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宴喜舞涼

擺清風後院,淩墨天放下酒杯,望向面前的人。

“正好三年。”他笑道,“如此恰巧,看來緣分自有天助。”

“若不是我過來,你還不是認不出我?若不是我留心,豈不是又錯過一回?三殿下,貴人多忘事呢,”青姬回答道。

淩墨天只是笑,前進一步,輕輕将玉飾戴回青姬發上,端詳良久,又笑道:“這模樣氣質沒怎麽變,這嘴,卻不似當年那樣溫婉恭敬了。”

青姬笑笑:“一不在宮中,二并無外人,三你不喜歡,自然沒有溫婉恭敬的必要。”

“不過,堂堂儲君,怎麽在元宵之夜,離京出游呢?宮中不設宴麽?”她問。

淩墨天:“朝臣休沐之際,我也是有空閑的。本只想着在附近的城中獨自一度良宵,然而既然今日見了你,我便要問上一句了……”

他雙眸脈脈,映出青衣如流光:“那,三年之約,可還算數?”

“三年之約?”青姬的笑容含上諷刺,“明日便是你和嘉伶小姐的大喜之日,那三年之約,怎麽還能算數?”

“再者,你是将要襲承天下的皇儲,我只是個舞伶,本來就……”

“哪有那麽多本來就?”淩墨天有些氣急,“從你離開皇宮開始,我聽了很多‘本來就’的話,難道真的不能改變嗎?為什麽不能和愛的人在一起?你是舞伶又如何?如果你願意,明天我就帶你回宮……”

“即使這樣你還是無法拒絕與嘉伶小姐成婚不是嗎?那我在你身邊有什麽用呢?只會因身份卑賤而給宮中閑人徒增笑料罷了,還會損害你的名聲……”

淩墨天将手搭在她肩上,只是沉痛的看着她。

确實,他不能拒絕皇上賜下的婚姻,他不能違抗他的任何指令。可自始至終,他對嘉伶并沒有感情,他的傾仰和愛慕,全給了青姬。

“唉……”思索良久,只能長嘆。“你給我講講,這三年來你經歷的事情,好嗎?”

“那你便坐下,聽我慢慢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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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後,我就和父親離開了都城。到了喬州,便身無分文了。

“那天下了雨,我們委居在這酒樓前,但求這屋檐能給些庇護。老板很善良,發現我們後急忙将我們帶進裏屋,還請人為父親看病。但父親患病已久,早就虛弱不堪,不消多時也逝世了……

“見我無依無靠,老板便收留了我。想到家裏也曾經營過酒業,我也略懂一些釀好酒的方法,為報老板的恩情,我便授他這方法,同時借鑒了些喬州的民俗,因此制出了這‘擺清風’,很是受人歡迎,酒樓生意日益興旺。我時常在廳堂邊跳舞,這樣就會吸引更多的顧客。他們問我的名字,我不想再惹到父親從前的生意夥伴或是親友,便隐去真名,只取青字,按着原名的音,添上‘姬’。”青姬笑笑,“你看,這可不像個舞伶的名字?”

淩墨天聽完,不知該說什麽好,半晌後嘆道:“想不到你看着這般無慮無憂,卻歷經了這些坎坷。”

青姬偏過頭,聲音銀鈴般悅耳:“我不想成日傷悲,更不想我的苦楚影響到別人。是曾羨慕那些平和安穩的生活,但我見過,有人比我更苦。既不是這世上最苦的人,就沒資格抱怨。”

“我知道。從遇見你開始,我就知道你這性子。”淩墨天将酒杯斟滿,“所以我才這樣等待了三年。”

“你願不願意與我回宮?願不願意先陪在我身邊?我感覺等你等了太久,你不在後……總是免不了想起你。總是想起,三年前的光景。”

淩墨天注視着青姬,等待她的回答。他聽到她的話語帶上哽咽,“我們真的還能像三年前一般麽?”

“當然能,而且,也許會更好。”淩墨天回答道,“只要能得到皇位。那個位置我渴望得太久。從前是為了母後,現在是為你。”

青姬心中動了動。片刻後,她說:“那明天,我在這裏等你吧。”

皇宮內張燈結彩,處處豔紅。天下人都知道,三皇子和嘉伶小姐喜結連理,必定熱熱鬧鬧地慶祝一番。

嘉伶非常開心,一直盼着這一天的喜宴能快些結束。

青梅竹馬之情,多年的癡戀,如今便可以得到他了……光是想想就不禁心潮澎湃。

她為這婚禮做了十足的準備,請了無數名流為她布局排場,無數妝娘為她設計儀容,她的喜服更是費了許多心思,千百工匠夜以繼日的趕制,華美而典雅,衆人都稱贊着也許全天下都難找出比這喜服美的人,不知“舞靈”穿上後,美的是衣裳還是人?

