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凡一個踉跄, 紮進了淩慕華懷裏。
“他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沈凡揪着淩慕華的領口, 直揪得一雙手都泛了白。
淩慕華道：“說書的難免有所誇張, 你的防毒面罩已經起了作用, 黑水寨兄弟個個機警武功高強，斷沒有被一把火燒沒的可能。”
沈凡驚出的一身冷汗方才慢慢回流。
兩人叫了些吃食, 貼着說書的坐上, 那說書的竟又不說了, 改了下一篇。
兩人無法, 又恐打草驚蛇, 淩慕華便哄着沈凡先上樓休息。行了一日, 沈凡的确有些倦意，不過……
“淩慕華我給你說清楚, 老爹他們我肯定還要去找的，別指望讓我老老實實等老爹他們過來找我。”關門沈凡就擺了臉。
淩慕華同樣正襟危坐：“沈凡，你可知如今是何形勢？以你在黑水寨出名的程度, 你當真以為襲寨之人不知還有你這麽條漏網之魚？”
這個問題倒将沈凡個難了住。
他抓耳撓腮一會兒後, 心裏的小人兒就開始戰鬥。一個讓他老老實實玩自己的，依着三個爹的本事，黑水寨定然沒事。一個讓他不可忘恩負義，人縱有通天的本事, 那又能事事一帆風順, 指不定老爹他們正等着他的救援。
這一糾結, 便到了晚上。
淩慕華喚小二送了吃食進屋, 假意打聽了周圍的村莊, 裝作來尋親的，以免引人懷疑。
沈凡食不知味，被淩慕華強塞了一碗雞湯後，忽地眼睛一亮，蹦到門口窗口聽了聽，瞧了瞧，确認周遭無人，才撤回來扯着淩慕華的耳朵嚼耳根子。
“你丫的不是會功夫嘛，我有個法子。”
淩慕華只覺得濕熱的呼吸一個勁兒地往耳朵裏鑽，鑽得他心癢神迷。
待樓下說書聲漸消，沈凡賊眯眯一笑，卷了床單，嗖地一下就蹦到了淩慕華背上，擡着腳尖就踢：“趕緊的，一會兒該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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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慕華嘆了口氣，想他大晉王爺一個，如今竟也要同沈凡做起這偷雞摸狗的事情。
兩人跳窗而出，那說書人正提着一壺酒，一包吃食，慢悠悠往縣城邊上走。
沈凡又給了淩慕華一腳，淩慕華停下腳步。沈凡将床單遞給淩慕華，鼓了鼓腮幫子，瞪了瞪眼，以示鼓勵。
淩慕華揉了揉額角，彎腰拾了枚石子，指尖一彈，那說書的便如木偶般沒了動靜。
沈凡：“卧槽，你不早說，還看傻逼似的看我拿床單。”
“你不是要用床單将人裹回去？”
沈凡愣：“我把他裹回去幹啥？”
淩慕華：“……”
兩人走到說書人背後，那說書的竟然給吓尿了。
沈凡捂着嘴，撿了根棍子戳人後背：“喂，把你知道的關于黑水寨的消息通通說出來！”
那說書的紋絲不動，半聲不響。
沈凡繼續戳，淩慕華伸手才将他的棍子給截住：“我點了他的啞穴，你要讓他如何說？”
“那咋辦？”還不給解開？
淩慕華顯然比較有逼供的經驗，他厲聲道：“若想活命，不可驚呼不可撒謊，我二人只打聽情況，不謀財害命，若是同意，便哼三聲。否則……”他冷眼掃向說書人手中的吃食，道：“家中老小，死無全屍!”
沈凡打了個寒顫，低聲道：“是不是有點過了？”
淩慕華搖頭。
那說書的三聲果然哼了出來。
淩慕華将其啞穴解開。
“第一個問題，關于黑水寨的事情，你從何得知？”
說書的哆哆嗦嗦道：“回……回爺，是……是——”
“你丫的能不能拿出說書的流利嗓子！”沈凡被他這結巴膈應得直起雞皮疙瘩，擡着樹枝又戳了說書人一把。
說書人：“回爺小的有一親戚是走商的昨日剛從洛水鎮回來他在洛水鎮聽說的。”這一戳，逼出的這股子流利勁兒讓沈凡嘆為觀止。
淩慕華凝眉：“如何找你親戚。”
說書人：“爺，他就是個小商——”
“趕緊的。”沈凡又戳。
說書人期期艾艾道：“西城門前挂着描着蘭花燈籠的便是，兩位大爺，饒小的一命吧。”
淩慕華腰略彎，托起沈凡腿彎，掠空而退，隔空打了枚石子出去，那說書人方才腿腳一軟，趴到地上，只是那雙眼睛裏哪是恐懼，分明是奸詐的笑意。
兩人找到門口挂着蘭花燈籠的人家，淩慕華飛身上牆壁，沈凡将他拉住：“等等，咱們先下去商量商量。”
“商量何事？”
沈凡眉頭皺得死緊：“先下去，反正人又不會跑。”
兩人先隐到牆角，沈凡蹲下來，手裏還拿着剛剛戳那說書人的枯枝，這會兒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往地上戳。
淩慕華略帶不解：“如何商量？”
沈凡勾着淩慕華的背：“你武功高不高？”
“馬馬虎虎。”這的确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他學的東西倒是多，只各家功夫都是師傅教的，并非武林中的世家公子那般，雖學的東西少，卻有自家秘籍支撐，能做到少卻精。
