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人生還3

時夜擡手一抹,一手的鼻涕和血,抹的滿臉都是。

他這輩子就沒這麽狼狽過。

哦,上次除外。

時夜正懊惱,腳下卻突然發出“唧唧”聲。

那張娃娃臉瞬間嚴肅起來,投去警告的一瞥,對上趴在地上的八爪蟲。

這只八爪蟲最初不知被什麽人養大的,因為腦垂體案件露過幾面,後來被時夜碰到,随手研究了下,配了幾支藥劑喂過,自此就洗心革面,跟着他混。

在冰庫裏待了幾天,時夜身上的藥劑基本都喂光了,剛才和樊小餘對峙時,這吃貨竟然溜去吃屍體。

後來跟着時夜上車,時夜見它連嘴都沒擦幹淨,有點嫌棄,不許它露面。

八爪蟲接收到時夜的目光,又縮了回去。

時夜一邊清理自己一邊望着窗外,樊小餘已經把那個人打昏了,不知道怎麽想的又去拆那個人的摩托車,最後扛了一堆零件回來,還把那個人五花大綁放進後車廂。

等樊小餘重新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對上時夜的目光。

“你的鼻子怎麽了?”

樊小餘随手從旁邊抽出一塊白布粗魯的蓋向時夜。

時夜連忙伸手接過:“我自己來!”

樊小餘關門上車,邁開長腿跨坐到時夜身後,發動引擎。

八爪魚立刻識趣的躲到角落,一聲不吭。

時夜卻因此一僵。

剛才為了追那個男的,一切都太過匆忙,時夜這會兒才隐約想起來,好像剛才他就是以這種屈辱的姿勢被這個女人夾着。

好像小貨車的車頭撞過去時,他還回身抱住她……

畫面迅速閃回,時夜就像是忘記上機油的機器人,僵硬的回頭,瞪着樊小餘脖子以下,剛才他埋臉的位置。

樊小餘注意到時夜的不對勁兒,順着他呆滞的眼神低頭一看,罵了一聲:“靠!”

脖子以下,胸口以上,沾了一大片血,還黏黏答答的。

樊小餘粗魯的搶過時夜手裏的布,挑了塊兒幹淨的地方,一手擦拭一手扶着方向盤。

時夜登時臉紅,被樊小餘兩條大腿夾着,下意識的把控住方向盤。

樊小餘撥空瞅了他一眼,見開的還不錯,于是放下一只腳踩住油門,小貨車“嗖”的一下沖了出去。

***

秦小樓一路昏厥,随着小貨車的節奏搖搖擺擺。

而自從時夜接過方向盤,樊小餘就放手不再管,但偶爾還得一腳踩煞車和油門,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平板電腦裏的刑事局犯罪檔案。

良久,樊小餘讀完腦垂體被竊一案,才想起問話。

“喂,小子,你叫什麽?”

時夜抿抿嘴,知道終于要來了。

“時夜。”

樊小餘靜了一秒,皺着眉從平板電腦後面擡起頭:“哪個shi哪個ye?”

“時間的時,夜晚的夜。”時夜邊說邊揉鼻子。

樊小餘又默了片刻。

那個刑事局的高級顧問,天才演繹推理專家也叫這個名字。

怎麽,這兩個字已經爛大街到這個程度了?

樊小餘歪着頭,看着時夜的後腦勺,發現他有兩個旋。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一個旋

“剛才冰庫裏發生的事你都看見了?”

時夜忍着将那個女人的手扒開的沖動,目不斜視的說:“嗯,看見了。”

果然看見了。

樊小餘沒再繼續追問過程,心裏早就有數。

秦小樓的血液遇空氣就會自燃,會爆炸,還會受到情緒影響,若是作為生化武器,他将是最完美的人體炸彈。前些年,一支冷凍劑還可讓他支持幾天,這一年來卻變本加厲,一天就要消耗好幾支。

連秦小樓自己都說,他大限将至。

想到秦小樓的體質,樊小餘沉默了,心情已跌至谷底。

***

小貨車飛速行駛,兩邊的景色漸漸地不再是單調的荒土,還有零零落落的人家出現。

這幾年,幾個大型開發商開始在南城收地,打着振興南城房産的旗號,建的卻是工業區和實驗基地。這附近的住戶不堪其擾,有很多搬走了,沒能力搬走的只能拿微薄的封口費。

但由于連續幾年飲用排污水,身體已經出現多種變異,引發幾起稀奇古怪的案件,刑事局一直為此頭疼。

時夜專注的盯着路面,直到身後的樊小餘将平板電腦扔在一邊。

聽她聲音很輕的問:“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從哪兒出來,彼此心知肚明。

時夜說:“是一個哥哥帶我出來的。”

樊小餘又問:“他人呢?”

