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你該被抱緊

作者:歸漁

文案

在時硯心裏,阮之之是天使。

是她在一片黑暗中把手伸向了他,讓他嘗試着走到光明的地方去。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有關于救贖和治愈的愛情故事。

食用須知:

1V1/雙C/男主身世坎坷

都市文/救贖治愈向/請堅信男配只是炮灰

看文只為娛樂/請勿考據/謝絕扒榜

內容标簽: 天作之合 甜文 都市情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阮之之,時硯 ┃ 配角:李司晨,程風瑾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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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你該被抱緊》

文/歸漁

阮之之穿着厚厚實實的羽絨服,坐在a市市中心一家生意火爆的咖啡廳裏,愁眉苦臉的盯着眼前零散攤開放在桌面的一疊報紙發呆。

a市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去年還要冷。

嘆了口氣,她伸出手把其中一張看起來已經有些破舊的人民日報拿起來,上面占據了最大板塊的頭條新聞,是一樁有關于富商男子發現妻子出軌,心懷怨恨,遂蓄意殺妻的案件報道。

作為一個正處于試用階段的報社小記者,boss之前給他們這一批實習記者布置了一個任務,讓他們自己尋找一篇新聞事例,收集資料,而後獨立撰寫一篇專業的新聞報道。

因此,阮之之最近一直在翻閱往年的一些重點新聞,觀摩學習那些優秀作者的新聞采訪、報道、寫作等方面的經驗。

其實這種情殺類型的案件幾乎每天都會在各個城市各個角落發生,阮之之現在雖然還處于試用期,但對于類似案件已經見怪不怪。

而之所以會選擇這樁陳年舊案作為課題,自然是因為有其特殊之處。

這樁富商殺妻案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一時沖動殺人,而是在得知妻子出軌之後,進行了一系列周密的準備計劃對其進行蓄意謀殺。當時他的犯罪行為神不知鬼不覺,的确算得上是天衣無縫,如果沒有那個目擊舉報者的話,大概兇手現在仍然逍遙法外。

那個目擊舉報者,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小男孩。

富商和妻子的親生兒子。

阮之之低頭抿了一口瓷杯裏的黑咖啡,苦澀綿長的味道慢慢在舌間彌漫開來。她手上捏着那張字跡已經有些泛黃的報紙,視線下意識地定格在版面右下角一張色調陰暗的圖片上。

那是一個面容蒼白的男孩,眼窩微陷,眼底帶着一抹淡淡青色,看起來陰郁而淡漠。照片裏的他靜靜站在門邊,脊背挺得很直,望向鏡頭的眼睛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竟然會露出這種深沉到令人心顫的眼神,竟然可以在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将母親殺害之後,還能冷靜沉着地去警察局報案。

這個孩子心理素質強大的程度,就連成年人也望塵莫及。

思緒漸漸從圖片上收回來,阮之之晃晃腦袋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開始認真閱讀前輩們對這樁案件各個方面的采訪報道。

由于是早産兒,阮之之的體質從小就比其他正常人要虛弱一些。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之後,她就已經開始頭暈目眩了。

伸手端起桌上精致的瓷盤,擡眼一看才發現最後一口馬卡龍也被自己吃掉了。

體質原因,從小到大她一直依靠甜食來補充糖分,活躍大腦。

伸了個懶腰,阮之之從座位上起身,打算去櫃臺再點一份馬卡龍。

她手上拿着錢包走過去的時候,剛好跟一個穿着黑色羽絨服,微微低着頭的陌生男人擦肩而過。

之所以會注意到他,是因為這個男人實在太高了,平視的話,她連對方的胸口都不到。在阮之之的印象中,個子過高的男人走起路來或多或少都會給人一點駝背的感覺,可是眼前這個男人明顯不一樣。

