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趙掌櫃在旁邊不錯眼地盯着嬌嬌手下的繡品,在看到她戳到了手指時, 原本就想叫停, 從嬌嬌那拿針的那一刻起, 他其實就已經信了。

他從十八歲就接手成衣和繡品, 見識過的繡品和繡娘繁多, 小姑娘這拿針、下針的手法都看得出是受過專人教導的,且看小姑娘不用描樣就能信手下針走線, 可見這繡活更是爐火純青。

然而,他又實在好奇小姑娘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到底能繡出怎樣的繡品來。畢竟, 刺繡是一件極耗時間的事, 好的繡品,即便繡娘心中有了描樣, 但在真正下針前,光是在布料上構圖,就要花費不少時間。即便是玲珑閣的那些繡娘, 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也未必能繡出什麽出色的繡品來。

就是帶着這樣一股莫名的興奮與期待,趙掌櫃全程都沒有出聲。

約莫是期待太高了, 在香快要燃完時, 他看到嬌嬌繡框上那已經完成的蝴蝶時,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倒不是覺得嬌嬌繡的蝴蝶太次,而是覺得這樣一只蝴蝶太過普通了些,且翅膀上的彩線繡的過于疏松,就像是為了節省時間故意少針繡的一樣。

不過, 雖然這繡圖沒有達到自己的期望,但趙掌櫃對嬌嬌的繡活也是十分滿意的。這幾年,彩衣巷開的這種裁縫店又多了幾家,對面的那幾家為了和他争搶生意,都不惜私底下花重金從玲珑閣請品階低的繡女幫忙接活。而他店裏的繡品一般都是交給像三梅一樣的莊戶人家繡的,自然比不過對頭。

他們這些生意,名義上是叫裁縫店,但接的卻都是給有錢人家做衣衫的活計,另外再賣些搭配的香囊荷包帕子等小物什,有錢人家講究,衣服上少不了繡圖裝飾,因此他們這生意要想做好,不僅要量體裁衣的師傅手藝好,還得有好的繡娘。

趙掌櫃也不是眼高于頂的人,轉念一想明白,也就釋然了,把眼神從繡框上挪到嬌嬌臉上,笑着道:“姑娘……”

注意到小姑娘收了蝴蝶上的線,卻并沒有擡頭起身,而是又飛快地換了針線,在蝴蝶一旁又下了針。趙掌櫃愣了愣,随即立馬噤了聲,又緊張地盯着嬌嬌手下的動作。

看着小姑娘用深綠色的線在蝴蝶旁邊随意勾的幾針,他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解,但很快又舒展了眉頭,随即臉色越繃越緊,慢慢變成了一臉不可置信。

在桌上的香落下最後一掇香灰時,小姑娘也落下了最後一針,娴熟地壓了線,扯了針,小姑娘輕輕籲了口氣,擡起頭,先是看了顧辭一眼,“姐姐,我繡好了。”然後才看向趙掌櫃,“這是蝴蝶戲蘭,趙掌櫃請過目,可是滿意我這繡活的……”

“滿意,滿意,滿意地不得了。”趙掌櫃仍舍不得把眼神從繡框上的蝴蝶戲蘭上挪開,又看了兩眼,才一臉如獲至寶地看着嬌嬌。

他壓根想不到,小姑娘剛剛把蝴蝶的翅膀不繡紮實,并不是為了節省時間,而是刻意為之,就是為了在添上這連針勾出的蘭花時,給蝴蝶營造出一種翅膀在微微顫動的神|韻,他更加想不到小姑娘那叢蘭花竟然大膽采用虛針繡法,起初看似只是不同顏色的繡線随意勾勒,等到最後盛放的蘭花勾了出來,他才驚覺小姑娘是在繡一叢蘭花,虧他還一直不錯眼地盯着,直到人将盛放的蘭花勾了出來,他才看明白。

“姑娘的繡活太出神入化了,不是我誇您,我到了這把歲數,都還沒見過這樣栩栩如生的蝴蝶戲蘭,今兒總算在姑娘這裏開了眼。”

大約這是小姑娘的拿手絕活,她倒也不自謙,神色自若地受了趙掌櫃這頓誇,起身往顧辭身邊走,到了姐姐面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姐姐覺得好看嗎?”

