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君羨立于他的身後,一手抱住他的腰身,防他掉下去,兩人幾乎是緊緊的貼合在一起。驚訝于他的鎮定自若,白君羨忍不住開口:「彌清山最高的獨雲頂乃是你們清修無心派已達元嬰期的高人修煉之地,清修無心派二十年沒再有人到達元嬰期,更無論出竅、混元、寂滅,我們在這裏,絕對沒人打擾。」
寂桐默然無聲。他又怎會不知道這裏是何處?當年他在此修煉,聽到有人撫得一手好琴,于是心神不寧,再也無法靜坐,這才與白君羨相識,兩人常常在此撫琴吹簫,實是神???眷侶般的日子。
白君羨聽他不說話,還道他是被吓得傻了,也不多說,緩緩降落在峰頂。這裏長年積雪,寒冷至極,若非是道門高手,絕對難以抵禦寒冷,他在寂桐身上加持了禦寒的法術,以免凍傷了他。
白君羨輕輕一笑,似乎微微有些恍惚,說道:「你會撫琴嗎?」
「不會。」寂桐看了看獨雲頂,依舊宛如昨日,四圍全是懸崖峭壁,只有峰頂有七、八丈方圓。以他一介凡人,若是要離開獨雲頂,那是休想。他心裏冷冷的一笑,卻是沒多說什麽。白君羨這一番舉動,明顯是要将他囚居在獨雲頂上。
白君羨似乎沒看到他的冷淡,眉目中忽然有着非凡的神采:「我教你撫琴可好?」
「沒興趣。」他站在懸崖邊,寒風獵獵,吹着他的道袍,身形顯得極為消瘦,不像淩風飛去,倒像是要墜入山谷中。
他的聲音在風裏似乎也被吹得破碎,若非白君羨道行高深,怕是不易聽到。
到了這一地步這個臭道士還不肯退讓,當真讓人可氣。若在往常,他早就拂袖去了,把這臭道士扔在獨雲頂吹兩天寒氣再說。但這小道士一身凡胎俗骨,放在這山頂上,一陣風就能把他吹掉下去。
白君羨也不理他,坐到一旁生悶氣。
他帶寂桐出來,原本是想治好他腿上的傷,但他一副敬而遠之的樣子,讓他的心也冷了幾分。
白君羨摩挲着手中的竹笛,湊到嘴邊,低低吹了一陣,忽然有些失神。
無論是誰在他身邊,他總是寂寞的。來來去去,也不過是他一個人。自從那個人去後,他原以為自己會忘記,但舊地重游,往事仿佛發生在昨日,他吹簫時自有人撫琴而和,他伸手時自有人與他掌心交握。
然而這一切,再也不可能發生。
恍惚中,他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人,風姿卓然,正對他微微一笑,雖然默然不言,但神情無限溫柔。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幾步,抱住了那個人的腰身。
懷中的人拼命掙紮起來,但這種力氣對他來說完全不在話下,輕而易舉地制住了他的手,便要向他的唇上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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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他感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剛要碰到阿真的唇時,忽然幻影消失,懷中被他鉗制住的男子赫然是羞怒萬分的寂桐。
這二十年來他并不是沒有失神過,但每次都會很快清醒,絕不會差點吻了過去。這個小道士和玄真完全不像,自己竟會在他面前失态,實在是莫名其妙。
白君羨幹咳一聲,将他放開,退離幾步,惡人先告狀地道:「怎麽樣?你就是不答應做我的情人,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就是你叫你們清修無心派的掌門來,叫那三個清字輩的老家夥來,我也不怕。哼,他們見了我,還得叫我一聲師叔。」
