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草原王(20)

從夜半開始,就有聲音在不遠處稀稀嗦嗦,危雲白睜開眼,他向來淺眠,很少有深度睡眠的情況出現,系統小聲和他說道:“有頭野狼跑了進來。”

危雲白,“孤狼?”

“對,”系統補充一句,“瘸了腿的孤狼。”

這樣的狼,要麽是狼群被滅,要麽就是被驅趕出來的前任頭狼。

孤狼要比狼群的狼更加危險,因為長年面對饑餓和自然的威脅,它們變得更加狡猾和具有耐心。

系統問:“你要去看看嗎?”

危雲白阖上眼,“沒興趣。”

“但這頭狼有些古怪,”系統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它在盯着烏力措的營帳,還在角落裏扒出了肉骨頭!。”

危雲白下了床,披上一件衣服,随意走了出去。

碩大的繁星在天上點綴,照下一層白光,他向着聲音源頭走去,還沒走進,就聽到野狼警告的低吼聲和口水滴滴答答的聲音。

這頭狼年齡大了,毛發也不漂亮,危雲白略略掃過一眼,視線頓在它的右側臉上。

狼眼睛冒着光,利齒帶着粘稠的口水,從嗓子裏發出低低的聲音,恐吓着危雲白後退。

危雲白低下身,手掌向前遞,“乖孩子,過來這裏。”

狼是欺軟怕硬的動物,你進一步,它反而會退卻一步,危雲白聲音冷了下來,“過來。”

老狼瑟縮了一下,夾緊尾巴走了過來。

從陰影走到星光之下,看的更清楚了,它右臉有一塊不自然的凸起,足足比另一半臉大了一半,嘴中沒有咀嚼,正猶猶豫豫的不敢靠近危雲白。

“狼警覺性這麽高,你既沒有誘惑它聽話的東西,也沒有威吓它的武器,它應該不會再過來。”系統委婉的說道。

危雲白猝不及防地發力鉗制住整個狼頭,老狼劇烈的掙紮,嚎叫嘶吼着想要逃脫,危雲白壓下它的利爪,用腳狠狠踩在腳底,一只手卡住它的腦袋,另外一只手扼制住狼頭下颚,不耐煩,“別他媽再喊。”

老狼還在嗚咽,系統瞬間噤聲。

衣服徹底髒了,危雲白動作不再顧忌,他放開一只手把衣服下擺撕成布條,然後快速的束住老狼的四肢,在綁住它的血盆大口,手法娴熟,系統瞠目結舌,誰知道他到底為什麽會這種東西。

四肢被束縛後,狼威脅地嚎叫也變成了哀嚎,系統同情地看着他,要不是它的一句話,這頭老狼怎麽會遭此大難。

危雲白活動了一下雙手,牽無聲息的将狼拖到他的地盤。

“系統,你之前說這只狼在盯着烏力措的營帳。”

“大概……是吧,”系統結結巴巴,“那方向的營帳雖然不少,但它看的确實是烏力措的位置……”

在這個方面,是危雲白少數覺得系統還有點用的地點。

在沒有科技的古代,它吸收了天道的一部分力量,就獲得了相當一部分的“權限”,不多不少,剛好能感應到危雲白想知道的一切。

危雲白有些愉悅,“我可能抓住了烏力措的小小手下。”

“——等等,這匹狼?!”

系統震驚,“狼能做什麽?!烏力措總不至于神通廣大到能命令狼群吧!把它們喊來咬人嗎?!”

周圍靜悄悄一片,很好,至少烏力措知道不再暗中派人監督他的一舉一動,危雲白心情很好,他單膝跪在老狼旁邊,一雙手放在狼頭右側,安撫道:“乖,一點也不疼。”

狠戳一下。

老狼的四肢迅速顫抖一下,口中流下涎水浸透布條,又流了地上一片。

味道沖鼻,難聞的很。

危雲白眉都沒皺一下,面色如常,“發炎了。”

下一秒解開布條,徒手拔開老狼的嘴,手伸了進去。

手伸了進去?!

系統愣住,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危雲白已經掏出了手,手上還握着銳利的瓷片,沾染着血跡和口水,他像是剛剛泡了壺茶的一樣輕松,哼着曲的洗淨了手。

手心張開,裏面赫然出現了一團用布包着的東西。

系統,“只是在它右臉裏發現的?”

