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風月圓
淩墨天穿過層層人群,終于走進了這家酒樓——擺清風。
酒樓之所以名為“擺清風”,是因為這裏的酒讓人們喝了以後感覺如墜清風,飄揚于天,穿插于雲,心曠神怡。而且既讓人感到烈酒的豪情壯志,又讓人覺得如茶般令人神清氣爽,極為特別。
所以擺清風在喬州是頗為有名的。而它出名的原因不僅是因為這裏的酒,還因為酒樓中那僅有的一名舞姬。
據說這名舞姬舞技高超,姿容出衆,為酒樓招來了不少生意,。不少大人物,都為了一睹此女,來到此樓。
雖然喬州是個小地方,但其地景色優美,如凡間仙境,平日裏便引來了許多人。何況今日是元宵,來人便更多了。今夜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熱鬧,城內處處張燈結彩,挂滿燈籠、花枝、花燈,街道上、客棧裏都擠滿了人,簡直成了災。
自然,當淩墨天費力地擠進擺清風後,也看到了一副人滿為患的景象。尤其在酒樓正中央,人們圍得洩水不通,擡頭望向第二、第三層樓的欄杆,上面趴滿了觀看的人群,簡直成了一堵牆。酒樓裏,經常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青姬小姐真美!”
“宛若天仙啊!”
“那還用你說!哎呀,傾倒世間!”
“與嘉伶小姐比怎樣?……”
“差不多了吧?……”
淩墨□□酒樓中央望去,只見人群簇擁的舞臺上,一位紅衣女子正翩翩起舞。紅袖飄逸,裙擺如一朵妖豔的紅蓮在臺上綻開般飛揚,勻稱标致的身體在一片紅雲中舞動,烏發成髻,幾枝金釵恰到好處的插于其上;精致成熟的面龐濃妝豔抹,将她襯得更妩媚勾魂。加上那如仙如夢的舞姿,如絕世妖姬,吸引着衆多人的目光。男人眼神灼熱,女人自嘆不如。
不知不覺,淩墨天的目光也被那舞女吸引了。不一會,一個小二走過來,輕輕推推他:“公子,您是來喝酒的,還是來觀舞的?”
淩墨天這才回過神,望着小二微笑道:“喝酒的。”
“那來,這邊請……”殷切的小二帶着淩墨天向另一邊走去。淩墨天擡眼掃了舞臺一眼,只覺那豔紅刺眼,便随了小二走去。
來到空無一人的後院,小二似自責道:“公子您來晚了,前邊兒已經無座了,只能在後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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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這裏也不錯。”淩墨天打量了一下寬闊的後院,碧草青青,茂樹獨立,幾叢灌木上開着小花,借着清涼的月光,很是有意。他在石凳上坐下,道:“來一壺你們的‘清風酒’吧。”
“好。”小二轉身便走。
舞臺上,她舞步略滞,微微颦起柳眉,看着那離開的身影。
就這麽……走了
拂袖回身,她也沒了再舞的興致。鞠身下臺,恰遇見來取酒的小二,她問:“這酒是要送到後院去?”
“是。”見是青姬,小二便紅了臉答道。
她唇角一挑,“我正要回房,同行如何?”
不久後,小二便抱着一壇酒走來了。與小二同來的,還有一襲紅裝的青姬。
離近了,淩墨天更看清了青姬的容貌,更被她的那種攝魂的美震到了。這麽多年來,他見過許多傾國的女子,可還沒有哪個人能像她那樣妖豔得不可直視。在她身旁的小兒顯然是緊張過度,臉龐漲得通紅,呼吸似乎也變得急促起來,閃爍的眼神時不時投向身邊的女子,帶着一些興奮和受寵若驚。
“公……公子,您的酒……”
小兒将酒壇放置于石桌上後,緊張地退至一旁,問道:“公子,還……還有什麽吩咐?”