寂桐原先只是獨自站着,正在發愁怎麽叫白君羨送自己下獨雲頂,但白君羨忽然就走過來抱住他強行索吻,讓他又是吃驚又是害怕,還以為自己在這獨雲頂上想到過去虛僞的甜蜜往事而露出行跡,此時心情平複了一些,神情卻仍然有些蒼白。
「真人何必執着于我一個人?」他苦笑一聲,「雖然我沒到渡劫期,也不知如何渡劫,但若是要過情劫,肯定是要兩情相悅的。你心中一直想的是別人,又怎能愛上另一個人?何況我……你強逼着我跟在你身邊,我心裏厭你恨你,又豈能愛上你?這過情劫的法子,終究是行不通的。」寂桐假意安慰,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他恨白君羨無情,不想洩露身分,但見到白君羨求仙道路這樣艱難,又心生不忍。
「行不通嗎?」白君羨有些怔怔地出神,神情迷離之中又帶着一絲茫然,「難道當真行不通嗎?」
寂桐嘆了一口氣,說道:「事情過了那麽久,那個人見你如此傷心,應該也會原諒你,你不必再歉疚了。他若……地下有知,應該見不得你還一直記挂着往事。當時他自盡身亡,便是決心一刀兩斷,當然也不希望你還這樣念念不忘。」他一開口,便知道說錯了話,白君羨從未在他面前提起玄真是自殺而亡。
「不,他已經沒了!」白君羨似乎沒發現他神色不自然,大聲道,「我之前怕他知道真相後逃掉,在他身上種過天狐符,不管他去到哪裏,即使兵解後成了元神,仍然能找到他!可是……天狐符都碎了……」他一雙妩麗的眼睛露出紅色的妖光,似乎傷心至極。
「天狐符都碎了……元神都散了……又怎麽可能還會轉世輪回。」白君羨似乎有些哽咽,目中似乎有淚光,卻不願被他發現,轉過身去。
他在人前向來風流潇灑,從未有過這麽失态,但如今在獨雲頂上,卻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寂桐沉默不語。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白君羨會肯定他已魂飛魄散,原來是因為在他身上種過天狐符。當時他兵解以後,的确因為心神不寧的緣故魂飛魄散,後來因為帶着一身道行,又有先天無極功法在身,所以終于能凝聚元神,可惜道行和功力盡失,已不能帶入轉世。因為元神散過,所以即使身上帶着天狐符,當然也就碎了。
天狐符只是狐族下在獵物身上的标記,除了追蹤之外,當然也是向同類示意是誰的獵物,不讓別的狐族再對其下手。
等到白君羨下了手後,別的狐族立刻争先恐後,将他生吞活剝。
腦海中盡是當年經歷的恐怖景象,寂桐有些想嘔吐的反胃,卻終于還是克制住,輕輕說道:「真人,請送我回去吧,太晚了,明天還要挑水。」
白君羨像是沒聽到他說話,良久不動,寂桐只得再說了一遍。白君羨慢慢轉過身來,沉沉看着他半晌。此時他臉上絕然看不出淚痕,神情冷漠,仿佛窺伺獵物的野獸。
月光照在獨雲頂上終年不化的積雪上,反射出冷冷的光輝。白君羨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似乎在想怎麽處置這個路人。
他的心極輕極靜,等待着白君羨做出決定,到底是将他拘禁在獨雲頂上,還是将他送回落霞峰,亦或是殺人滅口,讓獨雲頂做他的葬身之地。
從最初遇見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操縱在白君羨的手上,等待白君羨做出選擇。不管他是領袖一方的修真絕頂人物,還只是任人奴役的底層弟子,他都是被動的那一個人。
如果無論去到哪裏都會遇到白君羨,追尋這條從始至終并未改變的路,那麽不如一死,将這兩世的記憶都忘卻。
他靜靜地站着,目光平靜地看着白君羨,似乎無悲無喜。
