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淮友鎮第一夜
“賤人!你……我……”趙氏打了個哆嗦,心髒被氣的砰砰直跳,打着滾的在胸腔裏翻騰。
“娘,江南雨這賤人攀上了高枝,明擺着就是不把我們看在眼裏了!現在不打她,她都忘了這個家到底是誰做主!”
說完江如燕一個箭步沖上前來,伸着手還想拉扯江南雨的衣衫。趙氏喘了幾口大氣也恢複了不少,聽聞女兒這樣說頓時重燃了怒火,一雙細眉扭挑在一起,吊着眼梢也朝着江南雨撲去。
好你個衛紅英,就屬你最會給人吹風!江南雨冷笑一聲,猛地把江如燕拽到身前,使了個巧勁扯的她一個轉身,兩個人身子一前一後的緊貼着,直接面向趙氏。
“你過來一個試試,”江南雨舉着半塊碎碗貼在江如燕的面頰上輕輕的游走着,“本來就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差多一道半道的疤。你要是再敢動我,信不信我讓她從此老死在家裏?”
趙氏氣的發瘋,她真的想不通這丫頭片子的性子怎麽會變得這麽野,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那個任憑她打罵欺淩,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江南雨了。幾天前,若不是她病得沒有了人形,也不至于被自己打的斷了氣……可現在她的精氣神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此時此刻,趙氏想殺了她的心都有,自己在江家建立了十年的權威,在這一瞬間崩塌了個幹淨。她想不通!怒火燒得她頭疼不已,牙齒也差點被咬碎,可她卻只能戰栗着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院子裏傳來腳步聲,仔細聽起來似乎并不算很利索。
“求求你們別再鬧了,難道還嫌四鄰笑話的不夠多嗎?”男子低三下四的聲音由遠及近,江南雨聞聲望去,潛意識告訴她這就是自己夢裏的父親。
“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你看看她現在作什麽死呢!”趙氏在江南雨這裏沒占到半分便宜,心裏憋的發狂正不知道如何發洩,正好江大自己送了過來,哪裏肯放過他。“我年紀輕輕的跟了你,吃了多少苦才幫你把家操持好,轉回身你女兒就騎到我們脖子上拉屎。沒有我,你們江家早就散了,誰知道這白眼狼江南雨她根本沒把我們娘倆當人看,老不死的你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江大微微擡起眼皮掃了一眼江南雨,似乎早就知道會有爆發的這一天。“……你從前打她的時候,她也沒說過什麽,不如你和燕兒就原諒她這一次算了。實在不行,你打我出出氣吧。”
“我打你頂個屁用!好啊,現在知道護着女兒了是吧?我勸你可別打錯了算盤!這十九年你徹底被這個小蹄子給騙了,你當真以為她是什麽謙卑恭順的孝女?今天就算把你打死了,也別指望她來心疼你!”說完趙氏撸胳膊挽袖子,作勢就要去奪江南雨手裏的瓷片。
江大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趙氏的胳膊,死死攔着他不讓上前,“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嗎,要是真的傷到了燕兒你後不後悔!”說完他貼上趙氏的耳朵,将聲音壓的極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看季家就要迎她過門,她在家裏總共也住不下幾天了。你和燕兒就先委屈委屈,日後我給你們娘倆當牛做馬一輩子還不成。”
“啥?你說的當真?”趙氏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氣到幻聽。
“可不麽,那邊才送了信兒來,說是比上次還要堅持,就是非她不可了。”
說完江大用手捏了捏趙氏胳膊上的皮肉,竟不知暗含了多少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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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江南雨來到大順朝的第一個夜晚,剛才還趾高氣昂的她,現下躺在梆硬的木板床上,周身被強烈的疲憊包圍。這一晚的故作精明消耗了她太多的能量,這一切既真實又荒誕,江南雨想了太多,她睡不着。
翻身從床上坐起,推開房門,徘徊在小小的院落裏,江南雨借着月光仔細打量起這個家來。東面的磚牆上靠着一個棄用的小石磨,似乎已經許久沒人動過了。石磨旁的地上堆着滿滿幾排麻袋,有些已經壓到了石磨上,地上到處是散落的黃豆。緊挨着麻袋的牆角堆放着劈好的幹柴,再旁邊就是一個通往前院的木門,對面的屋子便是剛才打架的雜物間。
江南雨輕輕的摸着那排整齊的枯木,細小的木刺戳入指尖,真實的痛感叫她打了一個冷顫。透過木門的縫隙,前院裏似乎有一些聲響,江南雨輕輕的推開門,踮着腳尖尋着聲音走去。
“別碰我,疼着呢。”女人生氣的嬌嗔了一句,那聲音自然不是別人。
“哪裏疼,我給你仔細揉揉。”男人嘿嘿一笑,意味深長。
“你還好意思說,我渾身都疼!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少委屈,你都不幫我說一句話!”
“以前你打她的時候,我什麽時候攔着過,還不都是可着你高興?可是你說眼下是個什麽情況,這次季家是鐵了心要娶南雨,咱們要是再沒看住,到時候季家新仇舊恨一起找上門,拿啥賠給人家?再說,南雨這座金山要是真跑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就你最會做善人,平日裏在你女兒面前裝的像個人似的,好處都是你一個人占了!我今天白白受了打,以後我在這個家還有顏面沒有了?”
“怎麽沒有顏面,這個家你就是天呀!你是知道的,我最疼你了……”
男人壓低了嗓音說着,不知怎地惹得女人一陣嬉笑。
“行了吧你,就你那病歪身子我還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年輕小夥子呢?趕緊睡覺,一會還要起來泡豆。”
語畢,屋子裏一陣窸窸窣窣的嬉笑打鬧,再聽便沒了聲音。
無恥下流!不要臉!江南雨臉上燒起整片紅霞,除了惡心根本找不出第二個詞形容此時的心情。情窦還未開過的黃花女學生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大街上忽然傳來陣陣犬吠,吓得她魂丢了大半,心髒如同狂奔在鐵軌上的火車一般咣啷啷抖個不停。
江南雨臉色煞白連忙踮起腳遛回了小院裏,關了門正想轉身,卻一頭紮進一座肉牆上,擡頭一看竟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