因為他的脊背挺得很直,透着點壓迫感,簡直就是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去。

纖長優雅的左手,懶懶散散提着一個系着粉紅色蝴蝶結的包裝盒。

嗯……這個包裝盒有些眼熟。

或許是為了營造出幽靜的氛圍,咖啡廳裏天花板上的吊燈很黯淡,襯着男人精致陰暗的側臉從她眼簾一閃而過。

阮之之一路轉過頭,視線中是一個黑色削瘦的孤冷背影,他的步伐不緊不慢,不動聲色地透着點危險意味。

這個男人看起來有些陰郁,還有些捉摸不透。

當然,說得通俗易懂一點,就是這樣的男人通常都很難搞。

不過跟她有什麽關系。

很快就把這個插曲抛之腦後,然而下一秒,當櫃臺後的服務生用非常遺憾的口吻告訴她,店裏最後一份馬卡龍剛被其他客人買走之後,阮之之最後一點好心情也煙消雲散。

腦海中突然又朦胧閃過剛剛那個男人手裏提的粉色蝴蝶結盒子,阮之之花了一秒鐘的時間想起來那就是這家店用來裝馬卡龍的标配包裝盒。

一個看起來冷峻陰郁的成熟男人,竟然會喜歡吃這種甜到連女生都覺得發膩的蛋糕?

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點了一份拿破侖。

一勺一勺往嘴裏塞着絲滑柔軟的蛋糕,阮之之把桌上自己收集的一疊報紙全部看完,稍稍放松了一下心情。

轉頭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恰好是日暮時分。

再過一段時間就是除夕,可是除了各大商場的打折招牌,街道上的景致仍然與平常一般無二,絲毫沒有即将迎來新年的熱鬧氛圍。

她就在這樣呵氣成冰的深冬時節,再一次想起李司晨。

猶豫了幾秒鐘,手指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打開了新浪微博。

阮之之從注冊微博到現在,已經有整整五年。

最開始的時候,新浪微博還沒有“悄悄關注”這個功能,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搜索那個人的微博昵稱。

所幸那個人的名稱萬年不變,雷打不動。

阮之之跟李司晨曾經是大學同學,她曾經以“哥兒們”的身份呆在他身邊整整四年,為他做盡這輩子所有的傻事,可直到分別的時候,都沒能讓他喜歡上自己。

有些做賊心虛地點進他的微博主頁,網頁上顯示他一個小時之前剛發布了一篇新微博,一行文字,配上一張照片。

阮之之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加州santa monica的碧海藍天。大三春假的時候,她跟李司晨,顧念還有程風瑾四個人曾經一起去旅行過。

那是她覺得自己距離李司晨最近的時候。

如今距離從加州大學洛杉矶分校畢業已有三年,顧念跟程風瑾連終身大事都已經定下來,而她與選擇留美工作的李司晨,卻是整整三年未曾謀面。

大四那年在李司晨的生日party上,阮之之喝完了一整瓶60度的伏特加,趁着醉酒終于鼓起勇氣向他告白。

當時他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是了,當時他顯然有些手足無措,在沉默了半天之後,露出一個像以往一樣陽光燦爛的笑容,語氣裏帶着點撒嬌地跟她說,之之,我們就像現在這樣做朋友,每天都能見面,又沒什麽壓力,不是很好嗎?

說完,還非常心安理得地問,以後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對吧?

他就像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不過是仗着她喜歡他,便理所當然地消費她的青春年華。

可是,當時阮之之看着他一雙帶着懇求神色的眼睛,終于還是沒出息的點了頭。

每一個經歷過的人都明白,永遠以朋友的身份守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邊,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大學畢業之後,阮之之連研究生都沒考,幾乎是片刻不敢停留地從他身邊逃回了國。

天生的好容貌使得阮之之身邊從不乏追求者,再加上美國頂尖名校的學歷,回國之後她的生活步入正軌,一切順風順水。

漸漸的,她好像也已經放下了那段回憶。

沒多麽難過,只是偶爾覺得心裏有點空。

所以最終,她養成了偷窺李司晨微博的習慣。

伸手将一縷長發挽到耳後,阮之之的視線再次回到李司晨剛剛發的那條微博,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條微博的文字內容竟然是——a市,i’m back。

他要回國了?

