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死蠱
那邊李适進了城門,便同小碧分頭而走。
他做為陛下的人,當不能與靖瑤走得過近。否則以陛下性格,必定疑心他與靖瑤有故。
雖然心中已經下定決心,不去看她。但是拔轉馬頭後,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她一眼。他眼中有些渙散,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心中那種驚天震地的戰栗感仿佛現在還能感覺到。
甫一進了府,小碧便差人去請了大夫。
當是時,誰也沒想到這是什麽大病。那大夫進了府,隔着簾子把完脈,皺眉深鎖,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小碧将他罵了一通,趕出府去。但之後又來的三四個大夫也全都束手無策起來。小碧這才驚覺有異。
她茫然四顧着立在房裏的婆子丫鬟們。突然皺起眉頭,覺得有些不對來。但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哪裏不對。
有小厮去給沈默遞了消息。大約一柱香後,沈默掀了簾子進了屋,只見屋子裏滿滿當當的擠了一群的丫鬟婆子。下人們見他來了,紛紛恭身立到一旁,給他讓了道。
他皺着眉看着躺在床上,仿若熟睡的靖瑤。她呼吸平穩,面色紅潤,一如熟睡的樣子。只是無論怎麽喊她都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他面色沉沉,着人備了轎子。将靖瑤帶去了宮中。
過了玄武門,太醫院就在皇城南的地方。
所有的太醫都過了手,只是紛紛搖頭。沈默冷峻的臉像是蒙上了一層寒冰。所有的太醫心中都戰戰兢兢的,幾乎要站不住。
沈默随手将杯子握在自已的手中,那杯子一寸一寸的碎裂開來,濺到地上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勾出了一抹笑:“若是靖瑤出了事,我要你們通通陪葬。”
那些太醫本就如同緊繃的弦,見他如此說,早已吓得面無人色。沈默是在刀尖上厮殺慣的人,殺人無數。他說通通陪葬,但不會少殺一個人。
太醫院院判大着膽子求情道:“殿下,不是臣下們不盡力。只是皇妃的症狀實在千古未見。”
沈默轉身間匕首已經出鞘,劍風掠起院判的鼻尖:“你既然沒見過,便是醫術不精,死了也不算冤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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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的目光掃過戰戰兢兢的太醫們,修長幹淨的手指在匕首上輕擦了擦:“你們是天下最好的大夫。宮中有天下最好的藥材。現在你們說救不了我們的娘子。你們若是不盡力,但配不起醫者仁民心的名頭,我殺了你們也不算冤枉。你們若是盡力了,也就是醫術不精,更該死了。”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用匕首挑起院判的下巴:“我看不如就從你開始吧。”
那院判手腳冰涼,重重的叩頭聲在這針落可聞的大殿中響起:“殿下三思啊。這裏是皇宮,臣死了不算冤枉。可若是陛下怪罪下來,誰來承擔?”
沈默的匕首重重的刺在了他的肩胛處。那匕首穿透骨縫的聲音悶悶的在大殿內響起。随後就是院判的慘叫聲。其餘的太醫們額頭紛紛滲出鬥大的汗珠。
沈默毫無同情心的将匕首拔出,那血濺了出來,像是雨滴一樣。他面色平淡的持着匕首:“你們現在好好的想一想,能不能救我夫人。再想不出,下一次這匕首刺的就是你們的心窩了。”
院判滿目驚恐。他瘋了!他年少成名,威震天下。手握三軍,多麽風光。驅除鞑虜,平定邊疆,為天下人所敬重。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少年英雄,現在卻手持匕首,要屠戮這些無辜的人!
寂靜的廳堂裏針落可聞。
他站在陰影之中,身姿挺拔如同淵亭岳峙。神色冷肅,平憑威儀。
院判在他匕首刺過來的時候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時,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你在做什麽?”
元帝剛走過來,撞入他眼睛的就是這一幕。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手持匕首,面色猙獰,目中充滿了血絲。瞧瞧他變成了什麽樣子?還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少年将軍嗎?他簡直就是地獄裏走來的惡鬼。
院判将眼睛偷偷睜開了一個縫。那匕首就指在他喉嚨處,他吓得往後癱軟,顫攔着叫道:“陛下,救救老臣啊。”。
沈默匕首翻轉,他站直了身體,脊梁挺得很直:“他該死。” 元帝的眼睛眯了眯:“生死之事由天定。若是太醫什麽病都治得了,天下如何會有過世之人?”頓了頓,他聲音重了些:“你太胡鬧了!”
