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詭異的場面最終被一句馮老爺子的“發生什麽事了”所打破,圍着的兩撥保镖不露聲色地退了幾許,卻依然占據各自的近身攻擊範圍。

馮老爺步履穩健地過來,瞅了兩個女人一眼,面朝唐糖說着:“今晚就你戲最多。”剛才那麽大的動靜,老爺子肯定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雖然他跟自己孫子不對盤,但是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要護短的。

這個護短包括自己孫子帶來的女人。

可是唐糖不知道這麽多彎彎道道,馮老爺沒問她,她也不好開口辯解其實是顏煙害她落水在先。她和顏煙不一樣,這裏的人她一個都不能得罪,否則随便哪個動動手指,以後都夠她受的。

這麽一想,最終她只能默默低下頭。

沒想到頭低到一半就受到一股阻力。

馮峻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她下巴,生生阻止了她的動作:“沒做錯,低頭做什麽?”

語氣符合他一貫的冷冽和毋庸置疑,但是唐糖知道這話不只是對着她說的,他在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她沒有錯,他馮峻帶來的人永遠不會做錯。

被擡着下巴,那雙黑眸近在咫尺,雖然目光黑漆漆沒有任何溫度,可是她卻突然覺得心裏暖意融融。

要不是知道這人十分要面子,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唐糖差點就要以為是在替她出氣了。

唐糖看着那雙充滿戾氣的黑眸,剛要說什麽,下巴卻突然一松,馮峻放開了她。

修長的手指在她後背彈了彈,他用的是巧勁,唐糖只覺得背上一麻,被迫挺直胸膛。

耳邊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正身直行,衆邪自息。”

說這八個字的時候,馮峻手插回褲袋,轉身看向錢榛南,目光坦蕩而筆直,自言自語的語氣與其說是在含蓄警告,不如說是在劃分立場。

人群外,老賀跟管家馮伯感慨着:“老馮,看着大少爺的模樣,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馮伯擡了擡鼻梁上的老花眼鏡,眯着眼看着場內,沉默了半晌說道:“是啊,越來越像大先生了。”他身上的那股正氣,與馮市長真是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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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身直行,衆邪自息。

誰正誰邪?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在場的人心裏都有一杆秤。錢榛南是怎麽起家的也許年輕一輩的不清楚,但是他們老一輩清楚的很,他以前是混黑的,只是近幾年洗白了而已。

有句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錢榛南改做房地産後,行事風格依然旁門左道,披着正當商人的皮,幹着偷雞摸狗的事,無證施工、拖欠農民工工資、非法銷售套現後停工的爛尾樓……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還當着媒體的面放話,以後林市的房地産總有一天都會姓錢。

當時很多人嗤之以鼻,私底下笑話錢榛南大言不慚,還調侃他的名字錢榛南不就是“錢真難”嗎?這還怎麽賺錢?

然而外行人笑話歸笑話,作為林市的房地産業龍頭,馮氏集團公關部卻選擇三緘其口。

有人認識公關經理,私底下打聽他們對錢瑞集團的态度,據說那位年紀輕輕的經理笑着回答:“我們馮董說了,他以前養過一條二哈,一桶水也能玩出花來,既然那位這麽喜歡給自己加戲,那我們就等着錢瑞股票漲停的那天。”

此話一出,錢瑞集團股票第二天非但沒飄紅,反而遭到三次大跳水。到底是有人變相讨好馮峻所以在幕後做空,還是錢榛南仇家太多,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後來……沒有後來了,馮峻跟錢榛南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管家又把目光投向馮老爺。

孫子跟外人鬥上,馮老爺子倒是很淡定。馮家老一輩對養育男女有不同的理念,認為男孩子就要糙養,不管做什麽行業,老一輩不會多加幹涉,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樣了,比如馮綿綿……

所以,孫子跟錢家人有過節,馮老爺并不在其中摻和,加上馮老爺本身對生意場上的事情看得很淡,所以他并不在乎孫子跟錢榛南的破事,照樣跟錢榛南保持往來,包括這次壽宴。

但是如果波及馮家人的顏面,那他肯定還是會站出來的。

“好了好了,榛南,來跟老頭子喝杯茶。”馮老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驅散了場中的緊張氣氛。

