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就是你以後住的地方,看看還缺什麽,我下山帶回來。」白君羨板着臉說。他強行拉人離開,原以為會看到這個人難得生氣惱怒的樣子,想不到到了梅雁山,寂桐還是面無表情,令他十分詫異。
不論前世今生,寂桐都是第一次來。
前世白君羨暴露險惡用心時,也只帶他回青丘,并沒帶他來梅雁山。他只道白君羨不方便,而後才漸漸想明白了。青丘是白君羨的親屬,梅雁山是他的家。
若是他當真喜歡自己,又豈會連家都不帶自己回來看一眼?除非是他家中早就有了一個親密的人,或者他根本對自己毫無感情。
梅雁山依舊四季如春,雖然是炎炎夏日,但山風拂過,滿目盡是青翠樹木,令人心曠神怡。
玄真死後,他總覺得青丘之國讓他住得很不暢快,見到每一個同類都會情不自禁地想這個人是否吃過玄真的血肉,于是再也無法忍耐,獨自搬到了梅雁山。
寂桐看看廚房裏柴米油鹽一應俱全,緩緩說道:「不必了。」白君羨竟然還記得他還是普通人,需要每天喝水吃飯,準備了這些東西,倒是極為細心。
「好,要是缺什麽,你再和我說。」
「不知真人以後要貧道日常做些什麽,可否要鋪床疊被,洗衣做飯?」寂桐問這句話時甚為恭謹,他自然知道修行者深居簡出,也不需要悉心服侍,但總要做做樣子,問清他的用意。特別是白君羨那句「任何命令都不得違抗」,讓他有些忐忑不安。
白君羨為達目的,很喜歡不擇手段。
「這個倒是不必。」白君羨揮了揮手,卻是盯着他道,「我把你帶回家來,是因為覺得你這個人稀奇古怪。明知道清修無心派想利用你,還賣了你,你卻對他們死心塌地,我對你毫無惡意,還将你從清修無心派中解救出來,你卻一直讨厭我。我真想弄明白,你這個人腦子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寂桐徐徐答道:「我幼年時就被父母抛棄,清修無心派将我撫養長大,雖然當時将我帶上山的師叔已去世,但清修無心派的師長都是我的長輩,我沒有父母,便将他們視為父母。而真人你……手段狠辣,對于……戀慕你的人尚且下得狠手,貧道與真人毫無幹系,還不知道真人要如何處置貧道,貧道又怎能沒有戒心。」
白君羨臉色十分難看,沉着臉道:「我和他之間的事,以後不會再向你提起了,你要是不想知道,我也可以洗去關于這一部分的記憶。」
寂桐苦澀地一笑:「罷了,像我這樣的人,越是想不起的東西,就越是要去想,到時的困擾和現在也差不多。要是你方便的話,不如将我所有記憶都洗去。」
「要是全部洗去,人會變成癡傻,你不會不知吧?」
寂桐沉默不答。他倒是願意變成傻子,但若是告訴白君羨,必然會引起白君羨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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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君羨皺了皺眉,決定不去管他,自行說道:「九月初九重陽,我會去一趟煙浮宮,到時你随我同去。眼下還有兩個月,你就在這裏練一下你們清修無心派的初級功法,有什麽不懂的便來問我。對了,這裏所有的地方你都可以出入,只除了最裏面那間廂房。」
寂桐欠身說道:「是,謹尊真人吩咐。」
白君羨登時氣結,他雖然想要這個人任他為所欲為,但過于聽話吩咐一個木偶一般,又非他所喜,于是說道:「你任人欺淩,乃是因為習慣于逆來順受,與世無争之故,然而與世無争又談何容易,你不與人争,自有人來與你争,若是不争,便要禍到臨頭。」
