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恰恰小狐仙

她白天時候看起來更白一些,不是粉底堆出來的那種白。

他一眼就将她認了出來,微卷的頭發,上面還紮着一個可愛的丸子頭,看起來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皮膚嫩得像是掐一把能出水的那種,別問他怎麽知道,他咬過。

不能想,一想渾身難受。

順手在褲兜裏摸出一盒煙來,他看着紅跑消失的地方抽出來一根,這就叼了在口中。

摸出打火機,輕點了火,狠狠吸了兩口才平複了心頭的躁動。

一根煙了,一輛商務車停在了南島大酒店的門口,他掐斷煙頭,回走兩步扔進了垃圾桶,雙手插兜,就那麽看着商務車。

立即有人上前開門,一個高高的微胖的男人拄着拐杖走了下來。

他一條腿有點毛病,拄着拐走得也是很快,看着不老,但是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許多皺紋,六十歲的人了,保養再好,看着也得有五十多了,他看見兒子,一臉怒容這就奔着連驿來了。

爺兩個一照面,老連铮不等到他跟前就舉起了拐杖來。

連驿腿不動,肩也不動,看着他微揚起了臉,一臉不以為然,也不開口。

啪地一下,拐杖照着他的腰側就抽了下來,抽了一下,自然還有第二下,眼看抽了三四下了,後下車跑過來的另一個男人趕緊将連驿推開,再按住了拐杖。

“爸,他身上還有傷,等他好了再打也不遲。”

說着回頭,也是瞪着連驿:“連驿!回來了不回家在酒店住什麽?”

連驿雙手都在褲兜裏,從始至終沒有拿出來過,吊兒郎當地看着自己父親和兄長,仿佛剛才那幾下從未抽過一樣的:“回家?哪是我家?我沒有家。”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三十歲上下,一身西裝,戴着眼鏡,是他的哥哥連橋:“胡說八道什麽,爸昨天就盼着你,你倒好,回來就和狐朋狗友混一起還夜不歸宿,難怪爸生氣,過來。”

他安撫了父親,又來拉連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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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驿不動,胳膊一抖,一掙,就将大哥手甩開了來。

從來這個弟弟就不讓人省心,連橋也是習慣了,上前狠狠扯住了,緊緊抱了下,這回他沒有掙脫。酒店裏通風報信的經理早讓人将這位連二少的所有東西送了出來,幾個人擁簇着他,推的推,拉的拉,到底還是給人塞進了商務車裏。

上了車,司機開車。

爺倆左右一邊一個夾着連驿,連橋打量着自己弟弟,拍了他肩頭兩下:“結實了,黑了點。”

那側的老爺子嗯了聲,暴脾氣似乎已經過去了,但是一時還拉不下臉:“看看他傷。”

連橋嗯了聲,說了句我看看,這就來掀連驿的帽子。

連驿再伸手已經晚了,他只覺頭皮一涼,鴨舌帽已經被大哥拿在了手裏。

随後頭就被按低了。

他帽底的頭發長短不一,仔細看能看見右側到額頭那塊是新生的短發,下面蜿蜒着一條七八公分的疤痕。連驿不耐煩讓人按着,才要擡頭,右側他老爸的大手就撫上了他的頭發。

小的時候,這只手,拍過他後腦勺,打過他嘴巴子,卻從未這般輕柔動作過,像是他媽還在時候……他驚得一把推開,回過頭來。

他爸頓時火了:“我看看!還傷哪了!”

說着來扯他衣服,連橋也不由分說地拉開了他衣服拉鏈,兩個人都按着他,連驿不耐地舉起雙手,配合檢查。他裏面就穿一件T恤,掀開了,身上果然縱橫交錯七八道傷疤,看着已經像是舊傷了,再想看他後背,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忙是靠緊了後座不讓看了。

年紀輕輕的,愈合得再快,後背上昨晚被抓的印子也不會這麽快消失吧。

看着兩人臉色都這樣凝重的,連驿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T恤,他重新拉上了拉鏈,還戴回了帽子,難得解釋了一句話:“和戰友一起抗洪救災,突發泥石流,死了不少人,能活着回來不錯了。”

一時間車內再沒有人說話。

他左右看看,大哥一臉沉重,老爸也難得心疼的樣子,當即笑了:“怎麽了?兩年前送我走的時候可不是這麽樣的啊,怎麽說的,嗯?爸?要打架有能耐去部隊打,當個軍人,以後有什麽任務要真缺胳膊少腿了,那是光榮的印記,要是死了也叫烈士,你臉上也有光,爸,是不是你說的?”

他拿着腔調,揚着臉,笑得冰冰涼:“反正你兒子也多,不缺這一個。”

連橋在旁拍了他一下:“連驿!”

