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争吵

孫福死不開口,而他們也不能把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他的身上,找銅匣的行動還要繼續。

李定國打算讓他們四個再去京城探訪銅匣的下落,而李易歡突然想到什麽,默默舉起了手。

“那個,義父。”她看向樊離,“我想問一下,小的時候如果得過天花,臉上留了疤,長大了是不是挺難消除的?”

“嗯,天花留下的疤痕比一般的刀劍傷口更難恢複。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呃,我等會給您解釋。”她又去問葉明章,“四師父,我想問一下,是不是只有滿人會稱呼父親為阿瑪,那些投降了清廷的漢人,會不會也跟着叫父親為阿瑪?”

“并不會。這個稱呼問題是各個不同民族之間的語言差別,不可能效忠清廷就真的變成了滿人,漢人還是稱呼為‘爹’。”

她的兩個問題讓人都摸不着頭腦,李定國更是疑惑,“歡兒,你問這個做什麽?”

“那個,我有一個猜測啊。”李易歡一直在糾結怎麽把龍三就是康熙的事告訴他們,顯然今天就是個不錯的機會。

她說,“我懷疑,龍三就是康熙。”

“為何這麽說,可是龍三跟你說什麽?”

“不,不是,是我自己猜的。”她揣摩着語言,慢慢說,“龍三聲稱自己是康熙的禦前侍衛,對此我覺得有以下幾個疑點,第一,他既然是侍衛,為什麽功夫跟我差不多啊?哪個皇帝會要一個功夫這麽差的侍衛啊?而且他既然是侍衛,為什麽出門還有保镖跟着?還帶着扳指拿着扇子,整個兒一纨绔公子樣。第二,他的臉上有出過天花的疤痕,康熙小的時候也得過天花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巧合。第三,他說自己姓龍,又稱自己的父親為阿瑪,滿人怎麽會姓龍。我覺得,這個龍應該是指天子之意,而三,嗯,康熙登基之前,是不是三阿哥啊?”

她的猜測不無道理。

李定國凝眉深思,“太子,先前你們可有仔細查探過龍三的底細?”

“沒有,我們只查到他出手闊氣,總是在天下第一樓逗留。”朱慈煊也意識到自己的大意之處,“如今看來,歡妹所言倒有幾分可能,若龍三真是康熙,我們派去跟蹤他的人找不到他的住所也情有可原了。”

李易歡一臉等着誇獎的表情,快說我好棒棒。

哪知李定國直接忽略了她,一拍桌子道,“太子,你馬上畫一幅龍三的畫像,飛鴿傳書給傾城,讓她入宮之前看一眼,見到康熙之後傳個消息出來,看龍三究竟是不是康熙。”

“哎?雪姐姐進宮去了嗎?可是宮女很難見到皇上的吧,而且皇宮那麽大,她能見到康熙嗎?”

“不。”李定國反駁,“她是去頂替山西總兵舒建的女兒舒婉心參選後妃的。”

“您說什麽?”李易歡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

等她反應過來李定國說的什麽意思,她已經氣得站了起來,“你們怎麽可以這樣?你們就這樣斷送了雪姐姐一生的幸福嗎?将來,等将來複明成功以後,你們要她怎麽辦?”

李定國嘆了口氣,同樣惋惜,“我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大業為重。”

“大業,大業,爹,您就這麽冷血嗎?”恍然間,孫福說過的那些話又浮現在耳邊,她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在您的心裏,為了大業什麽都可以犧牲是嗎?那您怎麽不把我送進宮裏去呢,作為大明首屈一指的大功臣,您最先想到可以去利用,可以去犧牲的,難道不是自己的女兒嗎?”

“放肆,易歡,這是你對你父親該有的态度嗎?”樊離怒罵她。

“我對長輩的尊敬之心是和你們的所作所為對等的,義父,你們扪心自問一下,值得我尊重嗎?”

這次等來的不是怒罵,而是李定國的一巴掌。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過後,李易歡臉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紅印,連嘴角都裂開一個口子,可見李定國用力之大。

“歡妹。”

“小師妹。”

朱慈煊等人想來扶她,都被她推開。

“你給我……”

“不用你說,罰跪是嗎?我自己去。”

她沉着臉将在座的人掃視了一圈,快步離開了大廳,真是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啊。

大概她還殘存着一點聖母心,不能接受将別人的一生輕易地作為棋子。

李易歡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李定國看着自己的右手,心緒久久不能平息,在樊離的攙扶下才慢慢坐了下來,或許別人不能理解他的用心,可是他不能容許李易歡對光複大明的決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畢竟她才是真正的大明公主。

一場讨論會不歡而散,朱慈煊在李定國的房間門口站了許久,不知該如何去勸說。

他的心裏有着和李易歡同樣的氣憤,氣自己的無能為力,還有對雪傾城的愧疚,和對李定國的埋怨,可是他有什麽資格呢?畢竟李定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朱家的天下,他有什麽身份去指責?