「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那麽多。」白君羨終于開口,聲音很平和,眼底似乎有一點溫柔,「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和你說完話,都會覺得沒有那麽難受。所以才會一次次的找你吧。」他似乎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我送你回去。」
等到他這句話,寂桐在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樣,白君羨似乎是願意暫時放過他了。
回到落霞峰上的宅院時,大家都已睡下。他與白君羨辭別,忽然覺得肚子餓得不行,這才想起晚上還沒吃飯,去到廚房,卻發現連鍋巴也沒有了。
他苦笑一聲,正打算去睡覺,卻發現廚房門外站着一個挽着道髻的少年,靜靜看着他。
「師叔。」
「塵昕,這麽晚你還不睡?」他吃了一驚,對塵昕他的确是有所虧欠,不管怎樣,塵昕的夢想是成為白君羨的徒弟,他總該在白君羨面前為塵昕美言幾句。
「沒有。師叔還沒吃飯吧?我偷偷留了個饅頭給你。」塵昕輕聲說着,把手中的饅頭遞給他。
「謝謝……」他接過了饅頭,想對塵昕解釋自己當時為什麽不在白君羨面前極力贊成收他為徒,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想辦法讓我去聽真人講經,我還沒謝過你。」他頓了一頓,看着寂桐,「師叔,我當時一時心急,所以做錯了事,在掌門面前說你壞話,累得你要挑水,我、我不是有意的……」
聽着少年急促而窘迫的道歉,他不由失笑:「傻孩子,我又怎會怪你。」他似乎根本沒想起來,他也不過才大塵昕四、五歲,卻喚塵昕為「孩子」。
塵昕似乎終于釋然,看着他吃着饅頭,于是在廚房的水缸裏舀了半瓢水給他就着喝。
他一口氣喝了一半,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塵昕在旁邊看着他,輕輕說道:「你和真人出去,他都不讓你吃飯的嗎?」
他吃了一驚,看着塵昕:「你知道我是和他出去?」
「當時大家做晚課的時候,我正好有些尿急,走出門外,看到你們騰雲去了。」塵昕說得輕描淡寫。
「嗯。」寂桐含糊的應了一聲,躲避看塵昕逼視的目光。
「他對你說什麽?是不是他看上了你,想收你為徒?」
寂桐沉吟着不答,白君羨對他說的肯定不能說出去,但實在找不到一個好的理由,難道要對塵昕說,白君羨想和他成就一世神仙眷侶,渡過情劫?
恐怕沒人會相信吧。
塵昕勉強笑了笑:「其實這也沒有什麽,雖然師叔的身體不宜修行,??但懷真真人道行高深,或許他有解決之法。師叔直說好了,不必擔心傷害我。我現在已看開了,真人看不上我,是我自己沒用……」
「塵昕,你很好,天資根骨都上乘,只是入門晚了些,若是肯刻苦用功,以後成就應該不在掌門和三清之下。」
「師叔不必安慰我了,如果我不能到辟谷期,就不能成為入室弟子,又怎麽能成就大道?」塵昕苦笑一聲,「很多經卷都只傳給入室弟子,像我們這些丹房弟子,只是仆役而已,偷窺經卷乃是大罪。我其實沒什麽想的,只想請師叔在真人面前美言幾句,傳我一本道卷。」
寂桐躊躇不語。白君羨雖然對他從不提起道術修行,但是他以前身為清修無心派掌門,很多道法經卷熟記在心,但若是傳給塵昕,肯定會被同門問起??到時引起師門懷疑,或許還會暴露身分。
「師叔不肯嗎?」塵昕頗有些失望。
「真人沒對我說什麽,等下次我見到他時再向他求肯一本道法經卷,想必他會答應。」寂桐随口答應着塵昕,心裏卻知道,今晚一別,白君羨恐怕是不會再出現了。
每天的日子都過得毫無波瀾,塵昕似乎恢複成原來那個活潑好動的少年,只是喜歡跟在他身邊,時常追問懷真真人有沒有來過。寂桐只得解釋他和懷真并沒有什麽交情,只是曾經說過幾次話,話題和那天晚上在小溪邊的山洞旁說的差不多。
然而不知為何弟子中間漸漸有了流言,說是白君羨偶然見到他,傳授了他一套清修無心派失傳已久的經卷,命他轉交給師門,但他起了私心,私自吞下了。
