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許是一直擔心多出的帕子和香囊被發現,小姑娘一夜都睡得淺。隔天顧辭一翻身, 她也立馬跟着醒來了。

“今兒怎麽醒得這麽早?”阿寶今日要去學堂, 顧辭得早些起床給他做飯, 醒了就起了, 見身後的小姑娘也跟着爬起來, 不由納悶,這天氣一冷, 小姑娘就有些賴床,要在被窩裏滾好幾圈才願起床穿衣服。

小姑娘打了個呵欠, 感受到被窩外的寒意, 畏手畏腳地穿着衣服,聲音透着未醒透的嬌憨, “我要早睡早起。”

顧辭三下就把自己的衣服穿好了,回頭瞧她穿了半天,裏間的夾襖還沒理順, 又自然而然地幫她把衣服穿了,“姑娘家家的, 做事要學着利索點了, 往後要是當家作主了,還這麽磨磨蹭蹭的, 遭人嫌。”

小姑娘擡手,讓她把外面的大棉衣套了進去,嗯了一聲,臉上的神情明顯就是心不在焉的, 顧辭懷疑她壓根就沒聽到自己說什麽。

顧辭轉念又想,索性這人是自己的,看這嬌滴滴的樣子,讓她當家作主,怕是沒盼頭。算了,總歸是自己樂意寵着的。

折騰了一番,小姑娘總算醒過來神了,顧辭也就不管她,讓她自己打水洗臉,她就去竈屋做飯。

目送阿寶出了門,顧辭才空出時間整理昨天堆在屋裏的東西,首先想着的就是給小姑娘整理帕子和香囊。刺繡需要布料平整,而這些帕子和香囊就這麽擠在破布裏,肯定都是皺的,因此還需要用濕布巾一遍遍捋平,這樣用繡框框起來才好繡,這還是趙掌櫃傳授的經驗。

小姑娘為了那十兩賞銀,是下定決心先斬後奏的,哪裏還敢讓顧辭來給她捋,阿寶一起床,她就幫着把炕收拾好了,自己打着溫水在那捋,但她做事慢,顧辭做早飯的工夫,她也就捋了一半,顧辭淨了手過來時,小姑娘趕緊把布包裏剩下的扔到了自己臀下壓着。

顧辭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看她一板一眼地捋着帕子,又瞧了瞧攤在一旁長板凳上晾着的,不由笑道:“咱們嬌嬌越發能幹了,這帕子真平整。”

小姑娘得意地挑了挑眉,從鼻子裏哼了哼,算是給了回複。

顧辭摸了摸她那跟着得意起來的小發擺,“咱們糧食還不夠,姐姐去村裏問問,誰家有糧食賣,要是村裏人願意賣,咱們就不用去鎮上買了。”

“嗯,你去吧。”小姑娘就怕姐姐盯着她,雖然姐姐對刺繡一竅不通,但她也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陽奉陰違。

“你去嗎?”

“不去。”小姑娘拒絕地毫不猶豫,“我得在家繡帕子。”

顧辭也沒多想,小姑娘嬌氣歸嬌氣,但對刺繡這件事,大約是打從心底喜歡,一向認真勤快,“那行。我把家裏的東西整理好,就出門了,你自己要注意眼睛,別盯着繡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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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就想打發姐姐快走,表現極乖,顧辭說什麽就是什麽。

顧辭以為她是一門心思放在了刺繡上,也就不擾她,叮囑了兩句就出去了。

繡好的帕子還是可以折的,到時趙掌櫃自個兒還要整理一番才拿出來賣。嬌嬌想着一次性捋平攤在那,還容易露餡,暗自思索了一番,決定繡一條,收一條,然後再從布包裏拿一條攤在那裏。

顧辭對刺繡不懂,手又糙,一般都不會輕易去碰小姑娘的東西。再加上臘月的天氣還不錯,顧辭白日裏也不閑着,不是去山上撿柴禾,就是去伺候西山那半畝地的菘菜。

菘菜四季都能種,霜降後的口感最好,顧辭在顧老二一家把那半畝地的麥子收了之後,就把地翻了,板根嬸手把手地帶她種了菘菜,顧辭伺弄的好,如今顆顆都長得水靈,她原想等到菘菜葉結包了,就挑個好日子将東西都收回來,放到板根嬸家的地窖去。

小姑娘知道顧辭的這些成算,以為能背着人肆無忌憚地在家裏繡個昏天暗地,卻不想天公不作美,剛美滋滋沒幾天,就開始下起了小雨,這寒冬臘月的雨水一落到地面,就容易結冰,冷的不行。

這天氣,家家戶戶都縮在自家的火炕上,犯懶的婦人都不願意串門,顧辭本來就不愛走動,這天氣也沒法外出忙活,她除了一日三餐,也就是坐在炕上納鞋底。阿寶如今上學了,那穿着就得注意些,又加上小孩子長得快,這鞋子開年就得換個長碼的。

小姑娘起初還能淡定,想着等天晴了,她再更努力點。

卻不想,連着幾天,雨都沒停,路上也越發泥濘起來,顧夫子擔心小孩子摔着,今年就先停了課,連帶着那個憨弟弟也要回來了。

小姑娘哪裏還坐得住,看着就坐在她對面捧着一本破書看的阿寶,就如鲠在喉,這個小憨貨就會膈應她,她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埋怨道:“你們才上了多久的學,怎麽就放假了?”

