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陸一盛沒想到會在玩具店裏看見陸途。他顯然也沒料到會看見陸一盛,讪讪地打了聲招呼。

身邊還有人,陸一盛不方便诘問,倒是這身邊人控制不住好奇心,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一盛,這人你認識?”

豈止是認識,但陸一盛朝林璇笑了笑,只說見過,轉而問她選好娃娃了嗎。林璇一手挽着他的手臂,一手攬着半身長的粉色毛絨兔,眼睛盯着陳列櫃裏的棕色泰迪熊,唇瓣緊抿,顯得十分為難,“好難選啊。”

陸一盛揉了揉林璇的卷發,“不如都要了吧。”

店員陸途趕緊附和,“對對對,都很可愛,很适合您。兩只有八折。”

陸一盛看了他一眼,他又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最後林璇攬着兩只毛公仔喜滋滋地結賬。倆人離開後陸途收到了陸一盛的微信:今晚給我解釋清楚。

他唉了一聲,戳了戳收銀臺上的小兔娃娃,“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陸途是陸一盛的家政助理,當然這是美化後的稱呼,實際上他就是個傭人。

三個月前家政請辭回家生孩子,臨走前說有人會來接替。第二天他回到家就看見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年輕,穿一件米白色的衛衣,笑起來相當好看,眼睛又大又濕。

陸一盛家裏做影樓的,他接手後将生意越做越大,去年開了個視覺工作室,專為社會名流拍片,俊男美女天天見,倒沒覺得這小男孩有多特別。他幹起活來十分勤快,一院子花草都照料得很好,就是廚藝稍欠。不過沒關系,陸一盛四處留情,甚少在家吃飯,只想找個人做做衛生,順帶看着房子。

管得松散,卻不代表他能去做第二份工作。合約說得明白,這是份全職家政。

陸途在玩具店的兼職,是從早上十一點做到晚上五點,剛剛好是陸一盛不在家的時間。他已經偷偷這麽做了一個月,陸先生絲毫沒有發現,怎麽知道今天他突然帶姑娘來買娃娃,把陸途抓了個現行。

陸途踢着石子回家,腦子裏編織着各色謊言,說自己急需用錢?可陸先生開的薪酬非常可觀,他真的很夠錢。說自己無聊?可這也太不認真了。說……說幫朋友忙?

“我朋友叫我去的,他說店裏不夠人手。”

陸一盛看他眼神躲閃,一雙手在餐桌下不知在做什麽小動作。他清了清喉嚨,上半身前傾,給陸途增加壓迫感,“真的?”

當然是假的,陸途心道。但他總不能把真相說出來,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話:“您別炒我。”腦子裏想着這幾年看過的電視劇,這時候是不是要說一下自己的可憐身世?“我自小沒爹沒娘,好不容易找到這一份工作,有個地方住,陸先生您減薪減福利什麽都好,只要別把我辭退。”

陸一盛看他眼睛紅紅的,到底還是憐香惜玉的念頭佔先,嘆了口氣,道:“沒有下次。”

陸途立即殷殷切切地點頭,“一定沒有了!”

陸一盛晚上要為某個明星拍片,回到家主要是換件衣服,順便和陸途讨論一下他的問題。陸途卻還以為他會留下來吃飯,菜都洗好了。他這幾個月一直在煲美食節目,廚藝自認見長,想一展身手讨他歡心。圍好圍裙出來,卻見他已在玄關換上了運動鞋,“小途,我剛那套衣服沾了絨毛,你洗的時候先用刷子刷走。”

再見也沒說就走了。

陸途等門關上才回了一句哦。回到廚房,看見水槽裏還浸着菜心,直接拿起抖了抖水,送進嘴裏就嚼着吃。本來就該這麽吃的,還煮什麽。他解開圍裙,收起佐料。天越來越黑,陸先生應該很晚才會回來。

他以前會在玄關旁坐着等他,卻叫他吓了一跳,讓他趕快去睡覺。他似乎不想讓人看到他疲倦的樣子。陸先生工作時一絲不茍,情場上無往不利,從未遇過什麽困難,驕傲得很。他要求這麽高,自己跑出去做兼職,他一定是很不滿意的。

可陸途真的害怕一個人被困在這麽大房子裏。

陸先生的生活除了工作只剩撩妹,回到家就是睡覺,兩人話也說不上幾句。大多時候只有陸途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坐在沙發上看天色漸漸變暗,好像回到從前。

還是店主好。他坐在水槽旁吃菜,開着免提打給陳簡繁。他很快接通電話:“小途?”

“我以後不能去你那裏了。”

“嗯,我知道。陸一盛發現你了。”

陸途滿嘴都是菜心香甜的汁液,他心情好了點。“但我星期日還會過去的,我放假。”

陳簡繁提醒道,“他星期日也放假。”

“放假又不在家。”忙着談戀愛呢。

兩人沉默了片刻,陳簡繁喊了聲:“小途。”

陸途舔着嘴唇,又拿起一片菜葉抖了抖,“怎麽了?”

“你到底要什麽?”

要什麽?

當初他和店主說,只要陪在陸一盛身邊。再多就沒有了。還以為住了進來,這心願就完成了,怎知還和從前一樣,如何都等不到。陸途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思所想,覺得這樣不行,自己越來越貪心了,“不要什麽了,能陪着他就好,等他記起我是誰。”

陳簡繁想,這小兔子大概還沒進化出人的腦子。再給陸一盛幾輩子,他也不可能猜得到,陸途原來是他童年的玩具,莫名其妙成了精,找他找了十幾年。

玩具對主人的執着,他是能夠理解。陸途的執着,更多了一份傻氣。陸一盛也算半個圈內人,真要搜也能搜得到不少料。男女通吃,葷素不忌,看對眼就能談,可不出三個月必分,不是個好東西。奈何是陸途的主人,除非他開口說不要,否則這傻兔子會一直心心念念着他。

陳簡繁也不好多說什麽了,說了聲有事記得找他,便挂了電話。陸途把菜葉全吃幹淨,去給陸一盛洗衣服。他棉麻制的襯衫上果然沾滿了棕的粉的絨毛,應當是今天那兩位兄弟留下的。說起來他們今天特別興奮,要被賣出去了,主人還是個可愛的姑娘,應該會好好照顧他們,真幸福啊。

他拿着小刷子輕輕刷走細小的毛,想起小時候的陸一盛,粉/嫩嫩的手指對着櫥櫃裏的陸途。其實他那時還不叫陸途,準确說連名字都沒有。陸一盛奶聲奶氣地說:“我要這只兔子。”然後他就進了陸家的門,成了陸一盛的枕邊人。

不對,是枕邊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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