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衣少年
沙羅,你怎麽惹到輪入道這種專攻婦女的妖怪?”賀茂保憲關心問,巷子昏暗的光線也擋不住他看到親人久別重逢的喜悅。
“輪入道?剛才那只蠢蠢的車輪狀妖怪嗎?”我摸了摸下巴問。
“是啊。這種妖怪喜歡出現在婦女後面,喊她們回頭看她們的孩子,只要婦女回頭,靈魂就會被吃掉。”賀茂保憲一邊帶路一邊解釋。
“所以你才喊我大嬸嗎,哈哈!”我忍不住笑出來:“你小時候該不會看到長頭發的都當作你妹妹吧?”
“小丫頭,怎麽還和從前那般古靈精怪。”賀茂保憲伸手彈了彈我的額頭:“輪入道最近在平安橫行,父親大人讓我去封印它的。不過,也正因此我才找到你!這是天意啊,我們快點回家吧,父親大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賀茂保憲話很多,他似乎認定我失憶了,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和我說起沙羅以前的事情,試圖勾起我的“回憶”。
沙羅的父親賀茂忠行對于沙羅的離開很自責,加上愛妻遺願就是要他照顧好沙羅和保憲。因此,當我和賀茂保憲回到家裏時,看起來很堅強的他當着弟子的面抱着我就哽咽起來。
那一刻,我再也不好意思再說我只是來個蹭飯兼順便蹭個地方睡覺的路人甲。為了不讓他們傷心,我只好暫時充當沙羅。
然而,假冒別人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賀茂忠行得知我“失憶”後連基本的禮儀都忘掉,特意找了幾個女子教我各種紛繁複雜的貴族禮儀。
平安京貴族的衣、食、住、行都有對應的禮法。且不說一日僅可吃兩餐飯、要穿繁複的十二單衣,就連走路都有明确的規定。什麽平步、緩步、急步的,一天下來,我便被折騰得不像人形。
教我禮儀的菊子離開後,我累得四肢張開地趴在榻榻米上抱怨:“幸好我修煉過,否則還真累死了啊。火靈珠契機者,你到底在哪裏?”
不對啊,我懂法術幹嘛還乖乖地練習這些繁瑣的禮儀?用幻術變出一個“我”出來跟菊子學禮儀不就得了!
我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失策,豁的一聲坐起來,趕緊翻開小包包找傀儡符。
次日,菊子按時來了。為了方便行事,我屏退了其他侍女。菊子并未在意,她微笑地對我行禮後就繼續教我基本禮儀。
“菊子,你看你看。”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我突然笑嘻嘻地指着她背後。
“沙羅小姐,這樣說話未免……”菊子正想說我這樣說話粗魯,我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忙用蝙蝠扇遮住嘴巴,勉強地用蘭花指引她往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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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自己的動作惡心到,但菊子卻滿意地點點頭。她聽話地回頭,我施昏眩咒定住菊子,然後扔掉掉蝙蝠扇,拔了一根頭發,用傀儡夾住就符召出一個“我”。
“你給我好好學習禮儀哦。”我給傀儡扯起一個“笑不露齒”的微笑,然後語重心長地對傀儡說。傀儡木讷地點點頭,我心滿意足地拍拍手,撿起地上的蝙蝠扇塞給傀儡,然後打了個響指喚醒菊子。
菊子從未修煉過,傀儡支撐到晚上應該沒有問題。我不知賀茂家設有專破幻術的陰陽術,僥幸地想。
也許太得意了,我在回廊的拐彎處被繁複的十二單衣絆倒。
“破裙子,摔死我了。”我倒抽一口涼氣小聲抱怨。
“沙羅,你不在房間學禮儀跑來這裏做什麽?成何體統!”一個略帶嚴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眼前停着一雙灰色的鞋子,我順着鞋子往上看,竟然是賀茂忠行,沙羅的父親。
他嚴肅的臉上掩藏不住地露出一絲關切。但他卻哼了一聲,繼續生氣地教訓:“你要躺到什麽時候,還不起來!”
