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沈凡同淩慕華急匆匆過去, 将阿土從捕快手裏奪了回來。
那捕快面色一冷, 卻在看到淩慕華時眼神一閃。
那一閃而過的眼神自然沒有逃過淩慕華的眼睛。
沈凡護着手腕上被鞭子抽出一道紅印的阿土, 臉色難看至極。
“你們幹嘛打小孩!”沈凡吼道。
那捕快“嘿”了一聲, 一鞭子抽了過來。
沈凡往後跳了一步,淩慕華直接伸手把鞭子捏住了。
阿土抓着沈凡的衣服, 小臉繃得緊緊的。
淩慕華把青哥兒放在沈凡腳邊, 那幾個捕快見他是個硬骨頭, 對視一眼一哄而上, 俨然是要跟他一鬥到底。
“小子, 大爺們例行公事, 奉勸一句,不要多管閑事!”一捕快龇牙咧嘴威脅。
淩慕華冷哼一聲:“對一個半大的孩童, 例行何種公事。”
捕快道:“半大的孩童?我呸!這小東西窩藏朝廷欽犯,不但不報,還同官府作對, 故意重傷朝廷公務人員, 罪加一等!”
淩慕華順着那捕快看過去,果然在他手上看到了一個重重的牙齒印,想來應該是阿土掙紮時咬上的。如此印記不過兩天就能消散得幹幹淨淨,此刻竟被說成是重傷, 當真是沒有王法了。
軒王以仁著稱, 并非百姓空口封談。
淩慕華此人幼時頗得聖心, 常伴聖駕出行, 遇到不少欺淩弱小或是無意沖撞聖面的事情。因着其仁德之心, 免去了不少平民乃至小官小爵的無妄之災,也就由此傳出了個仁德的名聲來。
只是那時候他這名聲着實好聽,還得了父皇的誇贊,而後他長大了,聖上老了,對年長的兒子便不那麽歡喜了,這仁德的名號被有心人稍加扭曲,就成了與天子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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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淩慕華這仁德性子卻從不曾變過。
見這幾名捕快如此嚣張跋扈,他便道:“爾等既是捉人,可有官府文牒,證據可确鑿!”
文牒自然是沒有的,上司只讓他們過來将這小家夥抓回去。
“小子,大爺抓人,還輪不到你來管!兄弟們,咱們今天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就不知道藐視王法後果的嚴重性!”一捕快吼道。
幾個捕快齊齊沖上來,拔刀就對準了淩慕華。
對付幾個小羅羅淩慕華不在話下,沈凡帶着兩個小家夥就站到了一邊。
這些捕快多是靠着家裏的裙帶關系到衙門湊數的,根本沒什麽本事。淩慕華左一腳就是一個,右一腳就是一雙,不消片刻幾人就倒了一堆,躺在地上嗷嗷大叫。
那布莊裏沖出來要錢的店小二吓得腿肚子都打了顫,趕緊連跑帶爬地回頭叫了老板。
布莊老板罵罵咧咧扶着屁股一瘸一拐走過來,遠遠就被躺在地上的一堆捕快吓懵了,逃得比店小二還快。
收拾完捕快,淩慕華同沈凡也沒了逛街的心思,可兩人卻在鎮上出了名。
若放在平日裏也就罷了,偏偏沈凡同淩慕華兩人此刻相當于在逃命,若是出了名,便是大大方方地告訴了敵人他們的所在。
沈凡原先還不曾想到這層聯系,晚間淩慕華叫了隐藏在暗處的小土匪出來商量事情,他才明白過來。
守在暗處的小土匪不多,這牛家村人本來就少,若是藏太多人,反倒是容易被發現。
淩慕華吹了燈,将人集合在廚房吩咐事情。
“若是有情況發生,你幾人只管護着兩個孩子便是,少寨主交于我。”
小土匪們緊張道:“姑爺,那你行不呢?”
淩慕華蓄積的王者之氣被小土匪們一句話給打了個煙消雲散,他眼角抽了抽,點下頭:“不成問題。”
衆土匪齊齊松了口氣,哈哈道:“姑爺放心,俺們沒啥大本事,就是逃命的本事好得很,帶着兩個小娃娃逃命,沒問題!”
淩慕華自是相信沈閻羅手底下這群土匪的,他擔心的,是那三個人……
晚間,青哥兒白日裏哭了一場,早早就睡了。阿土受了驚吓,難得也睡得早,還睡得很是熟,小葫蘆都打了起來。
沈凡打了個呵切,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睡在兩個孩子身邊,他把淩慕華的位置留了出來。
“你睡不睡?”