就好像平靜的湖面突然被丢進一顆石子,瞬間驚起一圈漣漪。

上衣口袋裏的手機就在她出神的時候急促響起來,阮之之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她青梅竹馬的閨蜜顧念。

“寶貝兒,幹嘛呢?”

電話一接起來就是顧念标志性嬌滴滴的嗓音,光是聽聲音都能想象得到這個女人的性格有多黏人。

那頭的氛圍有些嘈雜,阮之之稍稍把手機拿遠一點,打了個哈欠懶懶回答:“沒幹嘛,咖啡廳找靈感寫報道呢。”

顧念聽着她千篇一律的回答,忍不住笑起來,“在這找靈感多沒意思啊。話說,我們學校年底活動,校長給今年的一級教授報了個旅游團,每人一個名額。機會難得,可惜我要陪風瑾過二人世界去不了,想了想又不舍得浪費這個名額,所以——”

“所以?”阮之之皺了點眉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情況不太妙。

“所以,在征得上方同意之後,剛剛填表的時候我就自作主張把你的個人信息填上去啦。”

顧念的聲音很甜,口吻平常地就像在問她今天中午吃什麽一樣。

半天才消化掉對方話裏的意思,阮之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心平氣和地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電話那頭顧念連珠炮彈似的一番話:“親愛的,我看你最近為了工作每天吃不下睡不好,心疼的不得了,總之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去雲南放松一下吧。別太感謝我,咱倆誰跟誰,咳,那就這麽說定了啊,拜拜。”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火速挂掉了電話,大概心裏也清楚下一秒阮之之就會爆發。

捏着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聽着電話那頭系統“嘀嘀嘀”的忙音,阮之之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只好狠狠合上了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2.C1·水果糖

第二天早晨七點整,阮之之頂着兩個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提着一個白色行李箱出門,打了輛出租車,到了顧念就職的大學主校區門口。

剛從車上下來,遠遠就看到a大門口停着一輛顯眼的長途大巴車。

她心裏其實是不願意在現在的實習階段出遠門的,但是她長這麽大從未去過雲南,現在又正好在放年假,再加上顧念已經把名額轉給了她,抱着不去白不去的想法,阮之之昨天思考到淩晨兩點多,還是認命地下床匆匆收拾好了行李。

據顧念說這次旅行一共五天四夜,地點依次是昆明,麗江和香格裏拉。

不過,按照她說的,這次旅行是學校特地為一級教授準備的年底嘉獎活動……阮之之在腦海裏大概想象了一下那些教授花白的頭發和厚厚的老花眼鏡,還是深深嘆了口氣。

除了顧念那個eq極高的怪胎,她的确不相信還有誰能在27歲的年紀在國內首屈一指的頂尖院校裏評上一級教授的職稱。

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過去,大巴車車門口零零散散站着幾個人,正在排隊查證個人信息。阮之之也不着急,随便在一棵樹下找了個長椅坐下。

今天的陽光很耀眼,可惜天氣依舊冷得錐心刺骨。

把大紅色的圍巾使勁往脖子裏又塞了塞,阮之之百無聊賴的四處觀望,一轉眼恰好看到幾步之遙的地方,一個男人正站在一片樹蔭下抽煙。

現在室外的氣溫至少已經達到零下,他卻只穿着單薄的白色針織毛衣和一條米色卡其褲,個子很高,阮之之要很費勁地擡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可惜他微微低着頭,看不清模樣。

男人嘴裏懶散地叼着煙,額頭碎發零散地落下來,眼前一片煙霧缭繞,說不清道不明地沾染上幾分頹廢味道。

阮之之覺得自己一定是還沒睡醒,要不然為什麽會着了魔一樣盯着一個陌生的男人抽煙,還覺得他的姿态無比迷人。

她看着他把煙頭掐滅,漫不經心卻很準确地丢進一旁的垃圾箱裏,而後面無表情地往車門的方向走過去。

難不成他也是這次旅行團裏的一級教授之一?