寂桐自然知道傳出流言的是塵昕,可是他問起塵昕時,塵昕一副無辜憤怒地樣子,還勸他若是當真得到真傳,就交給師門,掌門師祖必然會有所賞賜。
寂桐傷心失望之下,便再也不與塵昕說話。
然而很快掌門要召見他的消息就已傳來。
寂桐聽到弟子們在身後的竊竊私語,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卻是鴉雀無聲。或許是他平時過于冷漠,或許是他運氣不好,在丹房別院裏,竟然沒有一個人能信得過他。
他低低笑了一下,卻是不語,轉身徐徐向掌門所住的忘情閣走去。
忘情閣卻不是在落霞峰,而是在彌清山另一個主峰聖隐峰,所有的入室弟子都住在聖隐峰,除了三個清字輩的師祖住在後山山洞中閉關潛修。
忘情閣在聖隐峰的半山腰,寂桐自然是十分熟悉,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忘情閣取自「太上忘情」之意,清修無心派修的是玄門正宗的無心無情道法,認為與人結下情仇便是有了因果,對大道毫無用處,甚至還可能會走火入魔。
然而他當年卻認為,修真所說的歷劫,乃是要游走在劫難中,一念忽生而頓悟大道,與佛門聖地金蓮寺所說的立地成佛甚是相似。若是當真無心無情,對這天地所生的萬物便不能愛惜,也與天命有違。
他當年只是默默想過這一點,但最終不敢在師門提起,後來愛上狐王,落得慘死,此劫歷過,他卻發現心中仍舊不能頓悟,有時終夜不眠,卻是想着誤信情愛,怕是入了魔道,所以才會魂飛魄散。
他吐出一口長氣,推開虛掩的房門。門內的卧室十分簡陋,除了一盞燈,一桌一椅,一張木榻,桌上也只得一把拂塵。
然而這間房裏,卻是有七八個人在裏面,除了掌門空瑩,還有幾個「空」字輩的太師叔,和「無」字輩的師叔師伯。
寂桐只得跪下,分別給這幾人請安。多年前這幾個人還是小孩的時候,經常給他跪安,可見天理回圈,當真是難以言說。
他心裏有些苦笑,臉上卻極為恭敬。 「掌門師祖,不知讓寂桐前來,有何要事?」
掌門空瑩三十餘歲年紀,雙目中已湛然生光,神慧可見。他微微颔首,說道:「本座聽說,那懷真真人後來與你,又有過數面之緣,還傳了你一本道卷?」
「啓禀掌門,數面之緣是有,但真人并未傳我道卷。若是掌門不信,寂桐可與那傳話的人當面對質。」
空瑩端詳他半晌,緩緩說道:「這位懷真真人與本座曾經相談過一次,他似乎對本門失傳的多部經卷都十分熟知,可惜他卻不肯傳授本門。當年琅嬛閣遭煙浮宮的妖孽焚燒,乃是本座畢生憾事,所以若是有機會能找到失傳的道法經卷,本座必将不遺餘力。你可知曉?」
「寂桐确實未曾從懷真真人那裏得到本門失傳經卷,還請掌門明察。」他只說未曾從白君羨那裏得到,卻是不能說從未見過。白君羨會知道那些經卷,也不過是因為他當年與白君羨日夜相處,與他切磋彼此功法,印證道術,而白君羨記心極好,當然會記下來。
「寂桐,那懷真真人是否要你不得透露此事?」
寂桐不由苦笑:「若是懷真真人當真想收我為徒,又怎會仍然将我留在本門。」
空瑩與師兄弟們對視一眼。他們雖然懷疑過這一點,但仍然不願死心,如今被這個「寂」字輩的弟子說的臉上都有點讪讪。空瑩未曾氣惱,旁邊空隕已喝道:「大膽!誰讓你這麽對掌門師祖說話?無色,将他扔到水牢,看他說是不說!」
寂桐吃了一驚,只見無色向掌門打了個稽首轉過身向他走來,空瑩正要開口阻止,門外一個聲音冷笑道:「清修無心派的師門森嚴得很啊,說了一句話就要被扔進水牢,厲害,厲害!」
衆人聞言,臉色都是一變。
空瑩已從榻上起身,說道:「可是懷真真人?」說着已迎出門去,「真人大駕光臨,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所有人都蜂擁跟着空瑩出了門,寂桐卻是仍舊跪着,心中轉過千萬種念頭,卻是想不出,以白君羨的高傲,被他一次次拒絕之後,又怎會再次前來?