錢榛南勾着嘴角應了一聲,吩咐旁人帶顏煙去洗手間換衣服,臉上笑着,手裏握着拐杖緊了又緊。

他自然知道馮峻剛才那八個字的意思,今天這事情雖然表面不了了之,但是大家都明白,他錢榛南和馮峻的過節已經成為一個死結,再也解不開了。

而唐糖,面對顏煙怨恨的目光和錢榛南犀利的眼神,她在心裏暗罵自己今天蠢到家了,早知如此,她剛才就不該在這麽多人面前潑顏煙,而是應該用一些溫柔的方式,比如在顏煙上洗手間時把她反鎖在廁所裏……

好在救命稻草說來就來,還是根重量級的稻草。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馮市長到了”,人群終于陸續散開。

很多人來這裏,明面上是為了讨好馮老爺子賀壽,其實都是醉溫之意不在酒,都想見見馮老爺的大兒子,也就是馮峻的父親、林市市長馮遠途一面,于是顧不得看這裏的戰況,都朝那兒圍了過去。

最後,就連錢榛南也找了個借口撤了。

唐糖總算有機會喘一口氣,剛想轉身上樓,手腕被人抓住。

馮峻抿着嘴唇,攥緊她手腕,臉色陰沉地拉着她朝樓梯走。

旁邊的下人們面面相觑。

“馮董……有事你說,先放開行嗎?”

“不行。”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他腿長力氣大,唐糖吃不準他要做什麽,又掙脫不開他的大手,只能一路跟着小跑,來到……二樓洗手間。

唐糖瞥了一眼牆上的男廁标志,不是吧……

她再次鼓起勇氣開口:“我知道您想教訓我,可是這裏似乎……”不大合适四個字沒有說出來,因為馮峻直接踹開門進去了,而且……裏面似乎有人。

那個男人剛解手完,看到他倆的時候,瞬間瞪大眼睛,話都說不利索:“馮、馮……”

“出去。”馮峻一手捏小雞一樣捏着她的手腕,語氣不耐煩。

那人手也來不及洗,回過神終于完整地叫了聲馮總,經過兩人身邊時用十分複雜的眼神偷瞄了唐糖一眼,就落荒而逃了。

唐糖閉了閉眼睛,這下好了,等會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麽說她和馮峻的關系,反正她渾身上下長滿嘴都說不清了。這麽多年勉強留住的清白全在今晚被這混蛋給毀了。

馮峻的思想壓力沒有唐糖這麽大,懶懶地進來,用腳後跟踹上門,随手從洗手池邊的水晶煙盒裏抽了根煙點上,吸了一口,才從鏡子裏看向她:“怎麽了,不習慣?”

唐糖扭了扭胳膊:“有點……”心裏卻說着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倒是去試試在女廁所跟人聊天啊,看看你習不習慣!

不過按着他的性子,說不準還真能做出這種事情來,誰讓這裏是馮家,他想在哪聊天就在哪呢?

馮峻半倚在洗手池邊,看着猩紅的煙頭:“知道我為什麽讓你過來?”

唐糖沉默了幾秒:“對不起,把你爺爺的壽宴搞成這樣……”

“他的壽宴跟我有什麽關系。”

好吧……那是什麽……難道是因為顏煙?

唐糖終于懂了,自己的情人在別人懷裏,還不能說出來,而且剛才眼看着錢榛南跟他對峙,卻又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他做什麽,這種感覺想想也挺糟心的。

這麽一想她釋然了,決定大度一些,原諒他這傲嬌的小脾氣:“我不是故意要惹顏煙的,是她自己承認把我推下湖的,我差點沒命了都……”

話未說完,面前罩上一層陰影,馮峻欺身過來,薄唇就在面前,“你就不知道忍?”

??

“她這是故意激怒你。”

唐糖點頭,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的确是這樣。

“可是她為什麽要激怒我?”

馮峻呵了一聲,似乎懶得回答這麽蠢的問題。

唐糖轉念一想,明白了,顏煙要麽是挑釁,要麽是試探。

她覺得應該是後者的可能多一些,顏煙要試探她和馮峻的關系是否足以讓馮峻站出來替她出頭。

“沒人教過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沒有。”她默默翻了個白眼,雖然她生活苦逼,但是跟人沒有大仇大怨,報個什麽仇啊?

“沒人教過你,如果有人害你,那就讓他十倍還回來?”淡薄的眼裏沒有溫度。

“沒有……”她連溫飽都是問題,沒這個本事啊。

馮峻難得沉默一瞬:“你告訴我,過去這二十幾年,你是不是光長胸不長腦子?”

唐糖臉紅了一下:“紀坤也這麽誇過我。”

“你以為這話是在誇你?”

“……”

馮峻真是什麽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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