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聽到賀氏的聲音,顧辭下意識地順着聲音看過去, 就見賀氏大步朝這邊過來, 後面還跟着二舅母花氏, 不由納悶:“大舅母, 二舅母, 你們怎麽過來了?”

“大舅母,二舅母。”兩個小的看到人, 也是甜甜地打了招呼。

“哎哎。”賀氏走得急,一邊應聲, 一邊就朝嬌嬌走了過來, 趕緊拉着她的手擦了擦,瞧着她有些紅通通的手指頭, 又是疼惜又是埋怨,“這是雙巧手兒,咋能做這些粗活兒?”

顧辭就更納悶了, 看着後面緊跟過來的花氏,“大舅母這是怎麽了?”

花氏笑眯眯的, 看着嬌嬌的眼神也是十分熱切, “你大舅母說得對,往後啊, 嬌丫頭的手可得好好保養着。”

“大舅母。”嬌嬌從賀氏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也是覺得莫名,“姐姐沒讓我幹粗活了,這些都是我能做的。”

“瞎說。”賀氏又捏了捏她的小手, 朝顧辭看了過去,“你問問你二舅母,看嬌丫頭這手到底有多金貴。”

花氏一見顧辭朝她看過來,不用她問,就接口道:“你也是的,嬌丫頭的繡工這麽好,你還讓她做這些粗活兒。”

顧辭聞言,心裏便有了計較,但面上還是疑惑道:“二舅母是聽誰說的?”

不等花氏回複,賀氏就率先咋呼了,“怎麽?你不要告訴我,你還不知道嬌丫頭有這身本事?”

顧辭垂了垂眸,沒有搭腔。

花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也跟着去拉了拉嬌嬌的小手,見小姑娘的手指雖然有些紅,但十指纖長,摸着也軟嫩,并不糙,這才放心了些。

“前些日子,你不是帶着嬌丫頭去家裏了嗎?三梅當時正給鎮上一家裁縫店繡帕子,嬌丫頭就幫着她繡了條錦鯉,結果我昨天給掌櫃的送帕子過去,嬌丫頭繡的帕子被掌櫃的瞧見了,不僅給打賞了二兩銀子,還讓我幫忙找這個繡娘。”

說着,花氏就從衣袖內拿出了一個荷包,朝顧辭遞了過去,“這帕子是嬌嬌繡的,這錢理應給她。”

“二舅母,這可使不得。”顧辭趕緊推了回去,“這是掌櫃打賞給三朵妹妹的,我們不能收。”

“哎,你怎麽聽不明白了?”花氏蹙了蹙眉,有些急,她雖然性子軟,平日有些愛計較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心也軟,瞧着顧辭如今的情況,私底下沒少跟自家男人念叨顧辭是個可憐人,“這是掌櫃誇嬌丫頭繡活好,這才打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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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看兩人推來推去的,抿了下唇,“二舅母,那帕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繡完的,我只幫三梅姐姐繡了條錦鯉,其他的都是她繡的。”

大方不貪小便宜的人,誰不喜歡?

瞧嬌嬌這麽說,花氏就更心疼兩人了,硬是把銀子塞到了顧辭手裏,“讓你拿着就拿着。”偏頭又朝小姑娘道:“掌櫃的可就是瞧上你繡的錦鯉了。你三梅姐那點繡工,和你沒法比。”

“二舅母說得哪裏話。”自家孩子自己說可以,別人要是真順着話應了,多少不舒坦,顧辭也知道這是二舅母在客氣,三梅的繡活,家裏大大小小的人都看重,即使是秋收,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的,家務活也沒讓三梅插過手,“三梅的繡活,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從前我也覺得三丫頭這繡活是不錯的,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花氏有些感慨,若是換了旁人,她保不齊心裏會有些疙瘩,但嬌丫頭的話,她是真心實意地松口氣,畢竟大姐兒這日子,确實過得太不好了些,有個過日子的門路也好。

“二舅母,三梅姐姐的繡活是很好的。”

“喲,我閨女還知道這些了。”小姑娘冷不丁地開口,幾人都愣了一下,賀氏就在她身邊,回過神來,看着她一本正經的小臉蛋,不由一樂,“那你說說你三梅姐姐的繡活好在哪裏?”

