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些撕心裂肺的加油和鼓氣的聲音像是引子手上被她用力過度扯斷的半段紅色帶子,上面寫着綠谷的名字飄揚在風裏,而風和聲波都被透明的玻璃罩子無情阻隔,帶子的斷面上是血絲般的紅線,在空中沒有着落地飄揚着,宛如一面被血染紅的小型旗幟,幻境中的引子垂着顫抖地眼睫,她略帶渾濁的眼球在不安地轉動,雙手捧着意識不清的綠谷的臉頰,“引子”低着頭用額頭抵着目光空洞的綠谷的額頭,她用含着哭腔和懇求的聲音對他說道:

“我們回去吧,出久,你不會成功的。”

綠谷放着按鈕上方準備下按的手突兀地頓住,飄揚的紅色絲帶,哭得滿臉是淚的狼狽婦人,看臺上無數張輕蔑或者冷漠的臉龐,空中綻放到一半的禮花全數停滞在一個瞬間裏,在綠谷的眼淚旋轉着倒映着被構造出來的夢境般的虛拟場景,和現實有了一個微不可查的疊影。

綠谷平靜地,他的眼眶裏盈滿了還沒有落下來的淚水,他像一頭被各種荊棘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幼鹿艱難的移動着自己被幻境困住的四肢,而他的目光依舊幹淨澄澈,明亮得似乎能盛裝星辰,他仰頭看着自己的“母親”,她的長發仿佛束縛飛鳥的,由溫柔藤蔓編制的牢密牢籠困住綠谷,而綠谷輕輕撥開“她”的發,用大拇指撫摸她濕透的臉頰,用呼吸發出艱澀的聲音:

“媽媽,我不想放棄。”

綠谷笑着,他落下的淚像是按下的播放鍵打破虛拟和現實的交接點,整個世界在他的視網膜上,在他身體裏被催眠的每一個感覺細胞裏飛快粉碎重組,紅色絲帶像是被破開的牢籠上象征着愛意的紐帶,綠谷看到那個輕得不可思議的絲帶在禮花的邊上被點燃,他脫離幻境仰頭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消散成無數粉塵的“綠谷引子”,他恍惚嘶啞的說道:

“我可能會輸媽媽,但是我不想放棄,對不起。”

銀白色的金屬包裹着融化的紅銅從低着頭的綠谷背後升騰起來,像是一株從他的背上的骨架裏生長出來的玫瑰層層疊疊地舒展開,他的眼眶裏和淚水一起溢出的鮮血滴落在賽場上,每一寸的血管都在被橫沖直撞的排斥反應支配着,爆裂着,疼痛着,而綠谷緩緩地擡起了頭,他翠綠的眼眸宛如從深海裏沖擊而上的魚,而脆弱的魚身上生長出了能夠奪取人勝利的美麗玫瑰,在巨大的玻璃罩子裏搖曳着。

心操眼睛眯了一下,他張開的那些牆面瞬間被收回融合在他面前成為一道盔甲,而綠谷的π将紅銅在他頭頂聲塑成了一支箭身銀白,箭頭暗紅的矢,高懸在綠谷頭頂,像是希臘傳說裏丘比特賜予人愛情的武器,在綠谷的驅動下緩慢地像是挂鐘的指針一樣在綠谷頭頂旋轉了一下,瞬間對準心操,猛地射出,心操手上的懷表還在搖動,但是他的只剩玻璃罩子着一層回音牆了,綠谷在每時每刻都在加倍的疼痛裏反而維持住了自己的清醒,箭觸到盔甲表面擦出要贏的火花。

下一秒箭身像是無法承受過于猛烈的沖擊力整個炸開,露出裏面通紅的箭身來,心操瞳孔一縮,他迅速壓榨自己的盔甲包裹住自己後面的空檔,他的背後還有一支用來偷襲的箭——

——綠谷用紅銅做裏面的箭身,用π包裹住做了一支箭身龐大的巨箭,欺騙了這個以為他機甲重量絕對不會超過兩千克的對手,從背後又突擊了一支箭,這在場上幾乎是清晰明了一目了然的事情,所有的觀衆都能屏氣凝神地看着還有一支箭矢在心操的背後緩慢成型對着他用力地射過去,而注意力放在正在脫離催眠,甚至準備加重下一次催眠的心操對自己後方一瞬間的防備,就在他剛剛脫離幻境不到兩秒鐘的時候,就籌備了這次簡單預謀的偷襲——

——或許也不怎麽簡單,心操咬牙維持着自己被拉伸包圍自己一圈的盔甲,厚度降低了之後抵抗強度自然也降低了,π是一種相對柔軟易塑的金屬,它的硬度比銅要低,熔點比銅也要第,在極端的情況下,比如極其精神力能夠維持π極其寒冷或者高溫的人身上各種性能都能得到大幅度提升,而顯然,心操不是這樣的alpha,還在發紅的紅銅箭頭輕而易舉地插入了心操被迫厚度減半的盔甲。

綠谷低頭嗆咳出一口鮮血,他的口鼻都開始往外溢血,他搖搖晃晃地站立着,目光卻是燃燒一切的戰意,心操心內不詳的預感又重了一層,他看見抵在盔甲上兩邊的箭矢開始繞着盔甲極速旋轉起來,高速運轉滾燙的紅銅箭頭像是高溫的刀面切開黃油一樣劃開心操的盔甲,心操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