顧辭聞言,把視線從繡框上挪開,微微低了低眼,看着小姑娘神情裏透出的明顯期待,她也想像趙掌櫃一樣,把人誇上天,但手卻忍不住微微有些顫抖,她動了動唇,喉嚨仿佛被人扼住了一樣,好半晌,她才在小姑娘越來越黯下去的神色裏,費勁全力扯了扯有些發僵的臉頰,艱澀地開口道:“好看,這也是姐姐見過最美的蝴蝶和蘭花,比真的都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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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趙掌櫃的誇獎,嬌嬌除了得意,倒也沒有其他情緒,可是一聽姐姐的話,她的心裏就像她喂的那兩只小兔子鑽進去了,活蹦亂跳,鬧的不行,她下意識地揉了揉跳的有些快的胸口,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也沒有這麽好看的。”

“如何沒有這般好看?”賀氏看不懂繡品好壞,也形容不出個所以然,只是覺得小姑娘繡的那蝴蝶也好,蘭花也好,單看不覺得有什麽,但瞧着那一整幅圖,就像跟真的似的,“我看趙掌櫃和你姐都沒誇錯。”

花氏的眼神仍舊停留在那繡圖上,盯了片刻,才一臉複雜地看向嬌嬌,她到底是養了個會刺繡的女兒的,多少知道嬌嬌這繡活做的有多好,但她也明白,他們這樣的人家,養的小姑娘對刺繡再有天賦,沒有專門的師傅教導和布料拿來練手,也是不可能小小年紀就達到這樣的成就的。

嬌嬌刺繡的手藝這般不錯,還識字,這身份細想起來……花氏越想越覺得心慌,想着要仔細問問顧辭,小姑娘的來歷,但眼下又不是什麽好的時機,在那暗忖了半天,也沒想出個什麽好主意來,遂只好收了收這些心思,先問問趙掌櫃的意思。

“趙掌櫃,如今人我也帶過來了,這手藝您也見識了,那我這外甥女……”

“李娘子放心,我絕對不埋沒了嬌嬌姑娘這手藝。”趙掌櫃以為花氏還是在擔心他質疑小姑娘的繡技,忙接了話,“我跟你們諸位保證,嬌嬌姑娘的繡品,我都多給兩成價錢,且店裏往後接到了大件繡品,我也會首先同你們商量……”

“不。”不懂趙掌櫃說完,顧辭就開口打斷了他,“承蒙趙掌櫃看得起家妹,但往後您能收些家妹做的帕子和香囊,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哎?”趙掌櫃這還是頭一次見這種把錢往外推的人,“顧姑娘這是……對趙某有些什麽誤會?”

顧辭搖了搖頭,見小姑娘也是一臉疑惑不安,她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解釋道:“趙掌櫃說這話才是誤會我了。家妹以往都沒接過這些活,只是在刺繡方面,略有幾分天賦罷了,又年紀小,性子也不是很沉穩,我家裏更是破落,連個好好的繡房都給小丫頭騰不出來,您若是讓她繡那些上等料子或是大幅繡品,我怕到時出點差池,一來我們也賠不起,二來也影響了趙掌櫃的生意。”

趙掌櫃愣了一下,他剛剛沉浸在小姑娘的繡技裏,倒是忘了這幾人的家境了,這會想起來,不由又納悶,小姑娘這繡活,基本功如此紮實,那行雲流水的刺繡手法肯定是受過師傅教導,且這教引的師傅也絕不是什麽普通繡娘,絕對不是說有幾分天賦就能搪塞過去的。

思及此,他又重新将幾人打量了一番,單看幾人的穿着,确實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只是這顧家兩姐妹,這周身的氣質,倒也确實與那些莊戶家的姑娘有幾分區別。

不過,他到底是個見了些市面的商人,形形色色的人見的多了,看別人起起伏伏的人生際遇,倒也是個心寬的性子,暗自琢磨了一番,也不多問,“咱們這也算是一宗買賣,自然是你情我願的事,姑娘既有這樣的擔憂,我肯定也不能強求。”