寂桐又欠身說道:「是,謹尊真人教誨。」
白君羨這才知道這個人朽木難雕,再也不願多說,神色不豫地拂袖而去。
這座宅院方圓十餘畝,由于玄真不習慣豪奢大富的生活,所以宅院雖大,東西卻極為簡單,院落花園只得幾竿修竹,幾棵幽蘭。或許是因為在山裏雲霧較多,空氣濕潤,這幾棵玄真當年手植的幽蘭竟然生得極好。
白君羨不由得恍惚了一陣。對于玄真的死他一直心懷愧疚,曾經多次想過,如果不是在第一夜*愛後為了與純陽功力合為一體而閉關修煉,而是好好看顧玄真,或許玄真不會自殺。可是那時的自己,恐怕也不會明白,這樣的愧疚竟會持續二十年之久。明明是将阿真給了下屬看管,會發生什麽事可想而知,可是一直避免去想,到底閉關的四十九天裏竟發生了什麽會讓阿真自殺,而後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或許一直不去想,是因為心底莫名的恐懼。
他知道自己二十年前失去了一些東西,但他并不确信,到底失去的是什麽,只是偶然間,心底會有莫名的隐隐作痛。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讓他忽然間清醒過來,他疾步行到傳來爆炸聲的廚房,只見房內濃煙滾滾,門外站着渾身都是油煙的寂桐。
「怎麽了?」剎那間,白君羨感到一種久違的緊張。
「沒什麽,我只想煎個雞蛋,結果廚房炸了。」寂桐淡淡地說。原以為多做幾次廚藝總會有點進步,可是天分的事實在難說得很,有時便如煎雞蛋一般。
以前玄真和白君羨不食人間煙火,他不會做飯,白君羨也沒發覺。但如今寂桐卻是肉體凡人,白君羨不管他,他當然要自己學着做飯。
白君羨似乎感到自己額角青筋暴跳:「煎雞蛋?我還以為你在煉丹!」
「這裏沒有丹砂藥材,煉不成丹的。」寂桐輕描淡寫地道。
白君羨狠狠地瞪了他幾眼,此人炸了他的廚房,竟然還若無其事,委實可恨可惱。 「難道你經常這樣?!」
「倒也不是。」寂桐慢條斯理地道:「第一次下廚的時候火星四濺,把柴房也燒了。後來……」
「後來你的廚藝就變高明了?」
「後來,他們就不讓我下廚了。」
白君羨郁悶地看了他半晌,只覺得自己怎麽撿了一個*麻煩回來,以前無論遇到哪一個令他有點印象的人都不會像這個人一樣,連自己都不會照顧。就連那個叫做塵昕的孩子,也比這小道士好得多。
等到廚房裏的濃煙散去,寂桐進了廚房,從牆上刮下一片烏漆抹黑的東西,拿在手裏看了半晌,喃喃自語道:「果然不能吃了。」不過餓的時候應該可以吃得下吧,反正都是雞蛋,實在不行吃生的也行。他雖然廚藝不佳,好在并不挑剔。
白君羨吐出一口長氣:「到山下去吃吧。」雖然他可以做飯,但一來不合他身分,堂堂一個散仙,竟然要給一個凡人洗手做羹湯,說出去還不笑掉所有修真界的大牙。二來他花了好大力氣換來的人,還不想直接就趕下山去。兩個人還有好長一段時間要相處,這個人是凡人,每日三餐都要自己打理的話,別的什麽事也不用做了。
寂桐也不拒絕,跟着白君羨一前一後地出門。由于已經駕雲多次,兩個人都頗有默契,并不多說,仍是由白君羨抓住他的手踏足在那一管巨大的竹笛上,只是沒再環住他的腰,只是挽住他的手,避免他掉下去。
或許是白君羨終于放棄為了度過情劫要和他開展一段戀情,他總覺得白君羨對他似乎沒有之前那麽熱烈,這也讓他安心了幾分,但又有些好奇,難道白君羨當真只是為了想知道自己為什麽厭惡他而将他帶上山?