深色的布黏濕,解開布條,裏面的紙團也被老狼的口水浸濕,還有邊邊角角已經被腐蝕的化了字。

危雲白在月光下辨認着字,“單于……”

“是給烏力措的。”

笑意漸濃,危雲白拿了塊肉扔在老狼旁,“不愧是烏力措的小小手下,沒有比你的嘴裏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繼續往下看,“單于,車呼已準備逃亡西胡,請您做好準備,另,您身邊的叛徒向車呼來信,獻計可利用阏氏來威脅您,屬下認為該将計就計,将大昭公主的死因推去,再動用西胡軍隊攻入大昭……”

西胡軍隊。

西胡、軍隊。

西胡和漠北不處一地,北戎稱作民族,西胡卻是個國家。

雖然弱小、狹隘,在漠北以及大昭中夾縫生存,但确确實實是大昭的附屬國。

對大昭無盡讨好,盡得大昭皇帝乃至上下官員喜歡信任的附屬國。

這句話的信息很多,系統抓住了最重要的一點,“有人想利用你?”

“……”危雲白,“有可能是和怡,又有可能是我。”

系統半信半疑,危雲白說的模棱兩可,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再想什麽。

收獲頗豐,睡前危雲白把老狼扔出營帳,悠然然的睡起了覺。

他對烏力措的計劃并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手裏的信息價值幾何。

夠不夠他再艹烏力措一次。

第二日一早,哈賴就親自起早給危雲白拿來了馬奶,走到營帳前臉色卻猛然一變。

帳前有只被縛住手腳的狼,這只狼還他媽該死的眼熟!

拽過身邊巡夜的士兵,怒道:“這是怎麽回事?!”

偏偏出現在危雲白面前!

消息是其一,如果這匹狼闖進了危雲白的營帳或者傷了他……哈賴理智上來,猛地推開手裏的人,大喊:“大人!危大人?危雲白?!”

沒人回應,雖然老狼的手腳被縛,但危雲白那副瘦瘦弱弱的樣子,突面野性難馴的孤狼……

“危大人!”

哈賴已經準備好随時沖進去,還好下一秒營帳內傳來聲音,“哈賴。”

危雲白走了出來,哈賴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很好,沒傷。

松了一口氣才想起來問,“大人,這匹狼?”

“哦,”危雲白看了地上的老狼一眼,眼中閃過慶幸,“它在我帳外來來走走,還好它攻擊力不強,好像是受過了傷,不然還不知道會傷到了誰。”

呼,還好。

還能傷到誰,整個北戎,連姑娘都能拿起棒子劈頭帶臉的打上去,只有沒見過野禽猛獸的大昭人,才會驚慌懼怕的縮成一團。

但單于看上的這個大昭人真的不錯,哈賴喜歡他這個人!

老狼被哈賴帶走,危雲白看着他的背影,勾唇一笑。

烏力措必定會發現不對。

烏力措在練武場,手中大刀武的虎虎生威,手下的人離他遠遠的,生怕被大王喊過去陪練。

哈賴急匆匆的出現在練武場。

烏力措一見到他就停住了手,“給他送過了馬奶?”

哈賴愣了一下才急忙點頭,剛想說車呼那邊傳來了新的消息,烏力措就搶先問道:“你盯着他喝完了?”

“屬下……沒盯着阏氏看。”

烏力措臉色頓時冷了一度,“沒有下次。”

“是!”哈賴繼續,“大王,今早我——”

烏力措漫不經心的又揮了下刀,“他今早如何?”

“阏氏面色紅潤,身體健康,大王,您先聽我說,今早在——”

烏力措徹底不耐煩了,“哈賴。”

哈賴張張合合的嘴巴僵住,“……啊?”

“有些話你應當知道,不需要本王一句一句再問。”

“是,”巴吉苦着臉,“今早屬下送去馬奶時,阏氏已經醒了,他容光煥發神采飛揚,阏氏今早穿的是大昭的服侍,外頭披了一件單衣,腳上繡的圖案精美極了,他同屬下總共說了兩句話,一共三十八個字……并沒有提到您。”

烏力措終于有了點笑,哼了一聲,“忘恩負義的小東西。”

吃着本王的東西,喝着本王的馬奶,踩着本王的土地,卻提也不提本王一句。

哈賴終于有機會說出了口,“大王,屬下今早在阏氏的營帳前,發現了跟在木裏耳身邊的老狼。”

烏力措臉色驟然一變,風雨欲來,“在危雲白的營帳前?”