就阮之之目測而言,這個男人最多不會超過27歲,或許更加年輕。

好吧,原來,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顧念一個怪胎。

又坐了一會兒,估算着時間差不多了,阮之之也站起身來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塵,拉着行李箱走過去。報了名字和個人信息之後,一上車就看到剛剛那個男人坐在最前面的靠窗位置上。

毛衣袖口松松垮垮挽到手臂處,他垂着眼,正懶懶散散地撕着一顆水果糖的包裝紙。陽光從透明的玻璃車窗外折射進來,映在他幹淨漆黑的頭發上,很柔軟,隐隐似乎染上了一點透明的雲朵味道,與剛剛的頹廢模樣截然不同。

基于禮貌,她并沒有盯着他看太久,匆匆一瞥過後便迅速收回視線,在車上尋找着剩餘的空座位。

因為來得比較晚,所以在巡視一圈之後,無奈地發現只剩下那個男人身後的一個空座位,抱着有美男欣賞何樂不為的想法,阮之之還是欣然在他身後坐了下來。

視線環顧四周,看到自己周圍坐着的人都是年紀至少在35歲以上的,至少外表看起來很符合大學教授形象的人,不像他,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走錯片場的電影明星。

不過,話說回來,有一個這樣的大學教授,至少他的課堂上座率絕對有保障。

坐下把自己的背包大概整理了一下,阮之之從背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剛擰開瓶蓋,就看到另外一個喘着粗氣趕上車的年輕男人,上衣扣子兩顆沒扣,嘴裏還咬着半片土司,滿臉匆忙神色。

他走上來随意一瞥,而後毫不猶豫地坐在自己前面的那個男人旁邊,口中念念有詞道:“阿硯,昨天不是說好了今天打電話叫我起床的嘛,害得我差點遲到。”

“忘了。”男人口中含着一顆水果糖,模糊不清地開口,聲音沉沉的,有一點啞,是那種沙啞到性感的音色,聽得她心頭一動。

正在低頭刷微博的阮之之被這個聲音吸引,忍不住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卻微微停留了目光。

因為這個男人看起來有些眼熟,似乎……就是昨天在咖啡店與她擦肩而過的那個人。

那個把最後一份馬卡龍打包買走了的男人。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接,對方有些許察覺,微微轉過頭來,也不甚在意地對上她的視線。

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呢?冷漠,陰郁,沉着,甚至還帶着一些游離塵世之外的疲倦怠慢感。他的瞳孔一片漆黑,像一望無際的海面,将一切都包容,唯獨沒有感情。

阮之之在他的眼神裏微微打了一個寒顫。

對方卻突然收回了視線。

突兀地有些刻意。

他的動作成功引起了身邊同伴的注意力,那個遲到的男人把口中最後一塊土司吞咽下去,而後回過頭來,看到坐在後排的阮之之後,眼神立刻亮了幾分:“咦,我們學校裏還有這麽年輕漂亮的女教授嗎?我竟然不知道。”

阮之之有些窘迫,趕緊開口解釋:“我不是你們學校的,是我朋友有事來不了,所以就把名額轉讓給我了。”

“這樣啊,不過能與美女同行還是很榮幸的。嗨,我叫陳嘉言,請問美女怎麽稱呼啊?”他彎着眼睛笑起來,很清爽的模樣,神色間竟然有一點李司晨的影子。

思緒無法自控地恍惚了一下,她也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來:“你好,我叫阮之之。”

“那我就叫你之之啦,吶,先幫你介紹一下。我旁邊坐着的這個看起來很不好相處的男人呢,叫時硯,是我們系裏聲譽最高性格最難搞的一名教授。話說在前面,之之,我必須得先提醒你,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因為這個家夥性格冷淡又怪異,喜歡上他的女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阮之之:“……”

這個陳嘉言也太自來熟了一點,她有說過自己被這個男人吸引了嗎?況且,昨天他還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搶走了那份馬卡龍。

有點無語地擡起頭,恰好發現時硯正垂眼看着她。

漆黑的眼瞳裏,隐隐纏繞着什麽她看不懂的情緒,像一層薄薄的透明霧氣,輪廓很淺,好像下一秒就會在空氣中蒸發掉。

腦海中突然有個模糊的念頭呼嘯着一閃而過,阮之之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突然開始不确定地想,他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因為,這樣的眼神太過特別,太過難忘。