到底覺得有些可惜,趙掌櫃又有些不死心,“姑娘看看這樣是否可行,若有擔憂,先讓嬌嬌姑娘到我這裏拿些香囊和手帕先繡着練練手,等到以後能繡大幅繡品了,再……”

“趙掌櫃給些香囊和手帕就行,這大幅繡品,就不接了。”顧辭明顯感覺到了小姑娘臉上的不滿,心下微微嘆氣,嘴上卻依舊道:“上等料子的繡品我們也不接,趙掌櫃若是覺得價錢不劃算,您按一般的價錢給就是了。”

賀氏也是疑惑不解,正欲開口,花氏趕緊道:“趙掌櫃,您就聽我這大外甥女的吧,她們姐弟三日子過的清苦,您若是給了好料子,沒準還遭賊惦記,到時出點什麽意外,就得不償失了。”

聽花氏這麽說,賀氏的眉頭松了松,倒也确實是這個理兒,也就不開口了。

趙掌櫃是個精明人,這諸多顧慮,定是有什麽不足外人道的隐情,也沒法強求,略微有些失望道:“那我也就不強求了,到底難遇見個這麽出色的小繡娘,我也當結個善緣,這價錢我也不壓,繡的帕子和香囊我都按多兩成的價格給。”

說着,趙掌櫃又想起什麽似的,又看向花氏,“李娘子可千萬別以為我是瞧不起你家三梅姑娘,我是個實在人,三梅姑娘這繡活比很多姑娘要出色,但我早先也說過,算不得上等繡品……”

花氏打斷了他,“趙掌櫃當我什麽人。”雖然感慨同人不同命,但她也認得清現實,尤其是知曉嬌嬌怕是身份不簡單,“您就算給我這外甥女開出高十成的價格,我也不會多想。”

“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趙掌櫃笑了笑,又去同顧辭商量,“帕子和香囊的描樣我這裏都有,這上面主要是繡些花花草草,錦鯉和鴛鴦戲水之類的大圖就要貴一些,花草帕子給三梅姑娘的是五文,香囊是八文,錦鯉和鴛鴦的各是十文的和二十文。嬌嬌姑娘的全在這些上加兩成。當然,若是嬌嬌姑娘自己能想出不一樣的描樣,我瞧過後,覺得滿意,這些描樣也能買下來。”

趙掌櫃退了一步,顧辭也不好再推遲,免得被人誤會是擺譜子,也就點了點頭,“謝趙掌櫃了。”

趙掌櫃客氣了兩句,知曉他們隔鎮子遠,也不多說了,招呼夥計拿來了帕子和香囊,商定好交工的時間,帕子和香囊各拿了二十,當面點清數量後,就讓夥計用一個幹淨的布包裝了,遞給了顧辭,“李娘子和我打交道兩三年了,全是熟人了,我也就不收你們的押金。”

顧辭謝了他的好意,接過布包,打了招呼,幾人就告辭了。

在錦繡坊耽擱了一陣時間,幾人都還沒來得及吃晌午飯,賀氏和花氏節省習慣了,他們出來都是自帶饅頭,嬌嬌和阿寶剛剛買了些零嘴填肚子,倒也不餓,卻是顧辭餓了。

“舅母,天色還早,你們還要去逛嗎?若是還要去逛,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我們倒是沒什麽要緊的事情要辦了,你們還有東西沒買嗎?”賀氏問道,又去看了看嬌嬌和阿寶,“嬌嬌和阿寶餓了嗎?”

