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些我所未知的期待
留東西?給我?我驚訝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韓以修,看他點了點頭,才跟着師母後面往樓上走去,邊走邊回頭去看韓以修,我看見他站在陳教授的遺像下一動也不動,就跟剛剛師母的樣子一樣,好像在思考着什麽。
我跟着師母走進了樓上的一件卧室,卧室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簡單地木質雕花大床,而床的四周,打滿了高高低低書架子,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這大概就是陳教授的書房。我看着師母走到一面書櫃上拿下了了兩本書遞給了我。
“之前老陳就提起要把這兩本書給你留着,本想着過段時間讓你過來取,沒想到…。”她盯着我手裏的書眼眶忽然又紅了:“他一直說你在醫學上特別有天賦,要不是你學的護理,他很想親手帶你上手術,老陳這輩子,最喜歡的學生就是小修和你了。”
我一怔,聽了師母的話有些驚訝。實話講,我從來沒想過陳教授會如此的看重與我,至少在學校裏還是課堂上他都沒有表現出一絲對于我的偏愛,最多也就是課堂上的互動與我比其他的學生多了一點罷了。想到這裏,我低下頭去看手裏的書,《格氏解剖學》和《黃家驅外科學》。分別是外文版的和05版的,現在在市面已經找不到了。
在我研究生最後的那一年,也是我所上的陳教授的最後一節課,我向他提了作為他學生的最後一個問題。有沒有哪本書可以把每種手術記載的精細到神經纖維,老頭當時一臉鄙視的跟我說這種書當然存在,并且承諾一定會找給我看。
我當時也只是把這句話理解為一個老學究對于自己學術尊嚴的維護,沒想到他确确實實當一件事情記下來,并且找到了它們。看着手上這兩本書頁已經泛黃的絕版醫術,我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師母看着我低頭不語,從床頭放的一本書裏找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我:“其實,老陳沒和你說過,他知道你念了護理不甘心,但他不想因為這個耽誤你對學術決心,畢竟術業有專攻……”
我接過師母手上的照片,那是快畢業的前一個月,我和宿舍裏的姑娘一起相約去校園裏拍畢業照,就碰上剛剛下了課的陳教授。
老頭看着我手裏的自拍杆一臉的好奇,最後還拉着我自拍了一張胡攪蠻纏的非要讓我傳到他手機上,而那張照片,現在就靜靜的躺在我手裏。照片裏,女孩天真爛漫,老人精神抖擻。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現如今那個精神抖擻的老頭卻再也不會出現在去騰大教學樓的路上;
再也不會背着手跟我們強調谷氨酸鉀和谷氨酸鈉有什麽區別;
再也不會抱着一袋薯片坐在花壇上曬太陽;
也再也不會出現在未來騰大某位學子的某張照片裏了。
他的生命就這樣畫上了休止符號,說不上慘烈,卻也說不上平淡。我從來沒有想過陳教授與我有這樣的期待,而在驚訝的背後更多的是後悔,我後悔當時執拗的跟老頭說護理解刨學比不上正統的外科解剖,後悔于當年在老頭的課上還偷偷睡過覺。
或許我可以對于自己自信一點沒有劃掉高考試卷上那個本來正确的答案,又或許我可以在老頭面對因為自己提出的問題讓整個課堂一片寂靜一臉的落寞時站起來告訴他老頭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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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這一切,這巨大的足以把我淹沒的悔意來的莫名其妙來的措手不及。
因為老人已然離開,帶着他對所有學生的期盼,以及很多埋藏于心裏那善意的隐瞞。
老頭這一輩子,買賣做的不愧。
他培養出了一位位名醫,在各個醫院的各個崗位上發光發熱。他鑽研醫術,一位位患者在他他手下宛若新生。然而終日與屍體和福爾馬林打交道的他,只是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帶着一切光輝與成就以普普通通的方式離去。
留下的我們措手不及,而他自己卻是只有平靜接受。
我慢慢彎下了腰,蹲在了地面上。師母看着我默默嘆了口氣,轉身出了房間還輕輕帶上了門。我死死抱着那兩本書,我知道我哭了,我終于可以在除我媽以外別的地方哭了,但我不敢發出聲音。我看着淚水打濕了手中的書頁,眼睛和喉嚨漲的生疼。
我終于在心底承認了這個悲傷的事實,陳教授,他走了。
等我從二樓下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看見韓以修不知道在和師母說着什麽,兩個人看我下來便一起看向了我。我向他們走了過去,感覺有些局促,手腳不知道該放什麽地方。
“思斯,天已經很晚了,大家該回去的也已經都回去了,你也……”師母看着我說。
“師母,我想給陳教授守一晚上靈。”我打斷了師母的話請求道。我并沒有問和我一起來的韓以修,我知道這個靈他一定會守,他比我對陳教授的感情要深的多。
“好……”師母紅着眼睛對我點了點頭:“小修也要留下來,你們都懂事。太晚了,我去給你們熱點東西吃。”
因為天已經黑了,別墅裏的人大多都走光了,我和韓以修就坐在陳教授的遺像下。整個別墅此時顯得特別的空曠,碩大的客廳裏只點了兩盞昏暗的小落地燈。外人看來這裏或許顯得有點陰森,但我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感覺比現在還來得踏實。
本來今天穿的黑色短裙就有點短,我坐在地上,裙子的下擺更是岌岌可危,我不得已一遍一遍拽着裙子的下擺。過了一會兒,一件黑色男士西裝外套就被扔到了我的膝蓋上。
“別墅晚上冷。”韓以修淡淡的跟我說。
我拿着才子的外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卻又不知道怎麽跟他說謝謝,只能找別的話題。
“主任,陳教授給我留了兩本書。”我把手裏的書遞給韓以修,他接過去慢慢翻看。
“這書挺深奧的,你研究起來估計要下點功夫。”他看着那本英文版的書輕輕簇起了眉頭。在燈光下,他的側臉顯得特別的棱角分明。
“是啊。”我看着他笑了一下,又擡頭看向那張陳教授有些搞笑的一本正經的遺像:“這老頭,走了還要給我留這麽難的家庭作業,真會折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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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裏,默默定格了幾秒…
其實白白之前說過,這些寫給大家的故事裏,大多都是白白的個人真實經歷。
白白突然很想念那位教授…。
願他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