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俗話說:祖輩疼頭孫,爹娘疼幺兒。
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假,胖墩作為家裏的老幺,不管是柳氏,還是顧老二,都把這幺兒當眼珠子似的,家裏好吃好玩的都緊着他,自然把他寵成了小霸王。
“嬌丫頭,你這是在做什麽?”胖墩遠遠地看到嬌嬌蹲在槐樹下,就邁着小短腿溜了過來,他被寵壞了,逢人就頤指氣使的,家裏的這些哥哥姐姐,除了不敢直呼顧辭為大姐兒,其他的稱呼都學着他娘柳氏來,柳氏和顧老二想着童言無忌,也一直沒把胖墩的無禮當一回事。
嬌嬌一見他蹲在了自己身邊,就站了起來,不讓他靠近,胖墩是個鼻涕蟲,還不愛幹淨,胖嘟嘟的臉上一天到晚都糊着惡心吧啦的幹鼻涕,手指甲更是從來沒白過,嬌嬌愛幹淨,嘴上雖從不說什麽,心裏卻對他嫌棄地不行。
“嬌丫頭,我來跟你玩兒呀。”嬌嬌起身一走,胖墩立馬跟了上去,“我娘騙我,她說你和大姐死了,不讓我跟你玩兒,還是玲丫頭跟我說,你被我娘趕出來了。”
胖墩雖然看着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但腦子瓜還挺靈活,講話也比同齡人也利索的多,這個年紀,正是鹦鹉學舌的時候,也聽不懂好醜,心裏記着聽到了什麽,就逢人說什麽。
“你娘……”嬌嬌聞言,氣壞了,臉憋得通紅,回頭就朝還在那瞎樂的胖墩惡狠狠地兇了回去,“她、她才死了咧。”
胖墩還不懂死是什麽意思,也不生氣,因嬌嬌搭理他了,反倒更高興,把手中的小彈弓遞了過去,“嬌丫頭,我給你玩彈弓。”
嬌嬌不接,“我不跟你玩,也不許你來我家。”
這話胖墩聽懂了,愣了一下,哇的就哭了出來。
嬌嬌對這個小霸王撒潑撒賴的行為見的多了,理都沒理,看了阿寶一眼,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轉身就飛快地往屋裏跑了。
“跑什麽?外面是誰在哭?”顧辭正坐在屋內整理衣裳,柳氏當初把她的東西一股腦地塞了進來,各季的衣裳都混在一起,她想着趁現在日頭好,把冬衣都拿出來曬曬。
嬌嬌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栓上門,還不放心似的,用背抵在了門上,“胖墩要跟我玩兒,我不跟他玩。”
“不跟他玩就不跟他玩,你跑什麽?”顧辭對胖墩也喜歡不起來,尤其是——想起上輩子那些不太愉快的事,她的眉頭下意識地蹙了起來,“他今兒怎麽突然往咱們這邊來了?誰帶着過來的?”
不待嬌嬌回話,外面有傳來了阿寶帶着哭腔的聲音,“弟弟,你別哭了……”
一聽阿寶的聲音,顧辭就放下了手中的衣物,朝門口走了過來,“阿寶帶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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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點了點頭,挪到了一邊,讓顧辭打開了門,見她臉色不好,小姑娘又心虛道:“我不是故意,罵他娘死了的,誰叫柳姨咒我和姐姐……”
顧辭吃了一驚,“真了不起,嬌嬌還會罵人了?”
嬌嬌低頭絞着手指頭,不搭腔。
顧辭開口欲說什麽,餘光掃到胖墩正咧着嘴要去咬阿寶,急忙瘸着腿挪了過去,一把将胖墩拖開了,“你是屬狗的嗎?”
胖墩最怕的就是這個不愛說話的大姐,看到顧辭,也不怕胡作非為了。
顧辭看他安靜了,又把阿寶拉了起來,将他上下檢查了一番,才發現阿寶的手臂上有了兩排鮮紅的牙印,深的印子快要滲出血珠子了,頓時邪火四起,擡手就在胖墩的嘴巴上打了兩下,“誰告訴你的,能咬人的?”
“姐姐,不疼。”阿寶擦了擦眼淚,偷偷扯了扯顧辭的衣擺,“你別打弟弟,回頭、回頭娘發現了,會不好。”
顧辭閉了閉眼,不管哭得驚天動地的胖墩,回頭僅僅箍着阿寶的手腕,牽着他進了屋,“嬌嬌,去給姐姐打盆水過來。”
嬌嬌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說話,趕緊去打了水過來。
顧辭給阿寶身上的灰拍打幹淨了,又擰了毛巾給阿寶擦臉,然後才給他擦了擦手臂上的牙印,布巾一碰到牙印,阿寶就顫抖了一下,“疼?”