元帝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吧。”
那些太醫們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如今撿回一條命。腳步再也沒有平時的悠閑,只快步的離開,仿佛後面如同有惡鬼追他們一樣。
元帝看了眼躺在裏側的靖瑤,雲鬓嬌顏,膚如美玉。他的眸色裏極快的滑過一抹厭惡之情。
他聲音沉沉:“默兒。世有生老病死,你應當看開。”
沈默閉了閉眼睛:“勞父皇挂心了。”
元帝見他緊抿的嘴唇,便知他一點勸也沒聽進去。如今他滿腦子的女人,也只能期盼時間一長之後,他慢慢的能将靖瑤遺忘。
他的手重重的拍了拍沈默的肩膀:“你也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不要太過傷心了。你這樣,父皇看着難受。”
沈默見他這樣說,心仿佛在溫水中泡過了一般。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
元帝搖了搖頭:“天色晚了。你今晚便在宮中睡一夜吧。靖瑤的病太醫們一時看不出來,也不代表以後都治不好。讓她住在宮中,每日裏我會派太醫照看她的。”
次日晚上,沈默過了禦花園,往寝殿走去的時候,忽聽得有人叫他。
他擡眸看過去,是個穿着宮裝的婢女。眸目靈活的看着他。
沈默皺了皺眉頭。
那丫頭又向他靠近了幾步,搖了搖手上的鈴铛,壓低了聲音道:“我是苗疆的。”
沈默的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來:“誰派你來的?”
“少爺。”
兩人一路向着寝殿走去。靖瑤剛喝完太醫開的藥,一點效果也沒有。仍是熟睡的樣子。
那婢女上前去,将手指搭在靖瑤的雪腕上。過了片刻,才将手指移開。
沈默見她面色凝重,便知她什麽也沒有看出來。
“太醫們全都看過了,什麽症狀都看不出來。”
那丫頭沖着他盈盈的笑了笑:“殿下,不必愁眉不展。我只是想知道小姐為什麽會沉睡不醒。但是無論她是生了什麽病,我一定可以救她的。”
沈默猛的擡眼:“你說真的?”
那婢女擡了擡下巴,有些驕傲的說;“我身上有生死蠱。”
沈默重複了一遍:“生死蠱。”
那婢女點了點頭:“生死蠱。一生只有一蠱。有醫死人生白骨之效。一生只有一蠱。整個苗疆只有我練成了。本來鎮南王送我過來陪在少爺的身邊,以防少爺有什麽不測。沒想到要用過小姐的身上了。”
沈默朝着她重重的鞠了一個躬:“姑娘,今日之恩,沈默沒齒難忘。她日,若是姑娘有什麽要求,沈默一定拼盡全力完成。”
那個婢女突然眨了眨眼睛,嬌俏的道:“可是你還沒有問我的名字呢?”
沈默愣了一下,原來苗疆的女子不只有靖瑤那樣心思沉重的,還有眼前這樣嬌俏直白的。“敢問姑娘芳名。”
她擡着臉:“我叫小妹。”
他唇齒動了動:“小妹。”
不知道為什麽,只是普普通通的名字,從他的嘴裏念出來,卻別有柔旖楚楚之感。她繞了繞自己手上的珠子:“我們那邊,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許的。”
沈默眨了眨眼睛。
他黑沉沉的眼睛這樣看着她,她覺得胸口的小鹿都要跳出來了。中原人竟有生得這樣好看的,當真叫人一見成歡。只可惜他已經有了娘子了。
她坐在床邊,手慢慢的撫摸上靖瑤的臉。一只小小的蟲子慢慢的從她的袖子中爬出來。那蟲子極小,肉眼幾不可辨,慢慢的往靖瑤的口中爬去。
沈默心中大驚,卻沒有出言阻止她。他雖沒親眼見過苗疆的蠱術,但對其神奇之術卻是有耳聞的。
約莫半柱香後,那蟲子又爬了出來。
小妹仔細的看了一眼蟲子,轉頭對沈默道:“她是中了毒。千絲之毒,此毒無色無味,為□□,需連續服食數月。煉制過程極為複雜,用藥亦奇。聽說前朝得寵的王貴妃便是中了此毒才香消玉殒。此後便江湖中便再聽人說起過這毒。”頓了頓,她又道:“只是有一事想起卻覺得古怪。太醫院人才濟濟。這又是前朝出現過的毒,怎得他們沒有一個能診出來。說起太醫院有多厲害,竟然還不如我一個小丫頭。”說到這裏,她還頗為自豪的笑了笑。
“你應當好好謝謝我。這毒本是無藥可解的。中毒者從此沉睡,再不會醒來。可是天下間,誰又能想得到,生死蠱居然被我練成了。”
說完,才發現沒有人應她。
她又叫了聲沈默。
沈默這才回過神來,朝她拱了拱手:“那有勞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