“夫子說,明年正月過了元宵,再去學堂。”阿寶一點都不跟這個姐姐計較,耐心地解釋,“他說大家都是莊戶人家的孩子,就算是讀書人,也要學以致用,所以春忙秋收就讓大家給家裏幫忙,農閑就去上課。今年放假早,是天氣太壞了。”

小學堂只是為了教小孩子認字,這上學的時間也沒什麽太嚴格的講究,一年就一兩銀子的束脩,村民農閑了,就約個日子開學,都送過去,年後一般都上不了多久的課,天氣好也一般就在臘月十五停了。

小姑娘無話可說,恨恨地将針戳了過去,又不甘心:“你們夫子就是自己也犯懶呗。”

“嬌丫頭,這話可不能瞎說。”她話一落,顧辭就帶着六嬸推門進來了。

“六嬸……”背後說人壞話,又被抓包了,小姑娘神色讪讪,“我、我瞎說了。”

顧辭走上前去,佯裝去掐她的嘴,“說話越來越口沒遮攔了。”訓了一句,又看向六嬸,“六嬸也別把她話當真。”

六嬸壓根沒放在心上,畢竟當初她第一次瞧着夫子這麽早放假,也是以為夫子自己犯懶,擺了擺手,不說這事了,走過了看了看嬌嬌正在繡的帕子,也是驚訝不已,“我們家西丫頭說嬌嬌給阿寶繡的書包特別好看,上面的鷹跟真的似的,我原以為她說大話,今兒才知道,這哪是跟真的一樣,簡直就是真的啊。”

顧辭笑了一下,給她端了碗茶過來,“六嬸這話才是說大話。”

六嬸接過碗,瞧着那帕子上就快完工的錦鯉,有些挪不開眼,心裏不無羨慕道:“我們家西丫頭要是有一成嬌丫頭的繡技,我就喜奔了。”

嬌嬌手下動作沒停,随口道:“小西姐願意學,我可以教她。”六嬸家的西丫頭是嬌嬌來顧家村認識的唯一的小姐妹。

“那我回頭問問,看看她樂意不樂意,她是個沒定性的。”六嬸樂滋滋地應了,想起什麽似的,不由又笑了,“小西姐姐地叫了這麽久,我上回才知道,你比西丫頭還大些,往後怕是要叫小西妹妹了。”

“我比小西姐姐大?”小姑娘挺吃驚的,畢竟小西姐姐看着比她大多了。

“可不是,聽大姐兒說,你都來了葵水,你小西姐還得等幾年,你可是大姑娘啦。”六嬸盯着她的臉瞧了瞧,心中訝異,放下碗,又端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你這是給她抹了什麽藥,嬌丫頭這臉上的印子都淡了下來,這模樣也是越發好看了,就是這小胸脯還不夠鼓,大姐兒,你得多養養,豆子多吃些。”

小姑娘一個黃花大閨女,這些話同姐姐說都覺得羞恥,如今六嬸當着阿寶的面,說的這般大喇喇,臉瞬間就爆紅,找了個要去如廁的借口就溜了出去。

“喲,還害羞了。”嫁人的婦人都粗魯,跟女人說氣話來,就有些沒羞沒躁,至于阿寶,她壓根就沒放心上。

“哪有抹什麽藥,大約是小孩子自己的愈合能力好。”顧辭跟着笑了笑,“小丫頭一向臉皮薄,我同她說這些都害羞。”

打趣的人走了,六嬸也就不說這事了,盯着嬌嬌的帕子看了兩眼,又想起一事來,“對了,夫子的年禮,你送了些什麽?”

為了表示對讀書人的重視,村裏也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在年底停課了,家家戶戶要給夫子送點薄禮表示感激。

顧辭不知道這個規矩,“還要給夫子送年禮的嗎?”

“你這丫頭,這麽大的事,竟然不知道的?”六嬸瞧她一臉懵相,也是替她着急,又想到她還是個姑娘家,又是頭次當家,這些人際往來的人情,定還不懂,“也都怪我,當時沒拉上你一起……”

“六嬸要是這麽說,那我更加不好意思了。”顧辭忙截住了她的話,“再說了,您如今同我說了,我補上這禮就成。”

六嬸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夫子如今是不是回家去了。他家在平溪村,隔咱們這裏遠着。”

顧辭覺得那顧夫子不是這麽勢利的人,想着就算自己真忘了送禮,應當也不會因此便薄待了阿寶,倒也不急,“我明兒帶着阿寶去看看,若是夫子回去了,正月開學了,我再補上也無妨。”

“你倒是個心寬的。”六嬸瞧着她氣定神閑的模樣,越發覺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不過,如今也只能這樣。”

隔天一早,雨停了下來,顧辭從腌好的肉裏切了一塊上好的五花肉,另外又将買回來的雞蛋放了十個進去,帶着阿寶去了顧夫子的住處。

好在顧夫子還沒離開,但讓顧辭不自在的是,那位小夫子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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