嘉伶伸開手讓宮女們為她穿上鳳冠霞披,想象着淩墨天看見自己的樣子。一定要美得讓他此生都不悔娶了我。她閉上眼睛甜甜的想着。

晟淩殿中。淩墨天帶回青姬,吩咐了下去,就說是新來的宮女。手腳伶俐的暮暮迅速準備妥當了一切事宜,青姬也在殿邊住下了。

這時淩墨天也是在準備着婚宴,更衣、布場、邀請來的臣民……一切都要由他張羅,實在忙得不可開交。暮暮和青姬也片刻不離的跟在身邊。青姬沒像在擺清風那般濃妝豔抹,所以即使是到過喬州的也沒認出她。倒是暮暮一眼就認出來是三年前的那個小姑娘,也懂得淩墨天的心思,便也善待青姬。所以這一天下來,她也沒受什麽委屈,只是……

看着所愛之人要迎娶其他女子,心中總是苦澀的。

此次盛宴真當是熱鬧非凡,一改以往傳統成婚習俗,皇帝淩翊元将酒宴設在朝堂處,滿朝文武百官都出席。朝堂中,淩翊元高坐龍椅上,看着一雙新人自門外攜手款款前來,眼中盈滿歡愉。

青姬和暮暮立侍在淩墨天的席位之後,一系列禮節過後,淩墨天到席位入座,嘉伶仍站在大殿中央。賓客看着她,都漸漸将聲息停止,淩翊元站起身,朗聲道:“今日吾兒大喜,衆愛卿賞臉獻賀,我便請皇子妃嘉伶,也是天下第一舞者,在此為大家一舞!”

話音一落,殿中便響起無數喝彩叫好之聲。

随侍的宮女輕輕取下嘉伶的外裳,露出一襲碧藍的舞衣,與殿中一派鮮紅相襯照,竟顯得極為別致精巧。早有宮中樂師奏響舞曲,她傾過眼朝淩墨天嫣然一笑,腳尖一點,翩然起舞。

“舞靈”的風姿,在場的大部分人在除夕便領略過,但還是再次驚羨了。太過美的情景,總是能讓人浮出無限的期盼與想象。

好像單單看着她流轉的眼波,舞動的腰肢,便看盡天下之絕景。淩墨天擡頭看了看青姬,心中忽的湧出許多複雜的心緒,只得又将視線投向嘉伶。

她一揮身,停駐,樂聲也随之停止。

她高聲問着:“如何?”眼神卻緊緊地落在淩墨天身上。衆人都拍手叫好,淩墨天并未發現自己正被注視,想到青姬,只是輕輕地說:“一般罷了吧。”

這細碎的話語恰被嘉伶聽到,柳眉微颦,便一步躍至淩墨天跟前,不滿地嬌嗔道:“竟然只是一般麽?難道你見過比我跳得更美的?”

淩墨天一時愣住了,不知該怎麽回答。

一名大臣笑道:“嘉伶小姐可是‘天下第一舞者’,如今又是三皇子妃,如何有人可媲美?三殿下是謙言罷了。”

嘉伶回眸笑道:“如何是‘謙言’?”

大臣一時語塞,只得讪讪坐下。另一人又道:“許是三殿下閱歷較深。”又一人笑:“聽說昨日元宵三殿下到喬州去帶回一名宮女,這宮女可是國色天香,有傳聞是喬州第一舞女……”

嘉伶耳尖,聽得這話立刻轉向淩墨天道:“原來還有這茬事,三哥哥,如今我們也是夫妻,你還有什麽事情要瞞我不成?那個宮女是誰?叫她出來我見見。”

青姬心中雖驚,但仍不動聲色地站在淩墨天身後,等待他發話。這時,龍椅上的淩翊元忽然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接着便問道:“墨天,你身後那人,我看是眼生的很,應該就是你帶回來的那個宮女吧。”

青姬默默将頭低下。淩墨天感到脊柱一片寒意,也只是硬着頭皮答道:“是。”

嘉伶擡眼望過去,只見那人低着頭,看不見她的臉。正要走過去,淩翊元又說道:“照這麽說,也是會跳舞的不成?去,換身衣服,然後到這兒來,給我們助助興。”

暮暮鳳目一擡,迅速走到殿前屈膝道:“皇上,請讓奴婢帶她去吧。”

淩翊元揮揮手。暮暮便後退挽過青姬,帶她離殿。她一直低着頭,直到經過嘉伶身邊,也沒能看見她的臉。

嘉伶看着兩人離開,心中只是疑惑與無限醋意。見淩墨天一言不發,她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等着。

“我到要看看,這宮女能有什麽能耐!”

他又呆呆的看着了,一如三年前。那時淡若清風,此刻風嬌水媚,都是她。他知道這只是她的僞裝,真正的她不喜妖嬈。他知道自己深愛她,一直沒變的,那個至真至純的她。

嬌豔的紅衣,妩媚的妝容,她像一只輕巧的仙蝶,飄然來到人間。

每個人都仿佛陷入了天境,正與最魅盡人心的神女相會。

“好……”

有人情不自禁的喃喃出聲,才令衆人忽的回神,駭然地望着大殿中的舞女。

“竟有如此似夢似幻的佳人!”

“此舞天下誰可比拟……”

“與嘉伶小姐相比如何?”

他又聽見了那時昨日初到“擺清風”時聽到的話。可如今,嘉伶就在這裏啊……

他有些擔心地望向嘉伶,嘉伶正緊瞪雙眸,一刻不停地望着青姬。

是她?!

居然是她?!

明明她走後就再也沒與宮內有什麽交往不是嗎?他們怎會遇見?!

她怎麽會留在他身邊……

淩翊元看着青姬漸漸停下舞步,行禮、擡頭,一舞畢。那面容,濃妝豔抹,精致成熟。不知多少人曾為此動心。

望向滿殿神色驚豔的臣民,他從沒料到,能有人在他的大殿上,這般一舞,便傾倒天下。

他看向發愣的淩墨天,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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