——這個家夥是在拿高溫的紅銅當做π的融化爐具,π融化之後操控會困難很多,這個恰巧就是一年b班心操同學機甲應用課程上低分的一個小環節——對高溫金屬的操控,而在這個環節,綠谷是理論滿分。

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心操在将他烤出汗液的,自己作繭自縛般的盔甲裏喘氣,他的眉梢和眼尾上都開始挂起了汗水,他收起了懷裏的懷表融化進自己的盔甲,化掉的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就像是對面綠谷越來越恐怖的出血量,他站在一片新鮮的血泊裏目睹心操毫不猶豫放棄了進攻,準備從背後那個小一點的箭矢旋轉過去的時候突圍,他的眼前都是無法重疊的影子,赤紅的血從他的下颌彙聚成流,他的雀斑和眼眸都被染得鮮紅,而他卻露出了笑,心操的心髒在目睹這個同時帶着必勝和必死的信念的微笑的一瞬間狂跳起來,他的心髒在一種極致的不安裏鼓噪起來,他耳廓的毛細血管在巨大的爆裂聲中發出泡沫輕微裂開的聲音,他猛然回頭,他看到了那支來自背後的箭表面裂開,裏面包裹了更深一層的金屬,心操的瞳孔縮了一下——

——是液态的,融化的π,紅銅裏包裹着融化的π。

心操看着這個融化的金屬迅速沒入自己的盔甲,有序的構造被混入內部的高溫原子依次打破,心操的領口已經全部濕透了,他的睫毛上還挂着即将滴落的汗水,他緩緩閉上了眼前,他身前的盔甲像是綠谷眼裏粉碎的世界一樣慢慢融化,露出最裏面被包裹着的,代表着勝利的參賽者,而兩只旋轉着的,箭頭還再散發着燃燒般的熱力的武器對準着他,而他慢慢舉起了雙手,他漫不經心的啧了一聲,看向對面還在喘氣但依舊死死不肯倒下,堅持擡着頭來看着他的綠谷,他似乎有些恍惚地輕笑了一下:

“勝負已定了啊。”

——利用我突圍的一瞬間不得不調配π,這不到千分之一秒的結構重組瞬間把自己的π蠻不講理地注射進來,打亂我的排序,強行升高我的π的金屬溫度讓我失去對它的掌控能力,确保我不再有任何反抗你的能力和武器,從一開始的誘餌到最後的圍攻,都相當不賴嗎——

心操睜開眼看向已經是個血人的綠谷,勾了一下嘴角——真不愧是,《随身應用機甲》滿分的優等生,綠谷出久。

——真是個,讓人無論輸贏都覺得不爽的家夥啊。

【第一輪比賽結束,獲勝者,綠谷出久】

綠谷迷茫又呆呆地看向突然打開的玻璃罩子,這代表心操按下了認輸的按鈕,這個人正懶洋洋的把手靠在背後往外走,一點都不像個剛剛輸了比賽的人,就像是随手完成了一個老師布置的課堂對戰任務一樣,路過綠谷的時候他翹了一下嘴角,眼睛斜着看向這個還沒從自己的勝利裏回過頭來的小東西:

“下次,記得輸給我的時候不要哭啊。”

綠谷頓了一下,然後——對着心操哇哇大哭了起來:

“對不起心操同學,嗚嗚嗚,我贏了嗎??心操同學認輸了嗎???!!我真的贏了嗎?”

心操滿臉生無可戀地看着這個一瞬間就變回綠眼哭唧唧小白兔,可憐巴巴又無力地蜷縮在地上仰着頭對着他波浪眼大哭的人:

“不要對輸家确認自己的勝利啊你這個家夥,話說你真的算是個好人嗎?”

切島沉默地看着剛剛在宣布綠谷獲勝的一瞬間被爆豪一臉暴躁地捏癟了的空心金屬圍欄,這個人還冷冷地皺起了眉頭,不耐煩地說道:

“居然贏了這個廢物?!”

——剛剛綠谷贏得時候爆豪感覺像是要跳起來翻過圍欄,最後雖然忍住了,但是還是把圍欄捏壞了,切島憂心忡忡地想,爆豪這麽感覺比平時還要喜怒無常,感覺不像是在看新生比賽,像是在看——

切島猶豫地想,之前他們班上一個男生看自己女朋友比賽,好像差不多就是這種激動程度,還不如爆豪激動,至少人家沒有把圍欄踢壞,把牆面踹地凹進去一塊。

上鳴面色複雜地看着贏了的綠谷,他剛想扶着圍欄站起來和旁邊的八百萬分享一下自己圍觀的心得體會,就發現圍欄上全是寒霜,上鳴被不注意,冰得渾身打了個哆嗦,滿臉驚詫地看向旁邊一副不動如山,微微垂下眼睑表情冷淡的轟焦凍,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驚悚:

“轟,和我打還有一場呢,你就開始熱身了嗎????!!!”

轟焦凍只是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他的目光平靜裏全是暗湧的漩渦,深深地落在昏迷在心操懷裏的綠谷身上,他的手指在看到綠谷過于蒼白得臉色時無意識地蜷縮,欄杆上的寒霜又超脫他的控制變重了一點,八百萬看着已經泛起冰花的圍欄,眼神複雜難辨——

——居然,只是看着比賽,轟的精神力就失控了。

綠谷出久對他到底意味着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