心中一跳,哈賴忙解釋道:“老狼是被縛住了手腳的,您放心,阏氏好好的,一絲半點也沒被傷到。”

烏力措卻依舊沒有好上分毫,“竟然找到了他的帳前——”

“這次只是意外,以往那麽多次,這頭狼都是乖乖的在我們埋下肉骨頭的地方等着,這次……”哈賴語窮了,“是意外……吧。”

烏力措長腿邁的飛快,哈賴原以為他要去的是議事的營帳,越走越覺得不對,這分明就是去找危雲白的路。

烏力措大步流星,直接闖進了營帳,“危雲白。”

大昭人正站在長桌前練字,墨水的香味遍布房間,他不理進來的是誰,直到寫完手下的字後才放下毛筆,“單于。”

身姿筆挺,端方如玉。

烏力措貪婪地視線在他身上巡視一遍,“你昨晚可有傷到?”

“多謝單于關心,”危雲白淡淡一笑,“我好得很,那只野狼倒是有些問題,它現在可好?”

“它好得很,”烏力措走進,“你在寫字,讓本王看看。”

危雲白臉上突然染上點點紅色,猶如初梅落雪,漂亮的很,“雕蟲小技,單于還是不要看了,我這手字,寫出來都是丢人眼球。”

人如字,字如人。

危雲白這幅樣子,他的字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哈賴大大咧咧地誇獎道:“總比我們這群莽夫強的多!我們北戎族,就我們大王的字寫的最好!”

“是嗎?”危雲白驚訝的挑挑眉,側頭望了烏力措一眼。

烏力措的樣子深不可測,用哄着人的語氣,“來,讓本王看看。”

危雲白慌亂的收拾東西,匆忙蓋上字,低聲道:“算了,不是什麽好字,單于,您用過早膳沒有?”

轉移話題。

烏力措被危雲白的變化勾起了興趣,原本不是非看不可,現在是了。

他從身後貼近危雲白,從側面看過去,猶如他将危雲白擁在懷裏,“來,讓本王看看,我的阏氏到底寫了什麽字。”

他伸出手,從危雲白腰側探向宣紙,紙質柔軟吸水,烏力措稍微摩挲了兩下,随意翻開。

紙是好紙,筆是好筆,字是好字。

烏力措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他的一只手還環在危雲白的腰上,危雲白側頭看着烏力措難看的側臉,勸說道:“都說讓您別看……”

潔白的紙上行雲流水的寫着幾個大字,“想上烏力措。”

特別是烏力措三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分開來看,簡直漂亮到了極點。

危雲白裝成純良的樣子,“單于可還喜歡?您要是喜歡,這幅字就送給您。”

烏力措咬牙切齒,“本王自然喜歡的很。”

哈賴好奇,“什麽字?”

他探頭去看,烏力措在他看到之前将宣紙胡亂團起,一團氣全朝哈賴使了出去,“你認識字嗎?看個屁。”

哈賴,“……”

您高興就好。

烏力措帶着這團紙沉着臉回到營帳,巴吉和其他的幾位心腹已經在營帳裏等着他,老狼被喂了幾塊肉,正在中間奮力啃食。

烏力措坐下,點頭,巴吉拿了把刀,哈賴幫忙抓着狼嘴,結果,“沒有!!!”

其他人着急,“不可能!木裏耳一向将消息藏在這個地方,不是這裏還能是哪裏?!”

“看看其他地方,”烏力措皺着眉,沉聲道:“別急。”

這匹狼跟了木裏耳很長一段時間,沒人舍得殺了他,只能按着從頭到腳摸了一遍,還是什麽都沒發現,貼別是腳、腹部、背上這些部位,這些個心腹一個個上場,全都什麽都沒摸得出來。

“到底怎麽回事!”

“木裏耳一向謹慎,而且這匹狼能回到北戎,必定不會被別人發現。”

底下的人吵的火烈,烏力措的眉頭深深皺起。

良久,等到底下的人已經猜到自己吓唬自己的地步,烏力措才沉聲道:“沒事了,你們回去吧。”

“大王?!”

烏力措起身,“本王知道怎麽回事了。”

危雲白。

他果然。

烏力措不明白危雲白想要幹什麽,但是他毫不擔心,他甚至不準備即刻就去找到危雲白。

他走姿草原上,博爾達和他的阿吉迎面走過,好奇地問道:“大王,聽別人說,您給阿力郎賞賜了一位美人,這小子可真是走運!”