莫非是被他看出疑窦?寂桐心念一動,身上已是一身冷汗,卻聽白君羨在外面說道:「空瑩掌門,我這次前來,是想向你讨要一個弟子,願以一本陰符經相換,何如?」
寂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白君羨思來想去,果然還是決定收塵昕為徒,畢竟像塵昕那樣機靈聰慧,又根骨上乘的,已是極為難得。修道者雖然能長壽,但大多數時間都花在閉關修煉,極少出去尋訪弟子,美質良才更是難得遇見一個,若是錯過了,怕是又要等幾十年上百年才會遇到下一個。
只聽空瑩的聲音緩緩道:「不知本門哪一位弟子有幸,得到真人青眼?」
「我想要那個脾氣很臭的叫做寂桐的小道士。他并不是入室弟子,尚未得到清修無心派的真傳,空瑩掌門是天一道的高手,應該知道陰符經乃是一本符道奇書,這次交易你已算是賺了。」
寂桐吃了一驚,想起身出去質問白君羨,到底意欲為何,但剛剛動了一動,立刻覺得膝蓋發麻,幾乎摔倒在地。
空瑩的聲音不疾不徐:「真人于本門有大恩,看上寂桐這個弟子,那是他的福分。可是,陰符經是本門失傳絕學,不知可否請問一句,真人是從何處知道本門這許多失傳經卷?」
白君羨連出兩本琅嬛閣當年遺失的經卷,終于導致空瑩的懷疑。
寂桐緩慢站起身,走到門邊上,卻見外面一棵大樹下,白君羨一身白衣,手中把玩着一支翠笛,當真是十二萬分的俊美。
瞧見寂桐時,他極為得意地一笑,卻是對空瑩說道:「這你卻是有所不知了。須知天下修道者千萬,又豈止你們一家?當年你們師祖創琅嬛閣,收集天下道法經卷,擇優者授徒,所以才創立了如今清修無心派高手雲集的氣候,但後來遴選入室弟子時方法不對,不免優劣不分,糟糕的師父教出來的弟子更是糟糕,這清修無心派若是不出奇才,不用百年便要沒落。」
空瑩見他絲毫不給面子,忍着怒氣道:「真人好眼光,看上了我門中一個最不成器的弟子。」
白君羨微笑道:「這倒不勞掌門操心,這個寂桐嘛,雖然修道不行,挑水做飯倒是極好的材料。」
空瑩一時語塞,寂桐已走出門去,在衆人面前跪下,說道:「請掌門、諸位師叔祖和師伯明鑒,寂桐并不想離開師門,拜別人為師。」
空瑩面色稍緩:「這位真人道法高明,你能拜他為師,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對師門一片忠心,我們都明白,但莫要誤了自己。」
寂桐拜了幾拜,說道:「請掌門明鑒!」
這回卻是輪到白君羨臉色極為難看,重重地哼了一聲,顯示自己的不快。
空瑩面露得色,略一沉吟,說道:「你雖然不願拜真人為師,但師門的絕學卻是著落在你身上。你好好伺候真人三年,若是你不想留,還可以再回來,仍舊是我們清修無心派的弟子。」
白君羨哈哈大笑,擊掌說道:「空瑩掌門果然不愧是空瑩掌門,好算計啊!你只拿個徒弟給我雇傭三年,到期再還給你?這筆交易未免太賺了罷?若是要換經到是可以,不過,可能就要換別的道卷,若想要陰符經,卻是休想了。」
「他既然不願拜你為師,不願修道練法,你留他在身邊也是無用。」
「誰說無用?我便是要他給我鋪床疊被,洗衣做飯。」白君羨微微一笑,「只做三年,我豈不是虧了本。他此時不答應跟在我身邊,說不定三年以後會改變了主意,那又如何?」
「若是他甘心做你的弟子,本座自然也不多說。」空瑩轉過頭對寂桐道:「桐兒,你意下如何?」神色間甚是慈愛。
寂桐聽他二人只是讨價還價,臉上依舊十分木然,像是說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此時向空瑩拜了一拜,說道:「聽憑掌門做主。」
白君羨微笑道:「也好,不過只是一場大賭,他若是三年以後還要回來,我也毫無怨言,但在這三年之中,我的任何命令,他都不得違抗。空瑩掌門,你說如何?」
空瑩原先只是尋思,這寂桐似乎對師門的确有着一份真情,他日他學了懷真的道法,回來依舊是「寂」字輩的弟子,所學也要交給師門,所以許諾讓寂桐三年後仍舊可以回來。
白君羨提出要奴役寂桐,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他越是折磨這個弟子,這個弟子反抗之心越重,空瑩三年後必定還會回來,憂的是他對這個弟子如此不重視,只怕也不會傳授真本事與他。
還在沉吟之時,白君羨手一翻,掌上??托着一本薄薄的道卷,上面用古篆寫着三個小字,果然是陰符經,他顫着手接了過來,白君羨再說什麽,已無心理會。
衆弟子見到白君羨仙風道骨,抓住寂桐的手幾乎是拖着走了,心中又嫉又恨,不知這寂桐到底是使了什麽手段,竟然讓白君羨動了收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