這回老爺子也只看着他,沒再開口,只不過他拄着拐的手有點抖,也不知是氣得,還是什麽。三人坐在一起,兩個都看着他,連驿也閉上嘴了。

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來,屏幕黑着。

開鎖,上下瞥了一眼,電話上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讀信息,打開微信,也沒有什麽人要求加好友的信息,手機在他指尖來回翻轉兩下,他回想了下,自己留下的電話號碼不會出錯。

剛才匆匆一瞥,她應該也看見他了吧。

從口袋裏摸出耳機來連接上,他将兩只耳朵都堵上了:“昨天晚上一宿沒睡,我睡會兒。”

說着點開了音樂盒,随機聽音樂,懶懶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

連驿從小驢到大,在他們那一片一直被人稱作混世小霸王,小魔頭的,現在小魔頭長大了,依舊渾身是刺,兒子這樣,老子自然惱怒,可此時他一身傷回來了,當爹的脾氣還發不出來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的,可當時兇險怎能想不到。

一個當爹的,一個當哥的,都看着他神色複雜。

也是才回來,尋思讓他好好休息吧,這個才要睡一覺的忽然又睜開眼睛了,連驿坐直了身體,一手按住了耳機。音樂在他耳中更加的歡快了:恰恰恰恰……恰恰恰……我變成小狐仙和你臉對臉,月光光腳步聲聲聲響,我将手輕輕的搭在你肩上,但願你不要因為我慌張,變變變,小狐仙和你臉對臉……腕上面塗過你喜歡的香……恰恰恰恰

像什麽在他心頭上撓了一把似的,有點癢。

腦海裏,那姑娘咬着果凍的樣子一閃而過,他笑。

小狐仙,小狐仙,他勾着唇跟着哼了兩句,當即劃開屏幕,拉出這首歌來設置成了自己的來電鈴聲。

車行出市中心,上了外環。

下了南二環又有十幾分路程,這就到了別墅區。

家門前和兩年前沒什麽分別,車一停下來,連橋先一步下車,緊接着繞到這一側扶住父親連铮,連驿聽了一路音樂,下車打開後備箱拿出自己的箱包。

大門早開了,他家的保姆陳姨在門口望了半天風了,瞧見連驿果然回來了,抹着眼淚就過來了:“小驿!”

他今年二十六,她在他們家就二十六年了,他媽死後也一直照顧他,此時眼淚掉得稀裏嘩啦,因為身體太胖了,小碎步也跑不快。

區別于對父親的陰陽怪氣,連驿看見她就是笑了。

他放下手提箱迎上前來,一把将人抱了起來,很是熱情還把她掄起來走了一圈:“最親愛的陳姨,經過我的檢查,你這兩年最少胖了十幾斤,不是說想我想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嗎?嗯?你騙我啊!”

陳姨破涕為笑,拍着他,讓他放自己下來。

連驿卻把她抱得很緊:“就想你了!”

陳姨扶着自己的老腰:“我也想你啊小子,好像又高了,怎麽二十多歲了還能長啊!快放我下來,你媽今天親自下廚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快進去,走走走!”

她推着他,連驿拉過手提箱,卻是嗤笑了聲:“她是我哪門子媽,我媽死了。”

身後那兩個父子一邊走一邊說着什麽,沒聽見,陳姨在他胳膊上輕拍了下:“小點聲,別讓你爸聽見了,你這回回來可順着點你爸,他心髒不好,知道了嗎?”

連驿都走了門前了,才不以為意:“我媽心髒還不好呢,還不是叫他給氣死了?”

陳姨直在後面拉扯着他,他無奈笑笑,攬過她的肩頭,一起往裏走:“知道了知道了,聖母瑪利亞·陳,聽你的,都聽你的,我完全配合他們好吧。”

他親媽是真的心髒不好,在他八歲的時候離開人世了。

那時候他爸根本不管他們,哥哥連橋比他大五歲,小哥倆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來後媽進門,家裏開始雞飛狗跳沒個消停了。

偌大大客廳裏,還放着輕音樂。

廚房裏一個高挑的女人穿着圍裙正忙着,聽見人都回來了,回頭叫了一聲:“是小驿回來了嗎?快去洗手,我這還有兩個菜,馬上就好了啊!”

長餐桌上已經放着一桌子菜了,陳姨進去幫忙,很快,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從廚房裏端出了一盤新出鍋的炒菜,他眉清目秀,一身名牌校服還未換下,看見連驿怯怯地叫了他一聲:“二哥。”

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從小就小王子一樣的,單怕他。

連驿今天心情不錯,不冷不熱地嗯了聲。

走到穿衣鏡前面,他伸手扶了扶鴨舌帽,左看看,右看看,眉還是那麽直,眼還那麽好看,怎麽看都還是個大帥比,滿意地笑笑,回身将自己摔在沙發上,仰面躺倒。

歐式大吊燈就在眼前,他才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口袋裏忽然傳出了一首歌來:我變成小狐仙和你臉對臉,月光光腳步聲聲聲響,我将手輕輕的搭在你肩上……

一下坐直,連驿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可能是動作太快,也不知怎麽搞的,他手一滑沒拿住,手機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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