一見傾心的身影。
何星見何辰笑的開心,自己也就揚起了頭:“喜歡吧,哥哥就是這麽貼心。”
“謝謝。”
謝謝再次遇見。
何辰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袖,從侍者的托盤上去了一支香槟,一步一步,穿過人群。
站定在舞臺前,看着程越。
在舞臺上的程越就像是泛着七彩光芒的寶石,他認真的模樣叫人移不開眼睛。
等待,并保持希望。
當程越和他四目相接的時候,他覺得他等到了。
第三次見面,我已經迫不及待的向你表白,又羞于自己的輕浮。
你知道一見鐘情的威力嗎他讓我勇敢的向你搭讪,也讓我懦弱的不敢向你表露心跡。
不是說,愛讓我們每個人都無可豁免的去愛?你是我的一見鐘情,那我是否也在你的心裏也有着一席之地
樂團演奏完畢,程越也和大家一起參加年會,何辰端着不曾喝過一口的香槟,來到了正在不遠處坐着歇息的程越身邊。
“又見面了。”何辰溫聲說道。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