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宮砂

萬籁俱寂,零落星光隐退,月影漸漸西沉,天際昏蒙蒙的,宛如飄蕩着團團霧氲,又似籠上了薄紗,把人的視線遮擋的朦胧了。

天還未亮,桑青便喚秦玉拂起榻,打了熱水來為她沐浴更衣,嬷嬷伺候穿上了母親為她準備的紅裳,除了醒目之外,也是要配那華勝。

挽起高高的雲髻,雙耳墜紅珊瑚的耳珰,帶上華勝,紅色流蘇散落在額前,映襯濯玉肌膚。一身紅妝,容色豔麗無匹。

秦玉拂對着銅鏡看着自己一身裝扮,她要得便是豔壓群芳,光彩奪目,要将京城的名門閨秀都比下去。

女人梳妝總是要費些時辰,桑青怕她餓,端了湯羹和各色的點心進來,“小姐,到了宴會怕是會喝酒,空腹喝酒會腹痛。”

桑青一向都很貼心,琳琅就要到了,她怕弄花了妝容。

“我還不餓。”

桑青笑道:“怎麽覺得小姐就像要出嫁的新嫁娘。莫不是怕吃了東西,腰不夠纖細。”

聽得桑青的取笑,知道她是故意如此說,秦玉拂接了她遞過來的點心,“讓你準備的東西可準備好了?”

“已經準備好了。”

秦玉拂剛剛喝了半碗粥羹,便聽到門外元脩道:“琳琅姑娘求見!”

“進來吧!”

秦玉拂命桑青将食盒撤了,玉琳琅從門外走了進來,一身玫紅色紗裙,勾勒曼妙的身姿,雲鬓淺挽,妩媚多姿。

審視眸光在秦玉拂周身淡淡掃過,對于她的裝扮很是滿意,“馬車已經在外面了,你同我乘坐一輛馬車吧!相府的馬車停在玉臺嬌的後門。”

秦玉拂知道這是方便她逃走,也不會引起夏侯均的注意,“好!”

秦玉拂上了玉琳琅的馬車,剛剛坐穩還未等她開口,一道馨香竄入鼻息,秦玉拂整個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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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了秦姑娘,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等秦玉拂醒來時,已經出現在玉臺嬌三樓的一處雅間內,聚會的廳堂就在隔壁。

秦玉拂知道玉琳琅定是帶着她從某處機關密道進入玉臺嬌,她畢竟是外人。

沒有半分怨怪,“琳琅姑娘,如今是何等時辰,宴會可要開始了。”

“已經開始了。”

玉臺嬌內,三樓的一處陳設豪華的雅間,舞姬均是一身素白舞衣,峨眉淡掃,腰若約素,袖若水雲,翩跹起舞。

男女賓客列坐兩旁,此次聚會的發起人是右相葉淵的女兒葉青柔,容貌姣好,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長及曳地的紫色長裙,細腰以雲帶約束,不盈一握。

高傲神色看着衆女,以及其他世家的子弟們,均以她馬首是瞻。

阮菀深蘭色織錦的長裙,容色清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不失一種風情。

“青柔姐姐,不是請了琳琅姑娘前來,怎麽人還沒有到。”

玉琳琅詩畫雙絕,那些世家公子們都很仰慕,是有銀子也難請到的。

葉青柔臉色有些不好,“琳琅姑娘的恩客這麽多,應該會晚一點到。”

一旁的尚雨璇,五官精致,體态豐腴,藍色逶迤長裙,頭上蝶髻,插蝶戀花的步搖金簪,綴着點點紫玉的流蘇灑在青絲上。

見葉青柔神色不喜,黛眉輕佻,唇角勾起似有似無的輕笑,“青柔妹妹,時辰已經到了,歌舞也欣賞了,不如就開始吧!”

對面一身白衫的華服少年,容貌俊朗,生的一雙桃花眼,手中折扇輕搖,有些輕佻道:“旋兒妹妹說極是!”

