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辭詫異,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反問了一遍:“你說爹讓我帶着嬌嬌過去吃飯?”
阿寶抿着唇,笑着點了點頭,“娘買了好多肉,還有骨頭,爹說你腿受傷了,讓你也去吃。”
顧辭看着他開心的模樣,不忍心拒絕弟弟,但她不是只顧滿足口腹之欲的饞嘴孩子,她爹良心發現想讓她過去吃頓好的,這倒可能不假,但柳氏絕不可能同意,再說還鬧了早上的那一出,她就不信柳氏能這麽大方。
想通了這一層,顧辭彎腰摸了摸弟弟的頭,跟他輕聲細語地解釋道:“姐姐就不去吃了,阿寶多吃點,才能長得高大。”
阿寶低頭抿了下唇,稍許又偷偷看她,小心翼翼地說道:“姐姐為什麽不去?我聽玲玲姐說,你跟嬌嬌姐姐的日子過得可苦了……”
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弟弟,雖然被柳氏教壞了,心裏卻還是向着她這個姐姐的,性子是畏縮了點,但好歹還是個好的。
顧辭看着這樣的弟弟有些慶幸,也打定主意,等阿寶和她親近起來了,就把阿寶帶到自己身邊來教養。
“你玲玲姐騙你的,姐姐的日子過的不苦。”為了不節外生枝,顧辭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跟阿寶說大舅母給她們送肉過來吃的事,“阿寶回去跟爹說,就說姐姐吃了晌午飯,就不去吃了。”
阿寶猶豫了片刻,才點了點頭,轉身就朝顧老二家小步跑了。
顧辭目送那個小豆丁的身影消失在下坡,這才笑了一下,又轉身去了竈房,只見小姑娘正拿着勺子在那一勺一勺舀着玩兒。
“怎麽不吃了?”顧辭看那碗黃豆沒動,擡手在小姑娘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下,“就吃飽了?”
小姑娘被掐了也不生氣,舀了一勺豆子轉身就往她的嘴裏送,笑嘻嘻地道:“輪到姐姐吃了。”
合着小姑娘一直在等自己?顧辭看着有些傻裏傻氣的小姑娘,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就着她的手吃了,然後又把勺子拿了過來,“好了,該你了。”
“啊……”小姑娘乖巧地張了嘴。
吃了黃豆後,兩人又各喝了一碗湯,嬌嬌貪嘴,吃得肚皮圓圓,撐着了,抱着肚子在那哼唧哼唧,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
“我就擔心你吃撐,剛剛那饅頭讓你吃不完了就別吃,你嘴硬,說能吃完,現在好了,知道難受了吧?”顧辭又氣又心疼,一邊把煮爛了的豆子盛到大碗裏,一邊數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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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捂着肚子,乖乖坐在外面的老槐樹下,也不敢回嘴。
顧辭出來,看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不忍心數落了,“吃飽了最難受,別坐在那裏,去屋裏走動走動。”
嬌嬌看了她一眼,慢騰騰地往屋裏走。顧辭把竈房收拾好了後,也跟着進了屋,見小姑娘一張臉皺巴巴的,又擔心,“想不想吐?除了撐,還有哪裏難受嗎?”
“沒有。”嬌嬌搖了搖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撐着了。”
顧辭也就不擔心了,将拿進來的大碗也放進了桌上的木盆裏,“走動走動消消食就好了,等這豆子涼了,等會你去板根叔家走一趟,回來就能睡午覺了。”
外面道上的人多,顧辭怕村裏的婦人亂嚼舌根,在裝豆子的大碗外套了了破舊的布袋,放進籃子裏,讓嬌嬌提過去的。
板根嬸兩人雖然沒有子女在身邊,但日子過得卻是不錯的,但老一輩省吃儉用慣了,板根叔也是這兩年身體不好之後,把家裏的田佃出去了,日子才過的清閑下來。
“嬌丫頭,這個點兒,你怎麽過來了?”板根嬸長着一張馬臉,平日也總是耷着神情,看起來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雖然兩家相隔近,但柳氏和板根嬸兩人歷來不對付,連帶着她看家裏的那些小輩也不順眼,今天過來請人過去幫忙,一是抱着顧辭如今和柳氏不對付,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的心态,二來也是她一時也找不到旁人幫忙。
嬌嬌有些怕她,但想起姐姐的話,還是朝板根嬸腼腆地笑了一下,“姐姐黃豆炖骨頭湯,份量多,天氣熱,擔心壞掉,讓我給您和板根叔送點過來。”
板根嬸愣了一下,随即努力扯了一抹笑,“大姐兒有心了。”
說着,她也沒推遲,把那個破布袋接了過來,進了裏屋,隔了一會,又把布袋還給了嬌嬌,“回頭幫我跟你姐姐說一聲,勞煩她惦記了。”
嬌嬌點了點頭,提着布袋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欲打開去看時,板根嬸不讓,“你和大姐兒都是個好的,只是可憐大姐兒她娘死的早,才這麽被柳氏那個毒婦這麽磋磨。嬸子和你叔日子過的比你們兩個丫頭要好多了,讓你姐別瞎操心。”
布袋裏比拿過來時還重,肯定放了東西,嬌嬌知道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可她又不知道怎麽辦,站在原地急的不知所措,“嬸子,這、我、我不能拿您的……”
“快回去吧。”板根嬸根本不給她拒絕的餘地,又把她往外推,“嬸子家沒什麽好招待你的,就不留你了。”
嬌嬌臉皮薄,被人下了逐客令,只好提着籃子猶猶豫豫地往回走。
回了家,把空碗拿出來時,才知道板根嬸往裏面塞了一大包零嘴,嬌嬌看着那些花花綠綠的糕點和酥糖,吞了吞口水,又怕顧辭誤會,“姐姐,這些、我不知道,板根嬸不讓我看。”
糕點和酥糖對這些莊戶人家來說,都是奢侈的東西,是貴重的回禮了。
顧辭對板根嬸那性子有些了解,是個外冷心熱的人,還生怕欠人人情,別人待她三分,她恨不得回人家五分的性子。顧辭收了這些零嘴,彈了彈小姑娘的腦門,“你今天吃撐了,為了懲罰你,這些零嘴今兒都不許吃。”
小姑娘舔巴了下唇,“姐姐不怪我嗎?”