嬌嬌歪着頭想了一下那天看到三梅繡的帕子,煞有介事地點評道:“三梅姐姐的繡活,針腳紮實細密,走線也穩,功底還是有的,但是……”

大約意識到自己這話也有些不妥了,嬌嬌又停了下來,低着頭不說了。

“但是什麽?”花氏親眼見到掌櫃對嬌嬌繡的那尾錦鯉啧啧稱贊,倒也不覺得她的話是在誇誇其談,真心實意地請教:“老人常說,揚長避短,正好讓你三梅姐姐再長進長進。”

嬌嬌仍是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了顧辭一眼,見對方朝她點了點頭,這才低聲道:“只是三梅姐的走線不夠流暢,所以繡出來的東西更多只是形似,而沒有神韻。形似是中等繡品,神似才是上等繡品。”

聞言,不只賀氏和花氏詫異,顧辭也有些吃驚,她倒不知道小姑娘還真能說得一板一眼,懂得還不少。

花氏盯着嬌嬌看了會,眨了下眼睛,又扭頭去看了看賀氏和顧辭,吶吶道:“裁縫店的掌櫃也是這麽說的。”

“看來我閨女小小年紀,就是個行家了。”賀氏縫件衣服還行,但繡花這種活兒,也是做不來的,聞言更是對嬌嬌喜愛幾分,捏着她的小手喜不自勝,“往後這嬌貴的手兒可得護仔細了。”

“确實。”花氏也跟着附和道:“玲珑閣那些繡娘,随便一件繡品就夠咱們吃上個三五年了。正好如今入冬,在家閑着沒事幹,我明兒就能帶着嬌丫頭去鎮上見見那掌櫃。”

“我也能像三梅姐姐一樣,接繡活掙錢嗎?”聽到花氏的話,嬌嬌整張臉都雀躍起來。

“當然能。”花氏看着她甜甜的梨渦,沒忍住,伸手戳了戳,“我看掌櫃那意思,是迫不及待想讓你給他繡繡品。”

“姐姐,那明天咱們就去鎮上。”嬌嬌也有些迫不及待,跑過去扯着她的手晃了晃,“我能掙錢了,姐姐就不用冒險上山了。”

“什麽?上山?”一聽這兩個字,賀氏頓時變了臉,這才注意到院子裏正在忙活的野雞和兔子,趕緊拉着顧辭上下看了看,“你這孩子,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心裏有數,舅母不用擔心。”生怕賀氏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顧辭趕緊安慰她,“我也就是在這附近的山頭轉悠,沒往深山去,出不了什麽事的。”

嬌嬌撇了撇嘴,跟賀氏告狀道:“姐姐在山上帶了四天才回家了。”

“你個不省心的。”賀氏更加糟心,戳着顧辭的額頭就教訓起來,“你真當你是個男人使?那山上能是你一個女人待的嗎?你還一待就是四天,若是出點事怎麽辦?”

很好,小姑娘這是故意了。

顧辭暗暗瞪了嬌嬌一眼,又苦着臉挨了賀氏和花氏的一頓訓,這事才算揭過。

秋收過後,家家戶戶基本上都閑了下來,賀氏和花氏也不趕時間,索性就把兩個小的趕到一邊去,她們幫着來把這些野雞和兔子給處理了。

忙活了一上午,才算把東西清理好,賀氏和花氏想着給她省糧食,把東西清理好,幫着打掃了院子,就說要走。

顧辭自然不讓,硬是留着她們用了飯才走。

臨走時,顧辭送了兩只野雞和一只兔子,賀氏推脫,顧辭就說,要是不要她的回禮,那她也不要她們送過來的東西,賀氏這才接了一只野雞和兔子,“野雞給一只就成了,明兒反正要上鎮上,你把吃不完的都拿鎮上的酒樓去問問。”

顧辭也就不推辭了,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準備拿去換錢的,“舅母也不要總是操心我們的日子,要實在過不下去了,多半也不會跟您客氣的。”

這話很貼心,賀氏聽着受用,“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還有弟弟妹妹要照顧,凡事都要多考慮幾分。再說了,嬌丫頭既然有這手藝,往後也能掙些錢給你減輕些負擔,用不着這麽拼。”

“我省得的。”顧辭點了點頭,板根嬸早些日子就給她提過嬌嬌繡活這事,她沒往心裏去,是不願嬌嬌太打眼。

嬌嬌身份成謎,但從今日這言談來看,她更加确信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女紅繡活肯定都有專門的師傅教過。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若是嬌嬌往後的繡品真到了某個識貨的人手中,被人認了出來,難免不惹來一些麻煩。

可看到小姑娘說起自己能掙錢的事兒那歡喜的勁頭,她又不忍心拒絕,再說了,她若是不領了花氏這份情,只怕是兩位舅母又會多想。

考慮再三,顧辭決定還是先走一步看一步,明兒親自去見過掌櫃的再說。

“你省的就好。”賀氏朝她擺了擺手,“那明天就在集市的入口等,反正我也沒事,到時會和你二舅母一起過來。”

将兩位舅母送走後,顧辭切了半只野雞包好,拿上那鹿茸上了老顧大夫家。

老顧大夫一家都在,看到顧辭過來了,立馬把她請進了屋。

“大姐兒,往後還要提東西過來,我可不讓你進屋了。”老顧大夫的婆娘就是同村人,是個特別矮瘦的婦人,雖然頭發發白了,但精神比老顧大夫還要好。

“這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就帶着兩個小的在山裏撿柴,運氣好打了兩只。顧伯母往日也沒少照顧我們,您說這話就是太生分了。”關于上山打獵的事,顧辭也不想整的大張旗鼓。

顧氏就喜歡顧辭這知恩圖報的一點,笑眯眯地接下了她手裏的東西,“那我就不客氣了。”

知曉顧辭是來跟自家男人商量事情的,顧氏也不湊熱鬧,寒暄了幾句,給人上了茶之後就出去了。

待人出去後,顧辭就拿出了布包着的鹿茸給老顧大夫看,“老顧大夫,您給我看看,這東西可值錢?”

