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亮湖
車裏靜悄悄。
段清商伸了一個懶腰, 手指遮唇擋住悠長的哈欠。
漫漫黃沙，沒有一點行人的蹤跡。
山西的一個金礦老板在這個地方修了一個影城, 雖然不如橫店有名，卻自有一番異域風情。黃沙、大漠、駝鈴聲聲。
“以後, 你有一場追逐戲，黃沙上行走不便，注意安全，別太累。”
蘇也知兩只手掌完完全全握緊方向盤，雖然這裏地域空曠無人，段清商在車上，他不敢有一點放松。
“你來看我演戲嗎？”
段清商像是想到什麽, 急急拒絕，“還是別來了，效果肯定沒有放映時棒, 不開美顏，大太陽的, 肯定很難看。”
蘇也知想到那張照片, 不置可否。
段清商的美總是被她忽視, 她的美麗是純粹的，像一塊水晶，陽光可以在她的臉上折射最美的顏色。
“再說吧。”
蘇也知也沒有拒絕, 也沒有答應，只是模棱兩可回答。
車輪碾壓而過，段清商打開窗, 将水杯剩下的濕漉漉的玫瑰花朵擱在手掌上，讓它們順着勢落下。
收回帶着水漬的手掌，段清商也不找手帕擦淨，反而拍在幹淨的臉上，享受水珠攤開帶來的涼意。
熱浪竄進車內，有些卷着熱氣襲上蘇也知的臉頰、手臂。他也不阻止段清商開窗的動作，只是瞥見她把安全帶松開，抱着膝蓋的動作有些皺眉。
“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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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商見他不高興，忙撒嬌，拉長語調道，“現在沒有其他人，安全帶系緊太難受。”
蘇也知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口應了一句，片刻，突然問，“你想開嗎？”
“要！”
段清商大笑，舉高了手臂左右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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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也知面色有些發白，雙手抓緊安全帶。
他沒有想過段清商那麽兇猛。
二話不說，一腳把油門踩到底，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段清商一打方向盤，來了一個漂亮的甩尾。
不知道還以為在參加F1方程賽。
從蘇也知的角度可以看到段清商漂亮的側臉，她戴着一副墨鏡，因為有些大的緣故，它松垮垮挂在鼻梁上，只要段清商面部表情誇張一點，寬大的墨鏡就微微滑下一點。
她放了一首激昂的重金屬音樂，頭一點一搖，叼在嘴巴裏的棒棒糖被舌頭舔得左右移動，她時不時轉過頭，對着蘇也知唱一句歌詞，甚至還飛了一個吻。
蘇也知心驚肉跳看着她空出一只手撥弄車載音響，另一只手只是搭在方向盤最上端，時不時還用指甲跟着歌曲的節奏敲擊幾下最中間的喇叭按鍵。
她臉上帶着盛開的笑容，整個人青春洋溢，如同一團火焰，毫不顧忌燃燒。
“這一首歌，你會嗎？”
她接過手機，點開收藏夾放了一首蘇也知沒有聽過的音樂。
民謠式的放松，帶着爵士的舒緩，最中間一段，猛地上揚，尖利突出，震耳欲聾。
蘇也知勉強誇獎，“不會...這一首一聽就挺難學的。”
他不是傻子，段清商能好好收藏起來的歌，怎麽可能不喜歡。
段清商立刻笑了，“你再聽聽，聽出什麽單詞嗎？”
蘇也知的笑容有些勉強，他努力在強烈的配樂中剝離關鍵詞。
“most...”
段清商見他猜不出，也不想賣關子，直接道，“這是哀變率簡述，還有穩定核素之類的名詞解釋，對了還有一個公式呢...這是我們幾個同學寫出來的核物理基礎概念，我負責編曲，他們作詞。”
蘇也知臉色有些勉強，他真的不想和段清商讨論這些東西，他真的很讨厭物理...
“給我說說你之前的同學吧，我看你的微博有很多關于他們的趣事。”
蘇也知岔開話題，段清商激動推了推墨鏡架，準備介紹她曾經的夥伴。
她的話語中包含着對于同學的感情，他們一起開車去看太平洋，一起連夜趕往墨西哥，在學校的俱樂部裏聚會，讨論學術問題，參加的一次次活動，在段清商的語言中，蘇也知感慨，她的大學生活真的挺有意思的。
蘇也知一邊認真聽，一邊溫柔注視着高興的段清商。
“你的車技也是那時候練的？”
“是啊，那時候周末無事我們就約着出去聚會，我不怎麽喜歡派對，更喜歡出去走走。”
“慢點...我快不行了。”
蘇也知打斷準備繼續描述美好過去的段清商，抽出一個垃圾袋張開，準備吐。
他有些忍不住。
段清商降下速度，看着面無血色笑得勉強的蘇也知，笑着罵，“你怎麽那麽弱雞，這就不行了...”