尚雨璇眉梢一挑,心中萬分厭惡,“溫良玉,誰是你妹妹!”

“若不是妹妹沒有來,知道琳琅姑娘會來,鬼才願意參加如此沒有風雅,讨不到半點便宜的宴會。”溫良玉低喃道。

葉青柔不悅颦眉,“好了,諸位都出自名門,今天的聚會是慈善募捐,救助京城的流民,幫朝廷分憂!諸位都将準備好的物什拿出來,說一下價值以及來歷,也好登記在冊。”

衆人紛紛将物什擺在面前,男子多半随身的玉佩,女子多半是首飾。

阮菀拿起手上的一只碧玉镯子,“這是母親祖傳的镯子,價值五百兩!”

尚雨璇扯了頭上的一對金簪子,以及一副碧玉耳珰,“不過是随身的飾物,七百兩!”

二十幾人之中沒有一個人所捐的物什超過一千兩,葉青柔看着一直在搖着扇子湊熱鬧的溫良玉。

“溫公子,你的東西呢?”

“這個!”溫良玉擺着扇子遲疑道。

“溫兄,你的扇子也是大家名作,也值個幾百兩吧!”有人起哄道。

溫良玉從扇子下扯下扇墜放在面前,“扇子可是我的命根子,這扇墜少說也值個五十兩!”

引起一衆哄笑,“溫兄,你前幾天不是剛入手一枚玉佩,莫不是藏起來了。”

“當然是送給相好的姑娘了。”

葉青柔眉色陰沉,若非看在他妹妹的面子上,真想把濫竽充數的家夥趕出去。

葉青柔命婢女取來錦盒,裏面放着一只鑲嵌寶珠的碧玉簪,上前鑲嵌的可是南珠,是當年前皇後在世的時候,見她喜歡就賞給她了。

今日若不是想要在衆多人中拔得頭籌,為父親博的好名聲,她才不會拿出,不過是做做樣子,最後還是會回到手上的。

“青柔不才拿出的是前皇後賞賜的南珠碧玉簪,價值五千兩。”

五千兩,一個普通官員一兩年的俸祿,葉青柔如此大方,一時間寂靜無聲,仿若一根針落下都會發出聲響。

廳堂內寂靜無波,倏然一串澀澀的吱嘎聲由門口傳來,有人推開門扉,踏着幽幽的腳步聲,玉琳琅蓮步輕移走進大廳。

“諸位,對不起來晚了。”

玉琳琅的到來,立即吸引了衆多男子的眸光,溫良玉更是站起身來,一副癡迷模樣。

“琳琅姑娘來得一點不晚!一點不晚!”

葉青柔見他色迷迷的樣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冷瞪了他一眼,溫良玉坐下不再言語。

葉青柔看着一身玫粉色,樣貌狐媚多姿的玉琳琅,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在她面前裝清高。

“琳琅姑娘是貴人事忙!”

葉青柔的言語中明顯帶着諷刺,玉琳琅笑道:“琳琅哪裏算得上貴人,知道葉小姐辦慈善募捐,是為了流民冬日裏可以安穩的過冬。所以請了一位真正的貴人前來。”

衆人紛紛朝門口看去,一身紅衣的女子聘婷袅娜而入,眼眸明若秋水,紅唇吟吟含笑。

衆人皆驚,溫良玉更是驚呼,“玉臺嬌還有比琳琅姑娘更漂亮的女子?”

玉琳琅聞言,不悅皺眉,“放肆!她是齊王妃!”

“齊王妃”三個字兒是一石投湖,泛起巨大波瀾,葉青柔看着秦玉拂,她在京城以是傳說中的人物。

與江兖傳緋聞,讓江兖與蕭琅在城門大打出手,鬧得沸沸揚揚,被太後賜婚指給九皇子,那應該是禍水級別的容貌。

今日一見,紅衣翩翩,傾國傾城,卻是有着惑人的資本。

葉青柔主動上前,“原來是表嫂!快請上座!”