“你送東西過去,我就料到板根嬸會不會白收。”顧辭笑了一下,“只是沒想到板根嬸出手這麽大方。不過也無妨,她也不缺這點東西,兒女不在身邊,咱們幫着多關照幾分還了這禮就成。”
禮尚往來,這關系往後才走的親。若是她沒記錯,板根嬸的兒子很快就要來接他們去鎮上生活了,現在打好關系,往後她帶着嬌嬌離開,也能多份人脈。
嬌嬌想了一會,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姐姐不生氣她亂收人家的東西。
給嬌嬌擦了臉和身子,換了一身清爽的舊衣之後,兩人就睡起了午覺。
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顧辭就被屋外的動靜給鬧騰醒了,嬌嬌睡得沉,一點都沒受影響,踹了被子,晾着肚子睡。顧辭看她熱,也就沒給她蓋被子了,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院子裏,柳氏正在攤谷筏子,像故意制造出噪音似的,摔的噼裏啪啦響,看到顧辭出來了,态度罕見的熱情:“喲,大姐兒醒了?”
這是知道她們在睡覺,故意的?
顧辭在心裏冷笑柳氏作妖的行為,面上卻是沒給她甩臉子看,“後娘這是在做什麽?”
“曬谷子啊。”
村裏有共用的曬谷坪不去,新房子的院子也這麽大,向陽又好,也不去,偏偏把谷子特地曬到她院子裏來,這是幾個意思?
“大姐兒不是分家了之後,這院子讓你爹曬個谷子也不成吧?”不等顧辭搭腔,柳氏又自顧自地接了話頭,“曬谷坪雖然大,但讓給人家那些沒院子曬的人也好,我家裏喂的雞鴨太多,免得糟蹋,你這裏寬敞,陽光也好。”
柳氏說的,她卻是無可厚非。秋收大過天,這事即便鬧到族長裏正那裏,也沒人敢指摘柳氏的這番話。
雖然知道柳氏肯定不是打的這個注意,但顧辭也拒絕不得,“後娘只管曬就是。”
柳氏挑了挑她那稀疏的眉,攤開了一床谷筏子,又看向顧辭,“對了,大姐兒中午怎不過去吃飯?”
“吃了。”顧辭不想跟她多說,“後娘慢慢曬,我回屋了。”
“哎,等等……”
“後娘還有事?”
“也沒啥大事。”柳氏這臉笑起來,乍一看還挺和善的,“你也知道家裏田多,家裏就我和爹兩個勞動力,忙不過來,大姐兒,這谷子曬這裏,你幫我翻翻,太陽下山了幫我收收啊。”
原來,是打的這主意了。
顧辭回頭朝她勾了勾唇,笑意并沒達眼底,“原來,後娘也知道,家裏的田,是多的。谷子你樂意曬就曬,但我不樂意幫你翻收。”
柳氏臉上的笑蹭的就消失了,“你這個不孝女,你爹娘累死累活,你就彈着指甲蓋耍,也不幫點忙,白養了你這麽多年……”
“白養?”顧辭輕笑出了聲,擡眸掃向她,“柳如花,你有什麽資格來置喙我?你是不是忘了,你當年在鬼門關徘徊時,那筆救你的銀子是哪來的?”
這話一下就戳到了柳氏的痛處,讓她心虛不已,被顧辭大逆不道地直呼了姓名也不敢吱聲,但她作威作福慣了,又不甘心,嘴硬道:“那也是為了救你們老顧家的孩子。”
顧辭低頭笑了一下,又轉了話頭,“你上午在田間到處诋毀我和嬌嬌,傳出了十裏八鄉,你要是不怕也壞了你好女兒的名聲,不怕她嫁不出去,你只管再到處去嚷嚷,我是如何忘恩負義的人。”
打斷骨頭連着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柳氏這個蠢貨,為了給她添堵,不遺餘力地抹黑她,排擠她,卻忘了她即使分出去了,也是方玲玲的大姐,阿寶和胖墩的大姐。
柳氏聞言,似乎這才想起這個理兒來,對顧辭更是恨得牙癢癢。不說為了阿寶,就是為了她的女兒和胖墩,她也不能真把顧辭的名聲給壞到其他村去。
看柳氏憋了氣,顧辭就神清氣爽了,徑直回屋關上了門,沒了睡意,就繼續納鞋底。
末時末,睡飽了的嬌嬌也醒了,小姑娘無事可做,就又跑出去看她精心喂的兩只母雞,因為院子裏曬了谷子,她就把兩只雞都關在了柴房,她蹲在槐樹下盯着螞蟻看。
顧辭看她實在無聊,讓她去外面找六嬸家的小女兒夏夏玩。嬌嬌不願意離開姐姐身邊,不樂意去。
顧辭叮囑她別讓螞蟻爬身上來了,也就随了她。嬌嬌看得正起勁的時候,阿寶帶着胖墩過來玩兒了。
胖墩調皮,但卻十分黏嬌嬌,以前就是,今天也是不知怎的就想起要嬌嬌姐姐,在那裏哭鬧不休,方玲玲就讓阿寶帶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