蘇也知靠在椅背上，揉揉太陽穴，“老板，我可是嬌花，您可悠着點，別把我玩壞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在封閉的空間裏格外暧昧，更何況他的話，拉長尾句，壓低尾音，更加有一種說不清的味道。
段清商當下就紅了耳朵。
她眼神閃爍不敢去看蘇也知，此時的他有些恢複，解開領口的紐扣，放松上身的束縛。
“你，你，你熱嗎？”
段清商還是控制不住，偷偷瞄了眼蘇也知。
蘇也知閉着眼，手指無意識劃過鎖骨，向下一路撥弄解開扣子，大塊雪白的肌膚赤晃晃出現在段清商的面前，她甚至能看到一點他的腹肌...
“不熱，只是難受。”
蘇也知的回答淡淡的，和平時的戲谑算計不同，顯得有些虛弱。
“我先停下，你休息一會吧。”
段清商有點摸不清他的感覺，想要停車。
“不必，你繼續開吧，馬上天要黑了，大漠內外溫差太大，我們要趕去月亮湖風景區。”
蘇也知用手指從眉梢順着紋路按到眉角，輕輕揉着眉骨的輪廓。他的嘴角浮着一點笑意，整個人很溫柔。
段清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感受他的溫度，被他按住，他的手掌帶着一點薄汗，按在她的手背緩解了手背的幹燥，段清商居然有些不想移開手。
但是她還是，撇開他的手。
這一次她沒有加速，也像最開始時蘇也知的模樣，雙手握緊方向盤，認認真真看着前方，勻速駕駛，音響裏的重金屬音樂也換成舒緩的輕音樂。
蘇也知別過頭，擋住掩蓋不下去的笑容，他的腦袋還是有些暈，但是心中的惡心感被什麽撫平，他漸漸恢複力氣。
日夜颠倒的工作讓他年紀輕輕就糟了身體，胃病，低血糖也不是什麽大病，但是确實很折磨人，他包裏準備一些糖果，也是防備什麽時候不适可以很快補充糖分，繼續工作。
只是段清商很喜歡吃糖，或者說，她很喜歡嘴巴裏嚼一些東西。像個小老鼠，只要閑下來，就會竊竊索索找些東西堵住嘴巴，他最近忙瘋了，剛好忘記買一些糖果補充，最後一根棒棒糖也被段清商吃完了。
他不想說，與其讓她着急，不如自己忍一忍，她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真相，肯定又會不高興。
段清商咬着唇，也不管把唇彩吃到嘴裏，時不時轉頭看一眼蘇也知，雖然不說，她還是感到很抱歉，如果不是自己開車太快，蘇也知也不會那麽難受。
而且，自己還把他的水喝完了，現在連喂點水給他讓他順順氣都做不到...
越想越覺得自己是一個豬隊友。
想到這裏，漂亮的臉也浮現一層憂愁。車就這樣，以一種均勻的速度行駛着，慢慢地，段清商感覺到人煙，有一輛軍綠色的大卡車駛過，車後車鬥篷裏放置幾個三腳架，一看就是專業的攝像組。
開車是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見到她的時候還頗為友好向她搖搖手。段清商伸手推了推蘇也知，“蘇哥，我們快到了。”
很快，一塊巨大的廣告牌出現在他們視野裏。
【月亮湖風景區歡迎您】
蘇也知揉揉太陽穴，睜開眼睛，他的視線還有些模糊，但是臉上已經恢複了血色，看到前面的白色圓頂木屋，他伸手指指了指那個方位。
“清商，去那裏。”
本來準備跟着大卡車向左行駛的段清商連忙調轉方向盤，順着蘇也知指引的方向開去。
“他們應該準備去牙臺，在這裏補給，我們不進荒漠，就這裏看看。”
蘇也知向段清商解釋，順便解開安全帶，整整衣服。
很快他們在指路牌的示意下，将車開進停車場。
段清商站在有些熱意的砂石地，用腳尖去碾地上的小石頭，蘇也知從車廂裏拿出旅行包，段清商正張開雙臂轉圈。
“不累？”
看到這樣孩子氣的段清商，他覺得有些好笑。
“我不累，你現在好一點嗎？”
段清商走上前，想要扶住他的手臂，給他一點支撐。
“好多了。”
他一邊說道，順勢攬住段清商的肩，在她的右肩頭不輕不重捏了一下，示意自己現在身體還好。
他是一個挺強勢的人，段清商可以看出，她選擇沉默接受他這樣的舉動。
走進風景區管理處，段清商按照蘇也知的指導租借釣竿和魚食，蘇也知則迅速買了一些糖粉配合飲用水快速服用。
段清商前面排隊的人不是很多，等她做好登記，拿着東西找到蘇也知時，他瓶中的水還沒有完全喝完，他見段清商靠近，忙将手裏的礦泉水擰上蓋子，塞到旅行包裏。
“那是什麽，給我。”
段清商從他手裏搶過瓶子，喝了一口，甜的。
蘇也知并沒有那麽喜歡甜食，怎麽也不可能是為了口腹之欲，她猶豫片刻皺着眉問，“低血糖？”
蘇也知臉上的微笑很深，他有些歉意用手掌擋在臉上，點了點頭。
段清商彎腰，靠近，摸摸他的手背，懇求，“不要放縱我的任性，也別什麽都不說。”
她的手很溫暖，蘇也知閉着眼反握住她。
“我會的。”
他會更加愛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