所以他選擇了最笨的辦法,去陪李易歡罰跪。

聽到推門聲的時候李易歡就猜到來的是誰。

朱慈煊在她身邊跪下,手裏拿着一個白瓷瓶,将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我幫你擦點藥。”

他這樣的舉動無異于又讓李易歡感動,她高高擡起下巴,方便他指尖涼涼的藥膏抹在她的臉上,“疼疼疼。”

“好,我輕點就是了。”

看到她腫起的臉讓朱慈煊十分心疼,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歡妹,就是義父他們的決定再有什麽不對,他們也是師長,你實在不該以那樣的态度對他們說話。”

她不答,問起另一件事,“雪姐姐進宮的事,你知道嗎?”

怎麽忘了,剛才在客廳裏,聽到雪傾城進宮的消息,似乎他一點兒也不驚訝,還有雪傾城離開之時,是他去相送的。

朱慈煊沉默了。

他的一生都在聽從幾位師父的話,以反清複明為己任,一直都在以師父們的命令為尊,盡管他也不同意這個計劃,甚至在雪傾城要離開時有那麽一瞬間想過去阻止,可是他不能,甚至不能為此發聲。

他的默認又激怒了李易歡,她将他推開,“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出去。”

朱慈煊跌坐在地上靜靜望了她冷漠的側臉一會兒,慢吞吞起身走了出去。

跪到後半夜,李易歡覺得委屈極了,是她錯了嗎?她沒錯啊,為什麽要被罰跪?而且膝蓋好疼,肚子也餓了。

突然又有人推門,李易歡立刻直起身體,仍在故作倔強,“出去。”

來人步履不停的繞到她身前。

“爹?”為何來人會是李定國?

李定國将她扶起來,“臉上還疼嗎?”

他這慈父般的模樣真叫李易歡不适應,她愣了一瞬才慢慢搖搖頭,“不疼了,豬哥哥給我抹過藥了。”

“關于傾城的事,我和太子懇談過,将來等到大業成功,他會給傾城一個名分。”

“他……他答應了嗎?”

“沒有。”李定國的氣勢弱了很多,拉着她一同坐下,“太子顧及到你的感受,不肯答應。”

現在的李定國不是那個強勢的晉王,只是個無奈的父親在苦勸自己長不大的孩子,他說,“歡兒,爹知道你和傾城情同姐妹,可是滿人欺我河山,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姑娘可能面臨着和傾城一樣命運,被迫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在這樣的局勢之下,我們別無選擇,有國才有家,個人的小我,必須為大我讓位。”

“我……”是她狹隘了。

“傾城的心思我們都看得分明,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也懂她對太子的心意,你若真的為她好,就去勸勸太子,你們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将來也能和平共處。”

李易歡覺得更頭疼了,媽的,三觀不一致怎麽聊?

她心裏五味雜陳。

選秀的日子一日日迫近,龍三的畫像成功在雪傾城進宮前傳到。

在禦前參選當日,隔着遙遠的距離,尋常女子是無法看清皇帝的面容,但是她長年習武,眼力更甚他人,只一眼便認出龍座上的人就是畫像上的龍三。

“很好,傾城已經傳來消息,龍三就是康熙。既然他化名與易歡結拜,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接近他,挑唆他和鳌拜內鬥……”

“不,不行。”李易歡再次跳出來反對。

“為何,難道你真的認他做兄弟了?”

“爹,您想到哪裏去了,我那時候是為了從紫禁城裏脫身才假意跟他結拜的。我只是擔心,萬一接近他,他垂涎我的美色怎麽辦?”李易歡做出一個嬌羞的表情眨眨眼,“像我這樣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的佳人,小皇帝很難不動心的。”

李定國啞然。

朱慈煊也覺不妥,“歡妹說的有道理,義父,不如讓我試試去與他結交。”

“我已經編好了一個絕佳的故事。”終于輪到李易歡發揮了,她站起來清清嗓子,像是在說書一般,“我就說,我是一個孤兒,娘早逝,爹失蹤了,我走遍大江南北就是為了找到我的哥哥,哪知途徑杭州時偶遇大雨,是豬哥哥在斷橋邊贈與我一把傘,于是我對他一見鐘情,他憐我身世凄苦,将我帶在身邊……”

她編得繪聲繪色,連各種前後呼應的小細節都注意到了。

李定國點點頭,欣慰的說,“倩影啊,等會你去易歡屋裏找找,将她最近看的話本都拿去柴房燒了。”

“是,大師父。”樊倩影含笑稱是。

“哎!”李易歡氣的跺腳,“爹,你這是過河拆橋啊。”

其他幾位師父都露出笑意,仿佛在說,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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