“沒有了,你先下去吧。”淩墨天從袖裏拿出一個杯子,将酒倒入杯中。目光掃了一眼青姬,低頭笑道:“青姬小姐。”
青姬報以一笑,“敢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淩。”淩墨天道。
“淩公子。”青姬笑笑,紅袖一飄,“若無事,小女子便告退了。”
說完,便徑自離開。
待到那抹勾魂的紅影消失在視野內,小二才放松下來,長呼一口氣。淩飛羽見狀,不禁調侃道:“緊張成這樣,難道你喜歡她?”
小二張了張嘴,慢慢說道:“看來公子不常來喬州,所以可能不知道。放眼喬州,誰可與青姬小姐媲美?喜歡青姬小姐的人可從店門排到京城……不過像青姬小姐那等佳人,我是空想不得了……”
淩墨天看着小二為情所動的樣子,不禁覺得他憨厚老實。忽的問道:“剛才我在前邊聽到有人提到嘉伶小姐……”
小二忙道:“嘉伶小姐?舞傾天下的嘉伶小姐?”
“剛才聽到有人說青姬小姐可比嘉伶小姐?”
“哎,經常的!”小二搓了搓手,“我們這小地方見識不多,不懂嘉伶小姐所舞。而嘉伶小姐是皇家之人,她人所舞也僅皇家之人可看,我們這等卑賤之身想必今生都是無法看到嘉伶小姐的舞姿風韻了。所以在我們眼中,青姬小姐便是天下第一佳人了……”
淩墨天笑笑,問:“如若有朝一日,你見了嘉伶小姐呢?”
小二憨憨的笑了,說:“嘉伶小姐的舞姿比起青姬小姐或許更勝一籌吧,我要是能看見她估計就要興奮死了……據說,皇上把嘉伶小姐許配給了三皇子殿下。唉,三皇子殿下也真夠不得了的,先是成為皇位繼承人,再是将要迎娶天下第一女子,真夠幸運的……”
淩墨天抿了一口酒,笑道:“确實,夠幸運……”
這酒果如傳聞的那般,清爽無比,滿腔的熱血卻熊熊燃起,仍感到清心明目,心中生出無數暢快。
淩墨天細細回味了這感受,頓覺此酒乃奇物也,不禁感嘆一聲:“好酒!”
小二聽到淩墨天的贊嘆,也自豪的說:“那當然,我們‘擺清風’的名號,方圓百裏都是婦孺皆知啊!”
淩墨天點點頭,望向小二,“早就叫你下去了,怎麽還在這兒呢?”
小二臉一紅:“對不起對不起,打擾公子雅興了,我這就退下……”
說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小二急急退下的背影,淩墨天不禁想:這兒風水好,人又憨厚老實,沒有那諸多勾心鬥角,可比皇宮好多了。若不是己任太重,必定是要在這種地方逍遙一生的。
可不知怎麽,心中忽的掠過一道倩影。
雲鬓花顏,步步生蓮。百花不比她嬌,青天不比她澈。
她勝過一切珍寶,尤其是她的舞姿。
當她跳起舞時,霓裳翩飛,步搖輕擺,也許天宮之中的萬千仙子都要為她折腰。
猶記當初幼年時,小小的她總是跟在自己身旁叫着自己哥哥,如一只朱雀般可愛;而如今她長大了,金縷翩衣,明眸皓齒,清純可人,卻若帶着一絲嬌媚之氣,實則令人心動。
淩墨天還記得,她從小就嚷着要成為天下第一舞者,他還笑過她志向不夠遠大。
誰知新年翩至,宮廷盛宴之時,皇帝剛說要請京中最好的藝妓來宮中起舞獻賀時,她盛裝出現,緩緩步至舞臺上,颔首一笑,便在衆人驚豔的目光下起舞。
金碧輝煌的大殿,甚至整個世界之中,仿佛只剩下了那一方舞臺,和那在臺上翩翩起舞的美豔少女。
那笑顏,絕世空靈;那舞姿,傾倒衆生。
幾乎所有人都被她折服。
皇帝很高興,笑呵呵地問:“你剛才跳的是什麽舞啊?”