秦玉拂淺笑盈盈,坐在了主位之上,玉琳琅坐在她的右邊,葉青柔坐在右側。

秦玉拂看着衆人投來異樣眸光,“聽琳琅姑娘說,這裏在舉行聚會,為流離失所的流民,招募銀錢,助人乃是人之根本,秦玉拂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

葉青柔沒想到半路會有人加入,下意識的打量她身上佩戴的首飾,尤其是頭上的發飾價值不菲,不過是小小的聚會,不會有人舍得。

葉青柔自然不能駁了秦玉拂的顏面,“不過是一個小的聚會,還勞煩表嫂出面。銀錢已經夠了,不過還是多多益善!”

聽到葉青柔說了場面話,秦玉拂笑道:“那就等着以後用也是一樣的,但凡孤苦無依的老人孩子,還是街邊的乞丐,都需要救助的。”

說着從頭上取了華勝,拿在手中,“此物是秦玉拂十八歲生辰,外祖翁送與的生辰之禮,至少十萬金。作為扶風的子民,今日就借花獻佛,幫助流離失所需要幫助的百姓。”

“十萬金?豈不是一百萬兩!王家可真大方!”衆人驚嘆道。

葉青柔沒想到她拿出了南珠寶簪,風頭竟然被秦玉拂給搶了去。

秦玉拂見葉青柔眸中不喜,知道她跋扈,凡事都想争個第一。

并沒有将華勝交給葉青柔,而是遞給了玉琳琅,“就交由琳琅姐姐代為保管,或是直接換成現銀。”

琳琅接過華勝道:“謝秦姑娘擡愛,琳琅稍後會将她兌換成現銀,在京郊蓋一處收容處,讓城外的流民有一個安穩的地方。”

葉青柔被人搶了風頭,心中有些憤恨,她可是捐了五千兩的飾品,那是前皇後賞賜,沒有帶過的。

聽母親說過,秦玉拂是因為失身與表哥,才會被賜婚,一個殘花敗柳,水性楊花的女子,還敢在此猖狂。

葉青柔拿了大一些的酒樽,倒滿了瓊漿,拿在手中,“表嫂是女中丈夫,憂國憂民,柔兒敬表嫂一杯。”

秦玉拂伸出纖指準備去接,沒想到葉青柔将滿滿一樽酒液都揚在秦玉拂左手的衣袖之上。

葉青柔假意的扯了手帕,将她左腕部的衣袖挽起,用錦帕擦拭,腕上的守宮砂赫然醒目。

顏色鮮亮,根本擦拭不掉,口中喃呢道:“怎麽還在?不可能的。明明...。”

秦玉拂見她一直擦拭守宮砂,有些惱意,“柔兒妹妹說什麽不可能?我本就是清白之身,只因在瑤華殿拒婚,齊王盛怒将我掠走,丢在荒郊野外自生之滅。”

“太後擔心齊王會下殺心,才派了人去搜尋,被蕭将軍所救,不信妹妹也可以去問江兖江大人。事情的內幕江大人最清楚。”

江兖是什麽人?那是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誰人敢去招惹。

秦玉拂的話将葉青柔逼的啞口無言,嗅着身上的酒味甚濃,甚是不喜。

看向玉琳琅,“琳琅姑娘,此番宴會的所有用度記在秦家的名下,玉拂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衆人看着秦玉拂離開,阮菀傾心與秦驚雲苦無機會,本想巴結,見秦玉拂離開,并未跟着出去。

葉青柔更是憤恨,秦玉拂絲毫沒有留情面,當然在外人眼中她做得更過分,豈知一個女人的名節有多重要。

葉青柔想去宮中,向太後娘娘告狀,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物什都登記在冊,就都散了吧!”

玉琳琅沒有離開,負責拖延時辰,“且慢!琳琅還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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