大巴車很快就緩緩啓動,從這裏到機場大概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阮之之戴上耳機安靜的靠在座位上聽歌,打算小憩一會兒補充體力。

大概在路程過半的時候,她開始感覺到有些頭暈,熟練地拉開背包拉鏈,伸手在裏面摸索了一會兒,卻一無所獲。

大概是因為收拾行李箱的時候太過匆忙,竟然忘記了往包裏放幾顆糖果。

這麽多年以來,已經習慣了依靠糖果蛋糕等甜食來補充體力,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些食物,的确有些棘手。阮之之大腦昏昏沉沉的,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頭。

就在此刻,面前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只男人的手。

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阮之之使勁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面前依然是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掌心上靜靜躺着一顆包裝五彩斑斓的水果糖,從車窗外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而他的手指纖長而優雅,一動不動的停留在她眼前。

“要嗎?”男人低低開口,帶着絲絲沙啞的嗓音依舊性感地要命。

阮之之擡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隐在一室刺眼日光裏,毫無情緒。已經來不及思考對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恰巧遞給她糖果,身體本能地迅速道了聲謝而後伸手接過來。

撕開包裝紙,她把那顆橘子味的水果糖含在嘴裏,躁動的心情終于沉靜下來,漸漸湧上睡意。

一覺睡醒,大巴車已經緩緩停在機場3號航站樓的入口處。阮之之打了個哈欠直起身來,聽着導游拿着一個喇叭絮絮叨叨地安排他們到了雲南昆明之後跟當地導游彙合的具體事宜。

她揉了揉眼睛,開始慢吞吞地收拾背包和行李箱。

直到跟着大部隊往機場裏面走的時候,阮之之才有空仔細觀察一下自己在未來五天裏将要朝夕相處的團友們。

目測了一下,大概一共二十五個人左右,其中有三四個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推測是跟身為教授的父母一同出行的,還有就是走在路上無比招眼的時硯和他身邊的陳嘉言,除此之外的,就是一些上了年紀的教授學者了。

不知道……這五天四夜的旅程會不會一帆風順。

☆、3.C1·夢境

一路提着行李走在人群後面,阮之之有一搭沒一搭的兀自想着心事。

突然手上一輕,她有些疑惑地擡起頭,才發現原來是陳嘉言自作主張地提走了她的行李箱。

眼前是對方一張放大了的俊俏面孔,笑容很是燦爛:“這麽重的行李箱怎麽能讓你一個女孩子提呢,千萬別跟我客氣,給我個機會讓我展示一下我的紳士風度吧。”

他說話的時候嬉皮笑臉的,口吻裏隐隐還帶了點撒嬌意味,一剎那就把她帶回七年前初次見到李司晨的那個盛夏。

七年前作為一名大學新生入校報道的她,在陌生的國度偌大的校園裏兜兜轉轉迷了路,當時的李司晨也是像這樣半路突然出現,不由分說地幫她提走了行李箱:“嗨,你是剛入校的新生吧,我也是。不過我比你早來了幾天,現在已經摸清了學校裏的具體路線。怎麽樣,願不願意給我個機會讓我帶你去女生宿舍報道?”

也許是那天午後的陽光正好,他出現的時機正好,微笑的弧度也正好。總之,一眼,就讓她一顆心入了魔障,從此浮浮沉沉,暮暮朝朝。

說起來實在可笑,明明是他先靠近她的,怎麽到了最後,舍不得的人反而是她。

也許是因為回憶太過鮮活,阮之之竟然沒反應過來,任由陳嘉言幫她提走了行李箱。

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能有些懊惱地咬咬唇,一路小跑跟上。

一路托運行李、辦理登機牌、過安檢、到達指定登機口,各個環節都很順利。

陳嘉言一直站在她身邊叽叽喳喳的閑聊,話題一路從他幾歲開始上幼兒園到現在的大學生作風有多開放,簡直就是滔滔不絕。阮之之雖然覺得有些無聊,但基于良好的家教修養,還是做出一副很配合的模樣認真地聽,時不時跟着回應幾句。