淩慕華洗漱過後連衣服都還不曾換,不怪沈凡會如此問。
淩慕華走到床邊,他伸手在沈凡驚恐的目光中将沈凡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掀開,而後皺着眉頭說:“凡凡,把衣服穿上。”
沈凡莫名老臉一紅,他扭了扭身子,将自己縮進被桶裏,拿一雙亮閃閃的眼珠子瞪淩慕華:“我說老哥,咱能好好叫名字麽?”
淩慕華頓了下,而後勾了勾唇,就着床沿坐了下來。這人不笑的時候,總像是被人欠了千八百塊十錢一般,讓人忍不住就想避而遠之。可笑起的來的時候,又暖得跟春日裏的陽光似的,忍不住的,就想靠近。
沈凡巴巴一笑,心頭的小人兒使勁兒敲打着渾身不聽話,蹦跶的荷爾蒙,打地鼠似的将狂暴的荷爾蒙分子盡數砸回原位。
“你若是不喜歡我喚你凡凡,那便小凡兒?”
沈凡一陣惡寒:“得了吧,二爹三爹這麽叫我聽着挺正常的,怎麽你這調子聽得我渾身雞皮疙瘩。”
“那夫郎可好?”淩慕華唇角的笑意越漸深了起來,俨然是在逗弄沈凡。
沈凡眼珠子一瞪:“不行!”夫郎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女的,別扭得很。
淩慕華面露無奈:“你這般不行,那般也不行,不就是欲擒故縱,想讓我喚你凡凡。”
沈凡驚訝地嘴都合不攏了。
只聽這人還在一臉嘆息裝.逼:“你我本是夫夫,如此小事,你提便是,我自是不會取笑你的。更何況……”他湊近兩分,拿柔而暖的唇貼在沈凡額頭上,落下一個沈凡明知道是故意撩撥卻仍舊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緊蹙的吻。
這一吻結束,沈凡連魂兒都丢了,淩慕華卻笑得合不攏嘴了。
“今夜怕是不太平,起來将外衫穿上,免得到時候凍着了。”淩慕華笑夠了,方才一本正經解釋。
沈凡穿衣服的時候都是暈乎乎的,他怎麽就覺得,淩慕華這丫的撩.撥技術有點高潮,他有點承受不住呢……
難道是他經驗不夠豐富,太純情了?!
因着淩慕華這一撩.撥,沈凡這瞌睡蟲跟見了鬼似的蹿了個無影無蹤,淩慕華一直坐在黑暗中,沈凡從被子裏探出腦袋,瞅着這人的背影,一時沒忍住,就拿指頭戳了戳。
淩慕華回過頭:“怎的了凡凡?”
沈凡憋了口氣在喉嚨裏,又在這人關切的眼神中,将這口氣吞了回去:“你要不要躺着,坐着怪冷的。”
淩慕華回了個笑,不用沈凡多做規勸,就同他躺進了一個被窩。
沈凡囧了一下,淩慕華帶進來的冷空氣也讓他打了個寒顫。
但緊接着,就有一股熱淚自後背蔓延至全身,連着露在被窩外的臉蛋似乎都暖和了起來。
沈凡切了一聲,嘴不留情埋汰道:“你這還移動火爐呢,內力就是這麽用的?”
“不妨事,暖身子不耗多少內力。”
兩人恐吵醒了睡在裏間的小家夥,說話都是小聲小聲的,又同睡在一個被窩裏,有些感覺慢慢就來了。
沈凡扭了扭身子,他渾身都是暖的,暖得他心都跟着燥熱起來。
淩慕華卻啞聲道:“凡凡,莫動!”