嬌嬌自從出了錦繡坊後,就悶聲不語,聽到賀氏的話,也只是搖了搖頭,并不搭腔。

賀氏瞧着她神色恹恹,正好旁邊賣冰糖葫蘆的走過,便給她和阿寶各買了一串。

顧辭見狀,忙要給錢,被賀氏攔了,“大舅母沒什麽閑錢,但兩串糖葫蘆還是買的起的。”說着,就利落地掏了錢,把糖葫蘆給了嬌嬌和阿寶,“這鎮上的東西都貴,你們要是沒帶幹糧,我這裏還有些饅頭。大姐兒啊,你雖沒成家,但眼下跟當家了沒啥兩樣,花錢可得省着點,下次上鎮子來,自己準備些饅頭,要省不少錢。”

顧辭被賀氏說得有些心虛,忙點了點頭,也沒好意思開口說自己餓要吃東西,想着反正也沒事要辦了,也決定就回去算了。

花氏見賀氏給兩個小的買了糖葫蘆,她這個二舅母沒好意思不做點表示,便也跟着在一旁的攤子上給兩個小的買了幾個烤地瓜。

顧辭知道推辭不了,也就随了兩位舅母,幾人結伴走到出口後,恰好碰到有顧家村的人趕着牛車回去,顧辭就帶着嬌嬌和阿寶先走了。

嬌嬌一路都不說話,拿着糖葫蘆也不吃,連帶着阿寶也只敢看着糖葫蘆吞口水。

顧辭約莫猜到了點小姑娘為何不開心,但也不知道如何跟小姑娘解釋,索性也就沒開口。

一路無言地走了一陣,顧辭實在餓得慌,尤其是糖葫蘆的香甜氣息和烤地瓜的香味争先恐後地往鼻子裏鑽,實在是折磨人。

她忍了忍,沒忍住,就讓阿寶把烤地瓜遞給了她,拿了一個剝了皮,“你們倆吃嗎?現在不燙了,要吃姐姐給你們剝。”

阿寶不餓,但看着紅彤彤的烤地瓜,也有些饞,“吃。”

顧辭把烤地瓜遞給了他,“對了,那門牙掉了,長新牙了嗎?”

“還沒。”阿寶接過烤紅薯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吃了一口又朝顧辭看過去,“甜甜的,姐姐吃嗎?”

“姐姐自己剝一個。”顧辭又拿了一個,“還沒長牙,這糖葫蘆得少吃,吃兩顆就不許吃了。”

阿寶看着手中的糖葫蘆,有些不舍,但又怕自己的牙長歪了,便苦着臉點了點頭。

顧辭瞧弟弟這模樣,有些忍俊不禁,“等你牙長好了,姐姐再給你買。”

說着,又把手中剝了一半的烤地瓜遞給了身旁的小姑娘,“給。”

嬌嬌偏過臉去,沒出聲也沒伸手接,只是偷偷吞了下口水。

顧辭知道她又跟自己鬧小性子了,瞧着她的小動作,又讨好地把烤地瓜給她唇邊送了送,“到家了,涼了也不好吃,這會吃正好。”

就在嘴邊的美食,哪有不犯饞的,小姑娘又饞又生氣,偷偷看了顧辭一眼,正好被抓包,趕緊別過頭,順便就着顧辭的手,在烤地瓜上咬了一口。

“姐姐沒騙你,好吃吧?”顧辭抿了抿唇,把唇邊的笑意壓了下去,又把手伸過去了一點。

小姑娘鼓着腮幫子,跟個倉鼠似的,嚼了嚼咽下去,從鼻子裏輕哼一聲,又低頭咬了一口。

顧辭看她吃的十分香,也不急着給自己剝,就這樣舉着烤地瓜喂給她吃。

烤地瓜太幹,吃了幾口,就噎得難受,阿寶是個自立的好孩子,自己翻出水壺喝了兩口水,又主動把水壺遞向了嬌嬌。

嬌嬌接過,也喝了兩口,她剛剛吃得急,喝了水,就覺得堵的慌,打起嗝來。

顧辭忙幫她拍了拍後背,“深呼吸一口氣,再喝口水。”

堵的難受,小姑娘倒沒使小性子了,聽話地照做了,緩過氣來,也不吃烤地瓜了,拿着糖葫蘆舔了起來。

顧辭把她吃剩下的小半個吃了,肚子還是空空的,正欲彎腰再去拿一個,就見紅紅的糖葫蘆伸到了唇邊,而拿着糖葫蘆的主人正把頭偏在外面,壓根就沒這邊看。

“姐姐不吃,你吃。”顧辭看着她怄氣的模樣好笑又好氣,“難得來鎮上一趟,這東西也不好保存,平日也難得吃到。”