如果說這就是他的原因,寂桐也并不感到奇怪。因為白君羨如今已達到人間修真界的頂峰,再也沒有一個人是他對手,像這樣的一個人當然不用擔心傷害別人會遭到報複,也因此會變得更加的為所欲為和粗神經。
或許正是因為他沒遇到一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如果當真遇到,他就會十二??萬分的小心了吧。
只是不論是前世的自己亦或是如今的自己,都不是那個人。
寂桐輕輕嘆息,轉過頭看着他的側臉。
「怎麽了?」白君羨看到他的目光似乎帶着一種莫名的哀傷,他吃了一驚,想仔細看清這種似乎熟悉卻又未曾在寂桐臉上見過的表情,但當他定下神時,寂桐卻是一如原先的雲淡風輕。
「沒什麽。真人如此照顧貧道,貧道真不知如何感激。其實貧道可以自行下山買些可以留得久的幹糧……」
「要是你跑了怎麽辦?陰符經很貴重,要是再找一本像陰符經那樣讓那牛鼻子動心的,我可找不到。」白君羨輕哼一聲,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一閃,想到二十年前阿真笑而飲下迷神酒時,就是剛才那種落寞而傷感的神情。
阿真!阿真!
他心中狂呼着,緊緊盯着寂桐的臉,想要看出什麽,寂桐見他目光灼熱,吃了一驚,不由得後退一步,登時重心不穩,便要摔落下去。白君羨一手摟住他的腰身,顫聲道:「阿真……」
寂桐大為吃驚,待要掙紮,腳下的竹笛忽然消失,兩人的身體急劇下墜,幾乎是俯沖下去,寂桐的腦子一片空白,若是白君羨忽然發瘋,他是死不了,自己卻可能性命不保。
好在白君羨忽然回過神,下墜的趨勢立刻減慢,兩人摔落到一片小樹林裏,并沒有受傷。白君羨緊緊抱着他,将頭埋到他的脖頸處,輕輕道:「阿真……不要留我一個人,不要抛棄我……」
寂桐瞬間呆住,幾乎是過了許久,才想到要将白君羨推開:「真人,你認錯人了。」白君羨幾乎是将他壓在地上,頭埋在他的肩膀,只是不停地呢喃:「阿真……阿真……你為什麽要離開我……」 <="" p="">
他的聲音極為幽怨哀傷,讓寂桐不由自主地恍惚起來。如果當真這麽傷心,為什麽當初會對他能下毒手?如果當真有一點點愛過,又怎麽會殘忍絕情到将他折磨得毫無人形?
他渾身輕輕顫抖起來,想斥責白君羨,但嗓子像是忽然間喘不過氣,發不出任何聲音,淚水潸然而下。
白君羨似乎發現他的不正常,怔怔地擡起頭凝視着他,眸中的迷亂漸漸變得清明,從他身上起來,俯身要将他扶起:「對不住,我認錯人了,你……你沒事吧?」他雖然在道歉,但臉上卻沒什麽道歉的意思,反而全是懷疑。
寂桐推開他要攙扶自己的手,慢慢站起,走到了一旁:「沒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既然被白君羨看到,寂桐也不掩飾,指尖拭去眼角的濕意,淡淡說道:「本來已經忘記了,但你剛才說的話又提醒了我。」
「喔?什麽事?可否說來聽聽。」白君羨語氣雖然是疑問,卻是不容拒絕。
寂桐沉吟一陣,緩緩說道:「兩年前,我遇到過一個女孩子,後來我們互相喜歡上了。你知道,我們清修無心派的丹房道士是可以成親的,只是成親以後,就永遠不能成為入室弟子。我也決定為她下山,可是後來忽然有一天,她嫁給了別人。」
「啊?為什麽?」
「父母逼婚。」狐貍本來狡猾多疑,在狐王面前欺騙更是孔夫子門前賣文章,寂桐胡亂編了一個故事,卻是不敢再多說,只求搪塞過關。
「是不是因為她父母嫌你是個窮道士,所以不讓你們成親?她成親以後,沒再來找過你?」
白君羨見他躊躇不答,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還幫他補充了支離破碎的劇情。
「嗯。」
「這女子負心薄幸,貪慕虛榮,你也不要再想着她了。若是當真愛過你,再怎麽受父母逼婚,成親以後也應當設法逃出來,與你雙宿雙飛。」
寂桐輕輕笑了一下:「以前的事何必再說。我是早該忘了他。若是能忘記,或許活得便會輕松些。」
「正該如此。」白君羨略一颔首。
「那麽真人也應該把以前的事忘了,人已魂飛魄散,再去想又有什麽意義。」寂桐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每次聽到白君羨提到自己的前世,都會感到一種諷刺味道,時至如今,他已無法辨得出什麽是真情,什麽是假意,而這一場是不是又是白君羨誘他入彀的說辭。