但因着他學的多，所以對上精，應對法子多，倒也能算得上馬馬虎虎。
沈凡嘆了口氣，将枯枝扔在地上，一腳踩爛：“那完蛋了，我感覺我們被坑了。兄弟，努力啊，小爺的身家性命可就交到你手裏了。”
沈凡話音将落，院內瞬間燈火通明。
十幾個黑衣人飛身而出，将兩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沈凡趕緊舉起爪子：“各位大爺們，有冤抱怨有仇報仇，我就是被他威脅來引路的，各位大爺大人有大量，饒小的一命啊。”說得那叫一個悲戚慘烈。
淩慕華不曾見過如此沒有骨氣的人，一時間竟有些傻愣起來。
十幾個黑人并不曾多言，提了劍就上。
沈凡“嗷”地一聲，卻發現這群人并未往他身上砍，全沖着淩慕華這丫的去了。
沈凡貓着身子挪出包圍圈，撒丫子就跑。
淩慕華餘光一掃，心跟着就是一陣揪痛。沈凡這作态，讓他心寒。
好在他身體條件正處于巅峰狀态，應付十幾個黑衣人來還算不得太難，只是想要脫身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黑衣人頻頻想将他往院子裏逼，也是件難事。
淩慕華用的是腰間一把軟劍，趁着夜色打，倒是吃了幾分武器的便宜。
一劍迎着月光刺了過來，淩慕華矮身一個回旋，軟劍直斬對方腰肢。
血少，人倒。
沈凡此刻已經不見了蹤影。
刀光過後，兩方都顯出了倦色。
淩慕華矗立一方，眸色宛若凝冰的寒潭：“爾等倒是忠心，只可惜，忠錯了主子！”語罷，又要迎上。
遠處卻傳來一陣喧嘩，還有響徹雲霄的銅鑼聲。
沈凡不知道上哪裏搶了個火把，提着裙擺跑得飛快，小嗓門還挺大：“大夥兒快些，就在前面了，去晚了縣太爺可就沒命了！”
縣中民衆來的少說有四十號人，沿途陸陸續續還有繼續跟上的。有壯年還有老人，更有朦朦胧胧揉着眼睛出來的孩童。
“哥兒，縣太爺在哪裏呢？”一壯漢急得滿頭大汗。
沈凡彎腰喘着粗氣：“大哥，我不行了，縣太爺就在前頭那家挂着蘭花燈籠門口，你們趕緊去，我墊後，我不行了。”
那漢子手裏還握着把菜刀，聽後拔腿就沖。後面一群人嚷嚷着跟着跑了過去。
沈凡在後頭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後幹脆脫離了隊伍，貓身回了客棧，火速将行李打了包。
淩慕華正好從窗口飛身而入。
沈凡眼睛一亮，将包袱往淩慕華脖子上一挂，整個人八腳章魚似的爬到淩慕華背上，兩個腳丫子使勁兒地踹，好似在踹那馬屁股般。
“快快，趕緊跑路，我滴個親娘诶，淩慕華，小爺可是看出來了，人家是沖你來的不是沖我，回頭再找你算賬。快跑！”
淩慕華胸中壓着千言萬語，被沈凡這麽兩踹，也踹沒了。
兩人趁着夜色，往北跨了兩個村子，待天放明了才停下。
淩慕華停下時，沈凡已經爬在他背上睡着，他輕手将沈凡放下來，撿了些枯枝生了火，哔啵聲種，沈凡悠悠轉醒。
他一醒，對上的就是淩慕華一臉的冷意。
沈凡盤坐起來，臉拉得老長：“說吧，淩慕華同志，前頭圍攻黑水寨的黑衣人也是跟着你來的吧。我就說，黑水寨逍遙了這麽幾十年，怎麽你一來，就沒好事。老爹嫌棄，二爹都不幫我，連三爹都不替我說話了，合着全是你害的。”
淩慕華卻道：“方才緣何要獨自一人離去。”
沈凡直接叉了腰：“小爺要是不走，你丫的被怎麽分屍都不知道。小爺要是不走，能叫來幫手嗎！你是豬嗎？你以為同生共死是過家家啊，再說了，走一個總比死兩個好。”
他容易麽他，這般緊急的情況下，還能編出個縣太爺回府路上被強盜打劫的謊言來。虧得這一縣的縣太爺似乎深得民心，衆人一聽不疑有他便舉着火把扛着武器跟着他來了，生怕去晚了那倒黴的縣太爺丢了小命兒。
淩慕華卻拔高音量冷聲道：“你可知你叫來的全是普通百姓，若是遇上喪心病狂之徒，便是屠城你又當如何！人命在你眼中，究竟為何！”
沈凡：“你還有理了，人家屠城了嗎？人家屠了嗎？人家屠了嗎？”
淩慕華啞了聲。
對方當然沒有屠城，也不敢。殺他之人并不敢張揚，否則那些誣陷他的理由定然會被父皇懷疑，所以靖王的人只敢對他暗中動手。
沈凡得了理，又撿了根枯枝使勁兒往淩慕華身上招呼：“淩慕華小爺告訴你，小爺不跟你混了，你丫的十句話裏十一句都是假的，竟诓人不說，還蠢得跟豬樣。人家讓你找蘭花燈籠的你就找，沒瞧見那燈籠一個正一個反，分明就是武俠劇裏常設的坑爹場景，臨場挂來坑人充數的嗎？說你蠢你還不承認，人家敢大庭廣衆掄刀砍，用得着把你引到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嘛！說你蠢你還敢罵我，小爺可是黑水寨少當家，是你金.主！你丫的吃小爺的，喝小爺的，還要拿小爺的去坑娃，小爺告訴你，這金.主，小爺不當了！絕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