而從始至終,時硯站在距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沉默不語,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機場裏行人來來往往成千上百,他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無關其他,只是因為這個男人身上的氣質太過獨特。

他的眉眼生得極其精致,完美地像是一件櫥窗中概不出售的藝術珍藏品。可是他的眼神,又如此陰郁冷漠,危險到令人甚至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一眼,就會被吸入不見天日的深淵。

這個男人沒有柔軟的心和靈魂,只有一雙讓人膽戰心驚的眼睛。

***

等到了昆明和當地導游成功彙合,在回酒店的路上,阮之之已經困得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了。

大巴車上氣氛倒是很熱鬧,導游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幹練男人,談吐風趣幽默,現在正在講述一些雲南當地的風土人情,逗得車上那幾個小姑娘捧腹大笑。

打了個哈欠,阮之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只看到坐在斜對面的時硯手裏漫不經心地把玩着一個藍色打火機,一雙漆黑的眼睛映着夜色明了又滅,辨不清情緒。

阮之之盯着他的手指,開始猜測這個人的煙瘾是不是很重。

到達指定酒店之後,不知道是該說她幸運還是怎樣,由于有一個人沒來,所以阮之之正好自己獨占一間雙人房。

打開房門,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洗了個熱水澡,連頭發都只是草草吹了下就爬上床了。

剛沾上枕頭就立刻進入了夢鄉。

那天晚上阮之之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夢裏被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籠罩,四周很嘈雜,到處都是人們的呼喊求救聲,氣氛緊張而壓抑。她的手心冰涼,一片黑暗中緊緊握着身邊男人的手,口中還在強作鎮定地說着些什麽。

而那個人很沉默,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第二天一覺醒來,天光微亮,阮之之将自己夜裏做的這個夢細節忘了個七七八八。

她踮着腳站在浴室裏洗漱的時候,對着鏡子出了半天神,突然恍恍惚惚地記起大二那年,學校的化學實驗室發生了電路故障,大門因為助教的粗心大意被不小心反鎖,導致當時正在做一項危險藥品實驗的數十個學生被困在裏面三個小時之久。

那個時候,阮之之第一次覺得自己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夢裏的氛圍跟當時的情景很相似,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都是周圍來自各個國家的同學們的恐慌尖叫。

可是她為什麽會突然做這個夢,真是見鬼了。

阮之之往掌心裏擠了一點粉底液,細細用指尖揉開覆蓋在黑眼圈上,把這件事抛在腦後。

雲南這個地方成年陰雨連綿,且早晚溫差極大,洗漱完畢之後,阮之之把行李箱裏最厚的一件黑色羽絨服拿出來穿上,帽子圍巾全副武裝,這才滿意地出了門。

剛出門就碰見住在她隔壁的時硯和陳嘉言。

“早呀之之,昨晚睡得怎麽樣?”陳嘉言笑眯眯地走近,一大早就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

“昨天太累了,一回房間就睡了。”阮之之走在他身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眼角餘光無意間瞥過時硯,巧合的發現,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羽絨服,不過是短款,很幹淨清爽的樣子。

他還是不說話,默不作聲地走在一旁,可是天生的精致眉眼根本就讓人無法忽視。

阮之之覺得這種人最讓人沒有辦法。

什麽都藏在心裏,什麽都不讓人知道。

坐在去往石林的大巴車上,團裏姓趙的導游開始認真安排這五天的行程計劃,今天去昆明石林景區,晚上連夜抵達麗江,在麗江住兩天,最後再去香格裏拉。

基本上,阮之之對于這個行程安排還是很滿意的,畢竟,90%來雲南旅游的年輕人最想去的地方大概都是麗江古城。

傳說中的豔遇之都。

“石林岩高數十仞,攀援始可入其中怪石林立,如千隊萬騎危檐逐窟。相傳有人與隆冬遙見石上有李二株果實鮮紅。臨不及取,次日尋之不見,俗呼李子箐。這段文字提到的李子箐就是現在的石林景區。也稱‘大小石林’,這是史籍中對石林最早的描寫之一。”