阿寶抿緊唇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又道:“不疼。”
顧辭捏着他瘦小的手臂,忍了忍從心底上湧的那股酸澀,“胖墩為什麽要咬你?”
阿寶猶豫了一下,“嬌嬌姐姐不跟他玩兒,他在地上打滾,我怕他把衣服弄髒了,晚上娘罵我,就去拉他,他不起來,就咬我。”
顧辭對着他的牙印處輕輕吹了吹,“為什麽不躲?”
“娘……她說弟弟還小,我要躲,怕傷到了弟弟……”
顧辭氣弟弟的愚鈍,可話到了嘴邊,她又生不起氣來了,“阿寶,作為兄長,照顧弟弟是應該的,但也要教會弟弟尊重兄長。你不只是阿寶的兄長,你還是姐姐的弟弟,爹的兒子,沒誰能這麽糟蹋你,知不知道?”
阿寶垂着頭,沒說話,胖墩還在外面哭得驚天動地,他想着就讓他哭吧,讓他喉嚨哭嘶了,讓娘再打他一頓,最好把他打得下不了床,那樣他就不用膽戰心驚地看着他了。
溫熱的液體低落在手背上,顧辭仿佛被燙了一下,她把阿寶抱入了懷裏,“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不好……”
阿寶一開口,說得第一個字是“姐”,第二次開口,叫的就是柳氏“娘”,顧辭以為,柳氏對自家弟弟多少是有幾分真心的。
如今看來,是她高看柳氏了。
懷裏的人由無聲到低聲啜泣,最後到嚎啕大哭,“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不要阿寶了,她們都說,姐姐分家,寧可要,吃白飯的嬌嬌姐姐,也不要阿寶……”
顧辭心酸地只想落淚,從她服完徭役歸鄉起,阿寶對她就不熱絡,她一直以為,是弟弟被柳氏的花言巧語蒙騙了,跟她離了心,生分了,原來不是。
“不是這樣的,阿寶,姐姐沒有不要你。”顧辭蹲下身子,幫他擦了擦眼淚。
阿寶不聽,捂着耳朵繼續大哭。
顧辭知道他現在正是在發洩積壓的情緒,她多說無益,只好一邊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一邊讓嬌嬌搓了布巾給他擦臉。
屋外胖墩還在嚎哭不止,顧辭想着畢竟是個小孩子,天氣又熱,擔心哭得狠了,真哭出個好歹,就讓嬌嬌看着點阿寶,自己又出去了。
“大姐……”剛走到屋外,不知何時過來的馬玲玲就朝她沖了過來,“你們把胖墩怎麽了?阿寶了?”
胖墩被人冷了這麽久,這會一聽到自家姐姐诶的聲音,瞬間跟找到救星似的,在地上更是打起滾來,“姐,大姐打我,抽我嘴巴子……”
“好啊,你們竟然敢合夥欺負胖墩。”馬玲玲一手叉腰,指着顧辭,橫着眼去看她,“大姐,虧你還是咱們的大姐,胖墩還只是個三歲的孩子,你也忍心打他……”
顧辭偏頭睨了一眼在地上撒潑的胖墩,在心底冷哼,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這才三歲,這撒潑的樣子就得了柳氏的真傳了。
見顧辭壓根就不理自己,馬玲玲又氣又無奈,又往院裏掃了一眼,然後像兔子一樣沖進了屋裏。
顧辭腿腳不利索,慢了她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風風火火的馬玲玲把嬌嬌沖翻在地,擰着阿寶的耳朵破口大罵:“好啊,你這個遭天殺的小崽子,讓你不管胖墩死活……”
“啪……”清脆的巴掌聲落下,馬玲玲的話戛然而止,捂着被打的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顧辭,稍許,才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你竟然敢打我?”
顧辭單手捏着她的肩胛骨,不讓她有躺屋裏撒潑的機會,“要哭天搶地地哭喪,去外邊。另外,馬玲玲,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姓什麽了。打罵顧家子孫,是誰給你的膽子?嗯?”
馬玲玲如遭雷擊,似乎才想起來,阿寶是顧家的子孫,尤其還是眼前人同父同母的親弟弟,而她剛剛當着她的面——做了什麽?又說了什麽?
這些年來,對阿寶頤指氣使,動辄打罵,她早就習以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