小姑娘回頭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個姐姐真是太不解風情了,恨恨地咬下了一顆,氣哼哼地嘟囔:“這麽難吃的東西,我才不要一個人吃。”

阿寶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葫蘆,茫然道:“嬌嬌姐姐那個不好吃嗎?我這個可好吃了,給你吃。”

嬌嬌一噎,看着阿寶湊過來的糖葫蘆,整張臉都耷拉了下來,撒氣似的又咬了一顆糖葫蘆在嘴巴裏,有氣無力道:“是我不愛吃這個。”

說不愛吃,結果一口一個,吃得可歡了。顧辭挑了挑眉,也不戳穿她,湊了過去,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個,“嗯,這個确實挺酸的,不好吃。”

小姑娘的臉色這才好看些,開始學着阿寶的樣子,慢騰騰地舔着糖葫蘆,生怕一口就吃完了似的。

顧辭瞧着她臉色好了,又拿起一個烤地瓜剝了,剛剛還說不吃了的小姑娘,又時不時主動湊過來,在她的烤地瓜上咬兩口。

小姑娘小性子來得快,去的也快,等到了家,已經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歡歡喜喜地和阿寶去看她的小兔子了。

接下來幾天,又開始下起了淅瀝淅瀝的小雨,天氣已經越發冷了,顧辭怕冷着兩個小的,就把正屋的炕整理了一番,把炕燒了起來,順便在采光好的那一邊搭了個小桌子,給嬌嬌放刺繡的用品。

有了事情可做,嬌嬌白天也不出去跑了,一心繡帕子和香囊。

阿寶突然少了個玩伴,做什麽都提不起勁來,顧辭瞧在眼裏,也沒說什麽,打聽到村裏的小學堂又要重新開學了,便帶着阿寶去報了名。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莊戶人家自己都是兩眼瞎,對讀書人就分外敬重,裏正和族長也希望顧家能出個光宗耀祖的大人物,早些年便集資建了個簡陋的小學堂,從鄰村請了個夫子。

夫子雖然不是同村人,但也是顧家本家,姓顧,讀書多年,但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死心之後,也在這些村子裏當了個教書先生。

“顧夫子?”顧辭帶着阿寶上了顧夫子家,正瞧着人在劈柴,可惜幾次都沒劈中,便猜測眼前這将長馬褂紮着結的人就是顧夫子。

顧夫子頭發有些泛白,但面容瞧着還算年輕,聽到顧辭的聲音,面上閃過一絲尴尬,又泰然自若地放下了手中斧子,解了長馬褂的結,扯了扯衣服,這才看向顧辭,“你是……”

“顧大姐兒,顧老二家的。”這村子裏人都這樣,年歲大的長者一般都不認識小輩,但說起父輩,便就熟了。

顧夫子點了點頭,瞧了她一眼,看到她身邊的阿寶,便知曉了她的來意,“多大了?”

“滿了七歲,來年開春就八歲了。”

“啓蒙了嗎?”

“還沒有。”對讀書人,顧辭也敬畏,神色十分恭敬。

顧夫子眉頭蹙了蹙,一般都是五六歲啓蒙最好,這個年歲就有些大了,“那不小了。”

顧辭有些不知說什麽好,“我也沒奢求家弟能光宗耀祖,就是希望他能多識幾個字。”

顧夫子聞言,不由又看向她,垂了垂眉,“跟我進屋來吧,我先給他看看。我醜話說在前頭,莊戶人家掙幾個錢不容易,我讀書多年,可算明白了一個理,讀書這種事情,也需要天賦,更需要舍得砸錢,你弟弟年歲大了些,若實在沒這個天賦,你也不用特地送來上學,往後有時間來旁聽幾個字就成。”

這話說得太刻薄直白了,顧辭卻覺得這夫子直爽子得十分有趣,點了點頭,回頭低聲跟一臉緊張的阿寶說了幾句,就讓阿寶跟着人進屋去了。

她在外面等着無所事事,索性就掄起斧子,幫着顧夫子把柴給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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