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鋤禾日當午
二柱只稍微歇了歇便起身站了起來,正了正頭上的帽子說道:“大兄弟你倆先歇會,俺回家去取個東西,這就回來。”
說完他想了想,旋即朝老牛一指:“這牛俺先牽走,等會再帶回來。”
季衆一大手一揮,滿不在乎的笑說道:“拿去用吧,跟我還客氣什麽。”
二柱也真是沒客氣,二話不說牽着牛就走了。江南雨原本沒多想,可好半天過去了還不見二柱回來,她心裏不免有些擔心,忍不住開始埋怨起季衆一來:“你跟那二柱又沒有深交,怎麽能随随便便的就把壯牛借他?本來就只能種三畝,現在沒了牛,咱們連一畝都種不上了。”
季衆一将草帽蓋在臉上,身子朝後面的大樹一靠,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一般,“二柱人特別實在,他不會幹這種事的。我知道他家住哪,就算他偷了牛,跑得了和尚還能跑得了廟嗎。”
江南雨氣的頭疼,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鼓着腮幫子在心裏給季衆一下了最後通碟:要是半個小時之內還不見二柱的人,必須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看看那是誰?”季衆一用手指戳了戳江南雨的胳膊。
這就是他慣用的伎倆,江南雨之前上過一次當了,這次自然不會再信,便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季衆一又戳,江南雨又甩。反複了幾次,江南雨被戳的煩了,只好擡頭朝季衆一指的方向看了看,遠遠的看見走過來一個人,是二柱牽着牛回來了。
帶着鹹味的汗珠滾落進眼睛裏,蟄的二柱眼睛通紅通紅的。無暇擦汗,二柱指了指牛背上拉着的農具,滿是歉意的看着江南雨。“本來早就該回來了,哪成想這東西被俺媳婦借人了,俺又跑去別人家裏要回來的。”
江南雨因為自己剛才的小人之心而一臉愧疚,連忙擺了擺手說道:“二柱哥你快擦擦汗,這一來一回可真是辛苦你了!”
語罷牛背上的農具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江南雨圍着這個木頭家夥細細的看了一圈,沒看出來個所以然來。
“二柱哥,用了這東西,咱們天黑前能種出來三畝地吧?”
二柱哈哈一笑,邊說邊将那農具卸了下來。“咋不能,太能了!這個帶三道犁的大家夥叫‘耧車’,把它套在牛身上,都不用你和俺大兄弟動手,俺一個人就能幹完!”
季衆一一把拉住了準備下地的二柱,難得說了些像樣的話來:“二柱哥,不敢勞煩你親自下地,你能把這東西借給我們就已經幫了大忙,播種的事情還是要我們兩個親自動手。”
二柱以為季衆一瞧不上他種莊稼的手藝,連忙耿直的搖了搖頭,急得不行:“大兄弟你跟俺客氣啥呢,昨天晚上俺媳婦難産大出血,要不是喝了你給的紅糖水,俺兒恐怕早就沒娘了。這點小事算個啥,你就是叫俺給你白幹一年的活,俺也樂意!”
江南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季衆一真的把紅糖給了鄰居,而且還是救命的糖。季衆一故意拿餘光看了看江南雨,果然看見她的臉色一會白一會紅的,自己一朝“沉冤得雪”,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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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衆一看二柱真的急了,用手戳了戳江南雨,江南雨受意馬上拿起了做思想工作的架勢,慰勸道:“二柱哥你別誤會,他叫你來可不是還債的,那些紅糖如果真能幫産婦調理好身子,可比我們自己吃了還要高興呢。你要是不同意我們親自下地,那這耧車我們也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江南雨說完頓時心虛的不行,不為別的,她只是擔心二柱一根筋真的把這好東西給帶回去。可人家二柱那是真的實在,一聽這話反倒害怕季衆一不用。“不用耧車你們還咋幹活!行行行,你們咋說就咋辦!”
江南雨會心一笑,自己何德何能夠得到別人如此善意的幫助。季衆一看懂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在心裏叨咕:還不是因為小爺我先發了善心,這才交到了朋友。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半夜裏歇斯底裏的,好像要吃人。
季衆一還想再看看江南雨的神色,哪想到她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對,江南雨朝耧車的方向努了努嘴:“還不自覺點?”
季衆一在這幾個月裏早就成為了養尊處優的廢人,離喪失勞動能力只差一個輪椅,但他又拗不過江南雨,只能撸胳膊挽袖子,不情不願的下了地。
要說這耧車真是個好東西——套上牛背之後,牛在前面走,地上就留下一排垅溝。把麥種放進耧車上面的鬥子裏,季衆一跟在在後面扶着把手來回的搖晃,麥種就能一個接一個的掉進垅溝裏。牛繼續向前走,垅溝兩邊的土又被推進了溝裏,連填土的功夫都省了。一舉三得,古代勞動人民的創造力不可不謂強大。
雖然有耧車助力,但這三畝田地走下來,季衆一早就累得虛脫了。傍晚将至,季衆一扶着後腰看着一排排精心播種的傑作,滿腔的成就感炸裂開來,竟有些享受的意味。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二柱扶了扶帽檐,眼睛裏全是欽佩,不由得扯着嗓子驚喜道:“大兄弟,原來你是個詩人啊!俺一看你就是個有大學問的能人,真是不簡單吶,不簡單!”
二柱那認真的模樣實在滑稽,江南雨一個沒忍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起來。季衆一覺得面子上挂不住,趕緊拉她起來,誰知道江南雨竟越笑越厲害,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妹子你咋地了,俺是個粗人沒有文化,你笑話俺不要緊,可別給自己笑壞了。”二柱尴尬的撓了撓頭,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