導游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傳出來,阮之之坐在座位上安靜聽着,偶爾轉過頭欣賞一下沿途的優美風景,突然覺得偶爾來這麽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感覺也不錯。

嗯,就不跟顧念計較了。

石林景區是一座名副其實由岩石組成的“森林”,景色優美,空氣清新。阮之之背着背包跟在旅行團後面,一路上怪石林立,峥嵘突兀,姿态各異。

在走到著名的阿詩瑪石峰之後,導游轉過身來,舉着喇叭跟大家講述阿詩瑪和阿黑哥之間動人凄婉的愛情故事,阮之之聽得津津有味,還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團裏那三個年輕的小姑娘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正在竊竊私語。

“我昨天晚上問我爸啦,他說時硯是他們學校心理系的金牌教授,今年才26歲,得過的各種獎項就已經數不勝數,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天才。”

“我姑姑還跟我說他是國外留學回來的呢。”

“這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又有顏值又有內涵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應該沒有,我爸跟我說,他跟時硯當了三年同事,從來都沒有見他和任何一個異性走在一起過。”

“你別吓我,他該不會是同性戀吧?再或者……是身體方面有什麽隐疾?”

“噗哈哈哈,你這個人真是的,瞎想什麽呢。”

……

身後傳來女孩們嘻嘻哈哈的笑聲,阮之之雖然覺得非禮勿聽,不過她們的聲音實在是大到讓她想裝聽不見都不行。

視線毫不費勁地在人群中鎖定,時硯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眼瞳漆黑,微微擡頭望向遠處高聳的阿詩瑪石峰。

他明明就站在人山人海裏,散發出來的氣質卻疏離到仿佛游離在十丈軟紅之外。

這種萬裏挑一的優質男人,竟然還是單身。雖然這麽想有些不厚道,不過除了剛剛那幾個女孩子所說的,好像也找不出其他原因了。

因為阮之之他們這個旅行團的團隊本身比較特殊,所以相對的自由度也較高,到了午飯時間,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自行解決,看來之前都已經受夠了旅游團隊餐的蠱毒。

阮之之站在原地想了半天都沒決定要吃什麽,就在這個時候,正好被一旁的陳嘉言自來熟地拉了過去,說今天他請客。

一路跟着他走到附近一家生意火爆的海鮮館,阮之之看到上面挂着的招牌立刻心如死灰。

非常不湊巧的,她海鮮過敏。

身邊的陳嘉言一副很得意的樣子,滔滔不絕地跟她推薦:“這家海鮮館是我一個來過雲南旅游的朋友特地推薦給我的,說是這裏的老字號了,海鮮味道特別鮮美正宗,吃飯的話還要先預訂才有位置的。”

不忍拒絕對方的好意,想着到時候就吃點別的不吃海鮮,應該也沒什麽問題,阮之之還是順從地跟在他身後,走上飯店裏踩起來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

包廂就在二樓,走進去之後她才發現,在座的除了時硯之外,竟然還有同團的那三個女孩子。

時硯手裏無所謂地把玩着那個藍色打火機,看到她走進來也只是擡了擡眼,面上波瀾不驚。

☆、4.C2·關東煮

陳嘉言走進來,非常有紳士風度的幫阮之之把座椅拉開,而後跟其他人介紹道:“來來來,我跟你們介紹一下,這個美女呢叫阮之之,不在我們學校工作,純粹是從朋友那裏拿了名額過來玩的。”

阮之之禮貌地笑了笑,剛想跟着再自我介紹一下,一轉眼才發現那三個女孩子的視線根本就沒有在她身上做半點停留,顯然對她毫無興趣。

與此相反的,全都定格在時硯身上。

“時硯,我以前也在國外留過學,好巧啊。”開口的女生模樣很漂亮,标準的大眼睛瓜子臉,一頭卷發像洋娃娃一樣精致可愛。

被搭讪的人也跟着靠套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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