她狡黠一笑,指着舞臺說:“皇上都不注意看臺上!”
她一句話把所有人的視線吸扯到舞臺上。
此時衆人驚訝地發現,原本一片雪白的舞臺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墨”字,如書法家書寫的一般,頓挫有力,不失為雅字。再看看她鞋底沁出的墨漬,忽然明白了。
她說:“墨天舞啊,這是墨天舞啊!”
皇帝問:“誰教你跳的這舞啊?”
她高興地說:“這舞是我自編的!”
皇帝高興得哈哈大笑,贊賞道:“好,好!舞跳得好,字也寫得好!想要什麽獎勵,統統賞你了!”
她揚起精致的面頰,笑着說:“我要做天下第一舞者,還有……”
她忽然不好意思說了,偷偷斜眼看着立在皇帝身邊的三皇子。
皇帝何嘗不知道她那懵懂的少女心,哈哈笑了一陣,說:“朕準你了!”
皇帝稱她所跳的舞為“天下第一舞”,并賜她封號“舞靈”。
舞中之靈,天下無雙。
同日,向天下宣告:她将在元宵過後與三皇子成婚,作為原配皇子妃。
舉國上下都在為如花似玉的她與才華橫溢的三皇子慶祝。
她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的遺女,是從小生長在皇宮之中的一枝花。
是那個能傾倒一切的女子。
淩墨天記得,她獲封號的那天,她揚着眉看他:“你看,我就說我能成為天下第一的舞者。”
他笑。
淩墨天端起酒杯再飲一口,再次體會了那神仙般的感覺,望着月亮輕嘆一口氣。
“元宵一過,‘舞靈’嘉伶便于三皇子淩墨天成婚,作為原配皇子妃……”
年三十晚皇帝的旨意,仍然萦繞在耳畔。
墨天舞,淩墨天……
他就是那個萬人羨慕的三皇子。
誰都知道,宮中佳人嘉伶,自小就喜歡三皇子。誰都以為,青梅竹馬的他們是郎情妾意。
但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心。他早就心有所屬,只把嘉伶當妹妹看待。
明日便是與她的大婚之日了吧……他撫着額頭,心有不願。奈何,皇命難違。
只不過心中那份念想,又渺茫了一分。
舉杯複噙,眼角忽的掠過一縷薄青。淩墨天垂眼看去,一位素衣女子從廊邊走來。他不禁怔了怔。這也是位國色天香的女子,不是青姬的千嬌百媚,而是仙子般的清靈飄逸,不施粉黛的臉龐姿容絕色,墨染般的青絲上随意地挽着一柄玉飾。看到這玉飾,淩墨天心中漾起一種異感,連忙放下酒杯上前攔住那女子,問道:“恕鄙人無禮,小姐,我們是否見過?”
女子淡然一笑:“不過一盞茶功夫,淩公子竟忘了?”
淩墨天聽得此言更是迷茫:“敢問小姐芳名?”
女子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旋即颔首屈膝:“小女子青姬,見過淩公子。”
“青姬小姐?”淩墨天愕然道。确實,方才才相見,他自然也對青姬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煙視媚行,妖骨天成。而現在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是如此冰清玉潔,至真至純,不僅氣質變了,連面容都變化徹然。愣神間青姬又笑道:“公子真不記得了?也罷,‘貴人多忘事’,三殿下,告辭。”
聽得這話語,淩墨天急忙拉住青姬:“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青姬的剪水雙瞳中婉風流轉,氣定情閑地說:“三殿下,當真不記得,小女子青姬了?”皓腕一擡拂下發上的玉飾,“也當真不記得這個了?”
淩墨天接過玉飾細細查看,又低下頭将眼前人打量一番,相對無言,片刻後,淩墨天便輕笑道:“不過三年之約,怎會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