「若是我不去想他,這世上還有誰又再去想他?」白君羨笑得什是苦澀,「是我對他不起。我本來應該好好待他,卻是……」
寂桐垂頭不語,他想對白君羨說,不要再玩這種騙人的游戲,自己無心再和他過多糾纏這種愛或不愛的問題,但終于還是忍住沒有開口。
白君羨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太多,淡然一笑,說道:「我們耽擱太長時間了,前面好像有一個小鎮,就到那裏打尖吧。」
以前沒注意,現在似乎越來越覺得這個小道士與阿真有很多神似之處,但又似乎有很大不同,阿真溫柔雍容,寂桐卻是略顯得沉郁了些。白君羨不由自主一笑,或許是入了魔障,無論看誰都會想到阿真。
兩人各懷心事地到了前面小鎮上。小鎮上只有一間客棧,白君羨要了幾個小菜和一大盆白飯,讓寂桐吃。自己另外叫了兩壇酒。
寂桐原以為只有自己腹中饑餓,不料白君羨自斟自飲,喝了很多低劣的紅苕酒,又沒用法術散了自身酒氣,醉醺醺地倒在桌上。寂桐從他身上拿了銀兩出來,卻只夠付酒錢,住店的錢卻是不夠了。
白君羨平日出門自然不會現帶銀兩,多半是用點石成金,或者直接妙手空空向別人「借錢」。
寂桐叫不醒白君羨,無奈之下只得将白君羨扶出客棧,到了荒郊野外,已是累得汗流浃背。他原是不想在白君羨身旁睡着,但此時白君羨大醉,他又累又困,竟然不知不覺就已睡着。
長草上的露珠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他一驚而醒,只覺得有個重物壓在自己身上,睜開眼睛時,發現已是清晨,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照了進來,一只毛色純白的九尾狐貍躺在自己的胸口上,睡得極為香甜,九條尾巴全是雪白,毛又極長,仿佛孔雀開屏一般,展開成葵扇狀,随着白狐的輕輕呼吸而微微上下搖晃。
眼前場景和噩夢中的場景重疊在一起,寂桐想也沒想,直覺地抓住白狐的前肢便往身邊丢去。
一只狐貍帶尾巴也只有一二十斤重,他一時慌亂之下,力氣竟然極大,将白狐扔到數步以外。
白狐一落地就化成人形,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回過神時只見寂桐扶着一棵大樹在嘔吐,吐到後來全是酸水,眼眶都有些紅了,仍然無法停止。
白君羨走到他身旁,關懷備至地道:「你也吃壞肚子了?我就覺得那家客棧裏沒有好人,那酒質太劣,喝得我頭暈,沒想到飯菜也不幹淨。我身上帶有幾顆凝神丹,你要不要吃?」
「不必了。」寂桐見他要過來,臉色極為蒼白。這些年來他對類似于長毛狐貍都極為恐懼,難以克制自己的想吐。
「想必昨夜那酒不好,大醉後現了原形,沒有驚到你吧。」
白君羨想要扶他,卻被他避開。
白君羨這才知道他不是吃壞了肚子,而是被自己吓到。他自出生起便是受了千般寵溺愛戴,即使有凡人見過他的真身,不是意圖想得到他的皮毛,便會想摸上一摸,無不是對他喜愛至極,卻是沒見過像這小道士這麽厭惡。
「你幹嘛這麽讨厭我?」白君羨冷冷地看他。
「我、我……我以前被貓抓過,所以碰到皮毛就會有點不适。」他低着頭,用手撫平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白君羨臉上神色極為陰沉,顯然是不肯接受這個理由,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但看到這個小道士低垂着臉,容貌顯得頗為清俊,心裏突地一跳,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想要将他輕輕抱住。
過了許久,他終于還是沒動,輕輕吐出一口長氣。
在阿真以後,他一直以為,不會對另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也以為再也不可能度過情劫。想不到如今還會遇到第二個人,讓他有了同樣的心思。若是和這個人在一起渡劫,便會将心裏的阿真忘記,那樣的話,便會對不起阿真吧。
他心底漸漸生起一種說不出是歉疚還是傷感的滋味。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一個只是獵物的阿真這麽念念不忘,但時間過的越久,這種傷感就會越清晰,仿佛枷鎖一般困擾着他,讓他二十年來都無法修煉。如今明明遇到可以讓他脫離苦海的人,他卻還是最終舍棄不下。
