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8
踏入十一月份, 天越來越冷,季莳魚坐在椅子上,一手抱着電暖寶, 一手戳手機,找到他的電話後撥了出去。
那端很快就被接通。
“嘿哥你什麽時候能到呀?”
葉虞久的眼睛凝視着墓碑上的照片, 空洞出神的雙瞳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漸漸有了焦距,“晚些吧, 有點事耽誤了。”
“唔, 這樣啊。”她略微失落,但也僅僅維持了一秒鐘,下一刻又恢複了開心的語氣:“那你來了直接過來找我!”
他的唇邊有了點笑意,“知道了。”
“莳魚,準備要拍了!”
那邊有人在叫她,葉虞久嘆了口氣, 說:“先去拍吧, 拍完再聯系。”
“好的嘛, ”她帶了點撒嬌的意味,對着手機悄悄對他說了一句:“麽麽噠!”
葉虞久失笑, 蹲下身擡手緩緩地撫上照片, 用指腹輕輕地在上面摩挲, 嘴上回她:“小孩子氣。”
季莳魚嘻嘻笑了幾聲,“好啦我要挂了都在催我了。”
“嗯,”他低低地應聲,“好好拍。”
“知道呢, 你來的時候開車小心哦。”
“嗯。”
挂掉電話後葉虞久又在墓碑前停留了良久,最終彎身鞠了躬後轉身向這條路的盡頭走去。
已經等了一天,不差最後這幾個小時,他敢肯定,那個人今天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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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站在路的一頭,眼神茫茫地看向遠方,迎着越來越烈的寒風,一動不動。
父母墓地所在的墓園是半山處,地勢偏高,四周都是綿延的山峨,他視野所及的範圍全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山頭,陽光越來越淺淡,最終隐匿在雲層中,映在他側臉上的光芒消失殆盡。
寒風越刮越劇烈,生生地打在他的臉上,像被刀子劃了一樣疼痛,他卻毫無所知,只是從衣兜裏拿出煙盒,打開後抽出僅剩的最後一只煙,夾在指尖,擡手送到嘴邊,最後叼在嘴裏,用打火機點燃。
頓時煙霧缭繞開來,随着呼呼的風撲過來,指尖被點燃的香煙忽明忽暗,最後一只煙正在一點一點地燃盡,整座墓園依然只有他一個人。
在寒風中站的太久,雙腳有點麻,他在原地跺了跺腳,終于肯扭頭看了看四周,最終将目光盯在下坡的一個方形垃圾桶上。
葉虞久将手中拿的煙盒捏皺成一團,心情越來越煩悶,移了步子順着臺階下去,把手機的煙蒂和煙盒扔進垃圾桶。
他沒注意到,在他往下走的時候,在另一頭正有個人抱着一束白菊低着頭緩緩地沿着臺階往上來。
就在葉虞久折身返回到父母那一排墓碑所在的路上時,突然感覺到人影,他猛地扭頭就看到一身黑衣的長發女人正在彎腰将白菊放在父母的墓碑前。
他眼神一暗,擡腳向她走去。
似乎是覺察到了他,女人扭頭看過來,那一刻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不可見地維諾着後退了一小步,然後就再也動不了了,她僵在原地,想逃,卻又不想逃。
大風将她一頭秀發吹得淩亂,在空中胡亂地飛舞,她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眼睜睜地看着他向她一步步走近,在他們距離還很遠的時候她就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眸中暗湧的潮浪,她害怕,可是又想面對。
直到葉虞久停在她面前,眉峰緊皺,神色非常陰郁地問她:“誰讓你來的?”
她眨了眨被風吹得酸澀的眼睛,細聲道:“我自己。”
這張臉簡直就是那個人的翻版,葉虞久做不到心平氣和,面對仇人的女兒,教他怎麽心平氣和?
他心裏的怨恨沖出枷鎖,用盡所有的理智壓制着,咬着牙恨恨地對她說:“拿着你的東西,滾。”
她顫抖了一下,眼眶被晶亮的液體充滿,倔強地站在他面前不動,只是繼續用細細弱弱的聲音對他說:“對不起。”
葉虞久冷笑,“對不起?對不起能換他們的命麽?”他指着父母的墓碑對她嘲諷,“一句對不起就想博得我的原諒?你把我想的太大度了。”
“在我忍不住動手掐死你之前,滾走。”他閉了閉眼,努力壓抑着內心的瘋狂。
“她已經死了,得到了因果報應,你可不可以放下這件事?”別讓自己活的這樣累。
她的語氣近乎乞求,葉虞久聽得惡心。
“滾。”
夏思慕都能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她的手指撚着自己的衣擺,“你……”
他忽然俯身拿起她放在墓碑前花束,狠狠地扔到她身上,夏思慕沒有擡手接住,也沒側身躲開,只是閉上眼生生受住,而後耳邊就充斥着他幾近瘋狂的怒吼:“我叫你拿上你的東西給我滾!”
她的眼角有滴淚,始終沒有落下來,她低着頭睜開眼就看到他正微微發抖的攥成拳頭的雙手,死死地抿唇,彎腰拿起已經零落不堪的白菊,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他眼中的怒氣顯而易見,夏思慕扭頭看向墓碑,最終還是将話說了出來:“我承認是她的錯,她罪該萬死,但你父母是因為季顏寧和秦恂才被牽連致死,為什麽你不恨他們?為什麽你可以對季莳魚那麽好?你心裏對他們就一點怨恨都沒有嗎?”