烏力措才想起這件事,他點頭,“不錯。”

博爾達同他的阿吉向烏力措告辭,看樣子是準備恭賀阿力郎喜得嬌妻。

随手招過一個士兵,烏力措耳語幾句,碎肉讓他下去通知。

和怡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但誰也沒想到來的竟然這麽快。

烏力措手腕強硬,壓下所有的聲音,等和怡知道時,她竟然第二天就要嫁給阿力郎。

簡直荒唐!

但下命令的是烏力措。

所有的大昭人都忙碌起來,特別是和怡的侍女,把收起來的嫁衣取出,公主的規格擺上,外面他們不敢碰,自己的營帳內一定要裝飾的富麗堂皇。

阿碧心神不定的為和怡挽發,和怡疼的叫了一聲,按着自己被扯到的頭皮,“阿碧!”

她皺眉看着阿碧,“從昨天開始你就毛手毛腳,阿碧,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阿碧心裏憂慮,“公主,過了明天之後,剩下的人是啓程回到大昭還是被……”

被殺。

和怡想到了昨日烏力措揮着刀的樣子,雙腿又開始發軟,“住嘴。”

她來到北戎之前還一直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墜了大昭的威名,可和烏力措或是任何一個帶着血腥味的北戎人面對面時,怯意就從心底上來,咬着牙也不敢把宮中陰損手段用在他們身上。

她沒讨得北戎王的歡心,但危雲白卻被看上了。

心情複雜。

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不甘心。

本是大昭公主與北戎王的結親,現在變成了阿力郎同和怡公主的結親。

出乎危雲白的意料,直到當夜過去,烏力措也沒來找過危雲白。

第二日。

敲鑼打鼓,熱鬧的喜宴。

新娘看上去不是很羞澀,新郎看上去也不是很激動。

烏力措高居上位,嘴角含笑看着。

危雲白的位置離他很遠,酒過三巡之後,烏力措款步從上而下,随意坐在危雲白身邊。

危雲白柔聲道:“單于。”

烏力措點頭,擅自拿起他的筷子,夾起桌上剛端上來的烤肉。

危雲白注視着被他含在口中的筷子尖頭,又稍稍別開了眼。

喝好酒吃好菜,烏力措端起酒杯,冷不丁出聲問了一句,“危雲白,是你做的?”

危雲白疑惑的看了回來。

他喝了酒,眼中水汽橫生,倒映着烏力措的影子,嘴巴紅,臉頰紅,眉頭與秀發黑沉。

白、黑、紅,一下子撞擊到烏力措的眼中。

他心中好像被貓咪撓了一抓,搔搔癢癢,一只手在人後蠢蠢欲動的摟上了危雲白的腰,“來,告訴本王——那頭老狼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酒氣暈染,噴灑出來,危雲白好像有些迷茫,“什麽?”

“本王說那頭老狼嘴裏的信,”烏力措靠近他,在他耳邊說着話,濕氣一團一團,“你是不是提前把本王的消息給偷走了?”

危雲白也側過頭和他說着悄悄話,“單于覺得呢?”

烏力措什麽都覺不到。

眼前的唇與他只隔着不到一個手指的距離,他甚至還能聞到危雲白身上的香味。

——勾的他飲食難安、夜不能眠的香味。

“小東西,”烏力措哼笑出聲,“說吧,你想要什麽。”

“本王都可以給你,拿你手中的信紙交換。”

偷取消息這麽重大的事,他的态度卻稱得上寵溺。

危雲白問道:“你不懲罰我?”

他故意提起這個話題。

“本王的阏氏犯了錯,又是這麽孱弱,”烏力措嘆了口氣,“本王當然是要替他瞞着——如果阏氏自責,那就好好報答本王吧。”

危雲白看着他的眼睛,忽而換了一個話題,“這條消息對單于來說重不重要?”

烏力措點頭,在他腰間的手指暧昧的上下撫摸,透着強烈的暗示,“非常重要。”

危雲白輕輕的笑了。

“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他說。

烏力措挑眉,“哦?”

他的手已經從他的腰間滑到危雲白的大腿上,隔着衣服搓揉。

危雲白悄聲說道:“我想要将那封信物歸原主。”

“——只要單于願意再被我艹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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