或許他是當真愛着那個人吧,只是在毀了他的二十年以後才明白。
寂桐見他沉默不語,也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試探地說道:「真人,我們不是要去買些幹糧回山嗎?」
白君羨搖了搖頭:「每天吃幹糧也沒意思,何況幹糧保存得也不久,來來回回的太麻煩。既然三個月後要去煙浮宮,現在就起程吧。一路上想吃什麽便買什麽,反倒容易。」
寂桐默然良久,說道:「真人拖着貧道在身邊,反倒是個累贅,不如把貧道放回清修無心派。」
「你就這麽想回去?回去再被人欺負嗎?」白君羨勃然大怒,「好啊,你要再給我找一本等同陰符經的經卷來贖身,我就放你回去,要不就乖乖伺候我!」
寂桐不明白自己都沒怎麽生氣,白君羨反倒更對清修無心派的所作所為耿耿于懷,看得出他對自己極為關心,寂桐的心情極為複雜,猶豫了許久,才說道: 「真人……想要貧道怎麽伺候?」
白君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半晌,實是想不出他有何優點,想了半天,只得說道:「你聽到鎮子上剛才有雞在打鳴嗎?去幫我抓只雞來,我教你怎麽燒。我們打尖的那家黑店後院就有。」
寂桐應了一聲,心下不由想道:白君羨果然還是最愛吃雞的。
以前兩人只談風月,白君羨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或許是心虛,絕口不談狐貍二字。如今朝夕相處,白君羨在他面前又毫不掩飾,許多小癖好便都顯露出來。雖然仍舊是姿容絕美的男子,但卻顯得更貼近真實。
當年神仙眷侶般的一對,事到如今,一個恢複成原先的沒有僞裝過的模樣,一個心境也變了,再也不是原先那個領袖修真界的玄真,而是只求随遇而安的小道士。原本「相愛」的兩人湊在一起,除了古怪之外,實在無法形容。
寂桐心裏苦笑,卻是老老實實地去偷了只母雞。這鎮子上很多人在後院都圍着籬笆,養着幾只雞用來下蛋,但白君羨既然點名了要昨夜打尖那家,寂桐也只得老實不客氣地去偷一只回來。
「不錯不錯。」白君羨抓倒提着偷來的雞啧啧贊嘆,「你別的不行,偷雞倒是行家,這只雞剛好兩斤八兩,最好用來做白切雞。若是少于兩斤三,不免不夠肥,若是多于三斤半,肉質就老了。」他一面說着,身邊已出現了鍋碗瓢盆,甚至連火也在竈底下升起。
寂桐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白君羨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着經驗,手上拔毛的動作幹淨俐落,俨然一副主婦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笑,臉上便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
白君羨忽道:「你應該常常笑笑的,不要整天悶聲不吭。」
寂桐立刻收斂了笑容。
「你這個樣子,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白君羨笑吟吟,用摸了雞肉的油手去摸他的臉,寂桐驚惶之下倒退一步,卻被他絆了一下,「啊」了一聲,身體直直往後仰去,被白君羨伸手抱在懷裏。
凝視懷中的男子良久,白君羨忽然說道:「我想到你還是有些用處的……給我*床吧?」
寂桐臉上變色,勉強笑了笑:「真人不要說笑。」他推開白君羨的擁抱,踉跄地退了幾步。
白君羨臉??的神情似乎變得很奇怪,卻是沒多說什麽,只道:「吃飯吧,也到了吃早飯的時候了。」
白君羨用五鬼搬運法将千裏外的石桌石椅碗筷移到面前,坐到椅上,布了飯菜。
在剎那間,白君羨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想法竟是如此荒謬,他竟然想和這個小道士共赴*雨。
已沉寂許久的心竟會悸動,讓他驚訝得喚了寂桐吃飯後,就坐在那裏,許久沒有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