沈凡還以為是敵人來襲,吓得冷汗都冒了出來。
他兩個爪子一只正按在床上,準備借力,一手剛擡了起來,淩慕華一開口,他猛地就将爪子又放了下去。那知道他這爪子放下去的地方有那麽點點不對,那硬邦邦的感覺,沈凡再清楚不過是什麽了。
他瞳孔皺縮,臉上的表情由驚恐到疑惑到羞澀再到憤怒用了不到五秒鐘,眼見沈凡便要吼出聲,淩慕華面色卻是一緊,他翻身将沈凡壓在身下,一只手禁锢着沈凡的身子,另一只手伸手将沈凡嘴巴捂了住。
屋外的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夜黑得過分沉寂。
幾道暗影劃過,沈凡眼睛瞪得更圓了。
淩慕華才将他嘴巴松了開,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沈凡眨眨眼表示同意。
青哥兒哼哼唧唧地說了聲模糊不清的夢話。
這夢話陡然成為打破表面平衡的導火線,沈凡只感覺一堆密密麻麻的東西沖破他同淩慕華花了大力氣糊好的窗戶飛了進來。
他甚至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那東西就已經到了眼前。
淩慕華手一掃,沈凡同兩個孩子便被他放到了牆角處。
他一腳踢出,屋裏的桌子翻了個身,落在沈凡同兩個小家夥面前。
阿土同青哥兒被如此一驚,也醒了。兩個小家夥許是驚恐到了極點,竟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淩慕華沖沈凡使了個好好呆着的眼神,伸手一掃,手中便多了一把暗器。
沈凡這才看注意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竟然是木釘一般的東西,釘尖處反着淡薄的夜光,竟也是耀眼非常,想來就非常尖銳,說不定還淬了毒!
他伸手将兩個小家夥半抱在懷裏,小聲打氣:“不要怕,淩慕華這丫……你們阿爹可厲害了。”沈凡的話轉了個彎子,總算是沒有在兩個孩子面前喊出“淩慕華這丫的”。
阿土将青哥兒緊緊抱在懷裏,重重點着小腦袋。
青哥兒扭着小身子,将眼睛埋進哥哥胸口上,阿爹阿麽都在,他才不害怕呢。
淩慕華反手将捏在手裏的暗器原路打了出去,幾個悶哼聲響起,不用多說,定是有人中了暗器,倒了地。
偷襲失敗,黑衣人便破門而入。
沈凡将兩個孩子護得正死,一人竟舉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劍沖屋頂破入。
沈凡一驚:“屋頂!”他大吼一聲提醒淩慕華。
那黑衣人劍鋒竟陡地一轉,轉向他這邊。
沈凡暗道一聲不好,他被淩慕華安置在牆角,躲起來的時候是挺安全,然而若是被人盯上,牆角反倒成了沒有退路的死角。
電光火石間,沈凡顧不得其他,他卯足了力氣站起把淩慕華用來擋住他三人的桌子掀翻,一手操起青哥兒,一手牽着阿土,貓着身子就往床邊躲。
這屋子實在太小了,能躲的地方實在不多。
淩慕華得了個空,一腳将被黑衣人劈成碎片的桌子踹出,桌子的木樁将襲擊沈凡三人的黑衣人直接刺死。
那人舉着劍直挺挺倒在了三人面前。
沈凡補了一腳,見人沒有了動靜,趕忙沖上去搶劍。
屋外的刀劍聲也響了起來,淩慕華解決了趕上來送死的兩人,退回到沈凡身邊。
“凡凡,小心些。”
沈凡有點哆嗦,這種事情看電視的時候會覺得爽快,想象的時候可能還覺得刺激,可真身臨其境,還得上陣的時候,其血腥和無情又讓人止不住地腿軟。
“我……我盡量。阿土跟青哥兒怎麽辦,他們怎麽亂殺!”
淩慕華冷哼一聲:“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倒是那人的作風。”
淩慕華一人護着三個非常不便,對方這回似乎也是沉靜許久,不但派了不少人,暗器更是多不勝數。
他根本不敢帶着沈凡三人出去,在屋子裏雖然不方便,黑衣人想大開殺戒也沒有那麽方便。
原本藏在暗處的土匪們早就現了身,饒是這樣,他們的人也實在太少了。
淩慕華一劍取了一人性命,他看了眼強裝鎮定的沈凡,還有已經快憋出哭聲的青哥兒,軟了腿的阿土,心中的恨意卻是又添了好幾分。
小屋子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四處都是破洞。
一個身影砸了進來。
沈凡身子一顫,手上的劍卻舉得更穩。
淩慕華飛身替砸進來的人影擋住追進來的一擊,劍和鞭對上,淩慕華手一抖,他翻身而起,渾身內裏齊聚劍刃,竟生生将那鞭子斬斷了半截。
若非對方及時收手,他這一擊,絕對能送持鞭之人一個粉身碎骨!
好幾個土匪被逼進了小屋。
一個輕佻妩媚的哥兒聲音從屋外悠悠傳來。
“幾月不見,軒王竟好得這般快。哎……看來人家的化功散還是出不了師啊,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