老顧大夫看了他一眼,接過布包打開,一看到裏面的東西,吓了一跳,“大姐兒,這東西你哪裏來的?”

“我上山打的。”對于老顧大夫,顧辭也沒隐瞞,“前些天我去山上打獵,碰巧瞧見這鹿了,蹲了些日子。”

老顧大夫眯着眼,拿着東西反複看了看,“鹿生性膽小,警惕異常,一般很難獵到,你倒是個本事好的。”

顧辭舔了下唇,“也是運氣好。”

老顧大夫看着她笑了笑,“我聽老三說,你撿的那個女娃娃臉上的印字要花不少錢?”

“也怪我當時沒有注意,起了水痘沒放在心上。”顧辭不欲讓外人以為她是平白無故的好,村裏多的是愛挑撥是非的婦人,難免有些長舌婦就喜歡到阿寶面前說三道四,壞了兩個小孩子之間的情分。“既然還能有救,那我便要盡全力試試的。”

“這倒也是。”老顧大夫也是個厚道人,倒也不覺得顧辭這樣的做法有何不妥,又瞧了瞧手中的鹿茸,低頭聞了聞,“這東西你收拾地不錯,就送去積善堂,那個不知羞的老東西既然大方地讓你先拿藥再付錢,想必也不會吝啬,你這東西到她那裏,大概能抵那女娃娃三個月的藥錢。”

顧辭有些吃驚,“這東西這麽值錢嗎?”

“你若是去了其他地方,這東西能給你五十兩就頂破天了。”老顧大夫嘆了口氣,“大姐兒啊,你別想着這東西值錢,就想着繼續往山裏走啊,到底是個女娃子。”

顧辭心裏有些暖,笑了笑,“我惜命了。”

老顧大夫也跟着笑,“惜命好。”

從老顧大夫家裏出來後,顧辭的心情也有些飄,心裏盤算着明兒要給小姑娘多買幾根好看的頭繩,還買個小簪子。

翌日,外面的天還黑着,顧辭就把兩個小的收拾好了,這一次沒好意思麻煩小顧大夫,顧辭是走路去的,好在出了村口不遠,就碰到了有人趕着牛車去鎮上,順路帶了他們一程。

到了鎮上時,已經天光大亮了,顧辭和舅母約好的時間是末時會面,上午就大夥先去買自己要買的東西。

顧辭不敢讓舅母知道她花了大錢給嬌嬌治臉上的印字,到了鎮上,就先去積善堂。

“看着你帶着兩個孩子不容易的份上,這東西就抵那女娃娃三個月的藥錢。”就像老顧大夫估摸的一樣,李大夫看過東西,就收了起來。

“謝李大夫了。”

李大夫最煩這些虛禮,擺了擺手,“買賣你情我願的事,就犯不着這麽客氣。真要謝我,以後這樣的好東西都往我這裏送就是。”

顧辭也就沒客氣了,“那是自然。”

從積善堂出來時,顧辭想着舅母說的嬌嬌的手要好好護養,又考慮到天冷了,臉和手容易凍得生瘡和起裂,又給嬌嬌和阿寶都拿了一些護臉護手的膏藥。李大夫瞧着她提着的野雞和兔子,索性把東西包圓了,給了她一個冬天都用不完的護手護臉膏。

這對顧辭來說,是個大便宜,這些膏藥一般莊戶人家都是用不起的,富貴人家用的東西都貴的要命,她用幾只野雞和幾只兔子換了一個冬天的膏藥,這筆買賣實在太劃得來了。

拿了藥,又不用去賣野雞和兔子了,顧辭葉沒什麽大事了,心情有些輕松,想着上一次匆匆忙忙,也沒帶着兩個小的逛逛,這次便聽嬌嬌和阿寶的意思,讓他們帶着她走。

一路走走停停,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因嬌嬌不要簪子,跟她還鬧了脾氣,她最終也只給買了兩根頭繩,另外給阿寶買了些筆墨紙硯。

阿寶七歲了,入冬之後,大夥不忙,條件好些的人家就要把孩子送去啓蒙了,顧辭不奢求阿寶将來能考狀元,只是希望他多認識幾個字。

等到了約定時間,顧辭就帶着人等在了入口,賀氏和花氏也不是磨蹭的人,顧辭剛到約定的地點,兩個舅母就從另一邊趕了過來,問候了幾句,就直接去了花氏說的那個裁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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