時夜說:“他把我藏在冰庫裏,就說要去引開追我們的人。可是好幾天也沒回來。”

八成屍骨無存了。樊小餘想。

幸而剛才炸毀冰庫之前,她用了從角落裏找到的漂白水洗刷了現場的dna,否則那些黑衣人的同黨趕到,必然會追查到時夜和秦小樓。

“那些追你們的人,你還記得樣子嗎?”樊小餘問。

時夜想了下說:“好像和今天來的那些人一樣。”

一樣……

樊小餘擰起眉頭,迅速将這些年發生的事聯系到一起。

當年一起逃出來的人,有的反噬而死,有的神秘失蹤,有的不知道貓在哪個角落假裝失憶。尤其這幾年,變故越來越多。

照今天來看,那些神秘失蹤的人很有可能是被他們不知道的組織捉走了。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組織存在,那麽過去發生的事,這個孩子的突然出現,秦小樓被伏,就都可以得到解釋。

樊小餘正想得入神,角落的八爪蟲睡得香甜。

靜谧的車廂裏突然響起一聲,“啊啾”,驚擾了這一人一蟲。

八爪蟲動了一下,繼續睡。

樊小餘卻突然問:“你這麽怕冷,這幾天在冰庫裏怎麽過的?”

就聽時夜語帶埋怨的說:“那個哥哥說,只要我穿着那身衣服,就不會冷。他說可以恒溫……”

“哦。”

樊小餘應了一聲,不就一身衣服麽?

“回頭我賠你一套。”

“真的?”時夜故做驚喜。

“真的,在哪兒做的,多少錢,你說,我買單。”

時夜眼神一閃,奶聲奶氣的說:“好像是一個叫的姐姐做的,多少錢我也不知道……”

樊小餘頓時默了。

?那個蟬聯設計大獎的名設計師?

他媽的哪路的哥哥給一個熊孩子訂制十幾萬的衣服?

半響沉默,樊小餘說:“這樣,你要是怕冷,我找人給你做一身棉襖,從頭包到腳,再加一頂棉帽棉鞋,這樣才好過冬。”

這回輪到時夜不說話了。

樊小餘盯着他後腦的旋:“怎麽?”

時夜合着濃重的鼻音:“姐姐,你是不願給我買嗎?”

樊小餘一噎。

一秒的停頓,時夜撐起笑容:“沒事的姐姐,我穿什麽都行。其實我也聽那個哥哥說過的姐姐的設計很貴很貴,一般人買不……”

話說到一半,時夜又改口:“對不起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他媽的就是那個意思!

樊小餘臉色極其難看,“呵呵”兩聲,因這熊孩子的獅子大張口和斤斤計較,腦海中突然蹦出另一張讨人厭的嘴臉。

***

目的地轉瞬即到。

小貨車在一棟破破爛爛的房子前停下,秦小樓走在前面,樊小餘沉着臉走在後頭。

時夜裹着毯子跳下車,邊走邊東張西望,屁颠屁颠跟着他的八爪蟲也對新環境感到好奇,發出“唧唧”聲。

樊小餘腳下一頓,目光一冷,回頭的瞬間甩出飛刀,“duang”的插進八爪蟲身前的地面。

八爪蟲登時吓傻了。

直到樊小餘氣勢洶洶的走上前,它才蹿到時夜身後。

時夜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仰望樊小餘,此時才明顯感到,除了大鳥變小丁丁,好像連他的膽子也一起縮水了。

樊小餘的注意力卻不在時夜身上。

她若沒看錯,那玩意應該就是腦垂體被竊一案中的八爪蟲?

而且這蟲子認識時夜。

樊小餘眯了眯眼,擡手的瞬間,金屬絲一閃,深深插進地面的飛刀,就像是長了眼睛,飛速回到她手心裏。

刀光幽幽,八爪蟲吓得直哆嗦,為了尋求更穩固的保護,立刻順着時夜的腿爬了上去,鑽進他懷裏。

樊小餘目光不善:“你養的?”

時夜連忙搖頭:“我撿的!”

樊小餘顯然不信:“它為什麽跟着你?”

時夜說:“我……我喂過它……”

“哦,它吃什麽?”

不會是喂它腦垂體吧?

“就是結合它的體質配的激素……”

樊小餘一怔,瞬間做了腦補。

這孩子懂得這麽多?

兩人正在對峙,身後卻突兀傳來大貓的聲音。

“小餘,你們總算到了!”

樊小餘回身,大貓不知何時從屋裏出來,正扶着面色慘白的秦小樓。

八爪蟲的事只能暫放一邊。

樊小餘用眼尾掃了時夜一眼:“跟上,看好你的寵物。”

***

一行人走進破房子,裏面的家具擺設和外面一樣陳舊,面積卻很大,穿過客廳、飯廳和廚房,就是儲藏室。

樊小餘按了幾個開關,木板自動分開,露出一道金屬門,門後是足以容納十個人的封閉電梯。

時夜抱着八爪蟲跟了進去,不用擡頭也知道,那個叫大貓的正在看他。

大貓又看了一眼那個長着一張娃娃臉白白嫩嫩的小男孩,試探的問:“這孩子是……”

樊小餘淡淡道:“撿的。”

這時就聽“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眼前豁然開朗,約有四十幾平米的空間,擺放着各種精密儀器,中間架着一張手術臺,所有臺桌上都鋪着防燃布,布上擺放着耐高溫的特質手術工具。

手術燈下,竟然是一張尺寸誇張的冰塊床,而旁邊所有臺桌上都鋪着防燃布,擺放着耐高溫的特質手術工具。

冰塊床邊立着一個身着白色手術服,帶着白色口罩的男人。

男人四周沒有任何助手,只有靜止不動的幾只機械手,底座四平八穩的立在地上,為了方便移動還裝着幾個轱辘。

男人說:“先把他放上去。”

時夜默默站在幾人身後,借由遮擋直直盯住那個男人,迅速運轉大腦,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那雙眼睛,他一定見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