“又不是我自願摔的。”我爬起來,小聲喃喃。
他身後的弟子忍俊不禁地看着我,若不是礙于師父的面子,想必已經笑出聲。
賀茂忠行臉上挂不住,随即命令我回房。我暗叫倒黴,悻悻地拎着裙子假裝聽話地回去。
幸好他沒派人跟着,我象征性地走了幾步,待他們走遠了就折回去繼續我的尋找火靈珠契機者計劃。
我在回廊和庭院中轉了一圈,大概摸清賀茂家的布局後,菊子和其他的侍女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不知前面的路通向何處,只好拎起裙子躍上身旁的一顆櫻花樹上。只是我怎麽也想不到,樹上早就坐着一個十八九歲的白衣少年。我吓了一跳,忙按住他的嘴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後低頭看菊子她們。
“沙羅小姐,你在哪裏?”菊子柔聲呼喚。
“奇怪了,秋姬明明說沙羅小姐往這邊走來的呀。”侍女甲說。
“大概往西院去了。”侍女乙說。
“賀茂大人的弟子住在西院,我們得快些找到小姐!”菊子有點着急起來。
她們的聲音慢慢地遠去,我輕籲一口氣,回頭對那人說:“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有意打擾你的,你沒被吓到吧。”
“……”少年膚若凝脂,五官秀氣,黑曜石般的眼眸純淨得不沾塵世俗氣。他翩然倚着櫻花樹枝,慵懶中帶着幾分超凡脫俗的淡雅,他雲淡風輕地看着我,臉上沒有多少情緒。
這時五靈镯上火屬性的珠子傳來一絲細小的暖意,他竟然是火靈珠的契機者,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眼前一亮,高興道:“兄弟啊,我終于找到你了!”
“……”少年清澈的眼眸閃過一絲驚訝,轉而有點神色複雜地看着我。
“啊,你不會說話?”我吃了一驚。
“你真是沙羅?”少年的眼眸飛快地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他輕輕地拉下我一直按在他嘴上的手問,聲音清淡而好聽。
原來,我剛才太緊張一直捂着按住他的嘴。
我尴尬地甩着手,本能地搖頭否認。少年挑了挑眉,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的身份是沙羅,于是點點頭說:“是啊,我叫沙羅。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沒有回答,輕盈地跳下大樹。
“喂,你別走啊,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跟着跳下大樹,但裙擺卻被樹枝絆住。身體頓時失衡,我身不由己地以不雅的姿勢摔在地上。
櫻花簌簌地被我帶落了一地,一根斷裂的櫻花分枝還禍不單行地砸在我頭上。
“該死的裙子……”肺裏的空氣都被摔出來似的,我痛得咧牙咧齒地咒罵一句。
白衣少年臉上的笑意漸濃,他見我沒有大礙,挑了挑眉徑直走開。
“喂,你竟然見死不救還幸災樂禍!”我狼狽地爬起來,撿起那根櫻花斷枝就砸向少年。
“你不是已經自己爬起來了麽,我過去做甚?”少年沒有回頭,卻精準地接住櫻花樹枝。
“你!”我頓時語塞。話這樣說沒錯,但這分明那個欠扁少年的借口。我氣呼呼地用法術變回我下山時常穿的俠女裝,一拐一拐地轉身離去。
可是這個欠扁的白衣少年到底是火靈珠的契機者,我想早點完成任務是不是該回去找他?
但是,這樣回去也太沒面子了……我有點遲疑地停下腳步。
罷了,他能在沙羅家後院出現,想必是賀茂忠行的弟子或者親人,找他應該也不難,契機的事情就先擱下吧。菊子知道我用幻術騙她,定然會向賀茂忠行報告,晚上少不了挨罵。
反正都要挨罵,何不出去玩一頓才接受懲罰呢。
心意已定,我悄悄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果斷地偷溜出賀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