“葉虞久,”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生疏又熟練,“你這樣未免太不公平。”
她說完就轉身離開,背影蕭條又落寞。
他聲音又沉又冷,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再也不要過來,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
葉虞久站在原地,良久良久,都不曾動一分。
他被秦恂救上來的那一刻,就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親眼看到了有個女人對季顏寧和秦恂露出得逞和看戲的笑容,他當時小,不知道前因後果,但不代表他現在不知道。
他們之間的恩怨葉虞久不關注,他只知道,父母是因為一個叫慕桑的女人故意用暗影打碎的玻璃才墜樓而死,他是被秦恂用命冒死救回來的,收養他的他們對他真的很好。
他心底向來通透如明鏡,好壞善惡他還不至于分不出來,夏思慕竟然問他為什麽不恨季顏寧和秦恂?害死父母的是慕桑,他為什麽要恨別人?她說他不公平,什麽是公平?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公平。
他愛魚兒,所以對她無限好,他恨慕桑,所以對和慕桑長得幾乎一樣的女兒夏思慕也厭惡至極。
不公平嗎?
他并沒覺得。
夏思慕一個人魂不守舍地在路上走,漫無目的,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沿着路往前走。
六年前父親夏辰澤去世,臨終前不斷地囑咐她一定要将他帶回國內,去北宜市找她的母親慕桑,他說他要和她葬在一起。
處理完父親的後事,在整理他的遺物時偶然間發現了一個日記本。
是父親寫的,從遇見季顏寧開始,到他生命結束為止。
他們上一代的事情,就這樣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她從小就抓着父親的衣袖問為什麽她沒有媽媽,他每次都會怔忡,而後緩了情緒溫柔的将她抱起來,安撫她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等着爸爸去找她。”
“那慕慕呢?”
“慕慕到時候就要替爸爸媽媽好好地生活啊,要讓爸爸媽媽放心。”夏辰澤說這句話時總是喜歡去勾她的小鼻子。
家裏沒有母親的照片,一張都沒有,她向夏辰澤要,他說:“去照鏡子。”
大概真的是她和母親長得太像,就連父親都會在日記裏寫看到她就會想起母親。
她知曉了一切,二十年間父親告訴她母親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這種美好的形象就這樣在她看到日記的那一刻轟然倒塌,原來母親是個很壞很壞的人,她不能接受,也根本理解不了。
她覺得愧疚,開始偷偷地關注那個當年被無辜牽連又萬幸活下來的孩子,她開始偷偷地去他父母的墓地祭拜,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心裏好受些。
她好多次都想,為什麽她的母親是這種人,為什麽她的臉會被父親說和母親一模一樣,她讨厭她。
但是出身無法選擇,她只能認命,承認慕桑那個壞女人就是她母親。
終于将父親二十多年的日記看到最後,最後那篇日記,讓她泣不成聲。
他說:“她是十足的惡人,所有人甚至會覺得千刀萬剮都便宜了她,可她只對我好,我很愛她。
慕桑,再等等我,女兒我已經養大了,她很健康,很漂亮,也很懂事,她總是對我說很想念你。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等我把孩子養大,就去找你。
我要來找你了,你乖一點,別亂跑。”
***
葉虞久終于在即将下雨時轉身離開墓地,一步一步走下臺階,離開墓園,驅車開往H市。
季莳魚又給他打了電話過來,他帶着藍牙耳機,語氣緩和,“我在路上了。”
季莳魚似乎在喝東西,她走在路上,笑嘻嘻地說:“我剛剛拍完,偷偷跑出來買了一杯果汁,順便打發時間等洛蘭姐,她還有一場就結束啦!”
他“嗯”了一聲,“一會兒見。”
“好噠!”
然而就在他們挂斷電話沒多久,葉虞久又接到了一通來自阿曼的電話。
他聽着那端裏的哭的斷斷續續的聲音,瞬間變了臉色,嘴唇抿死,腳下将油門踩到底,一瞬間車就蹿了出去。
天色越來越暗,昏沉沉的天空暗黃無際,不一會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葉虞久心煩意亂地抹了把臉,就在轉彎的時候迎面來了一輛拖挂卡車,因為車距太近,盡管他将剎車踩到了底,也打了方向盤躲避,卻還是被撞到。
駕駛座這一側的車窗破碎,車的左前側都已經嚴重變形,外面的劇風和烈雨霎時間猛灌進來,毫不客氣的拍打到他血肉模糊的臉上,幾乎昏迷的他腦袋上不斷地往外湧血,整個車廂瞬間就被血腥味充滿。
他想睜眼,手指想去抓方向盤,卻沒了力氣,根本握不住。
掉落在車廂的手機閃起了亮光鈴鈴作響,他的胳膊只能輕微地擡起,然後就無力地直直垂落下去。
在他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嘴裏含糊不清地在叫她,不斷地叫她,叫她魚兒。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我們來灑一波狗血吧!
小婊貝們表方,我不會報社,我發4!!!
不卡着讓泥萌難受,繼續翻,今天多更到完結23333雖然就三更而已。
狗血的三大要素:車禍,下雨,還有……血,23333我瞎說的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