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拍戲

紅綢高轎中垂下一只如玉的手臂, 黃沙蓋日的荒漠,這手臂就像沙地的泉水, 不該出現,卻讓人為之心神一蕩。

八名大漢擡着懸挂着紅綢的高轎, 最前是兩位捧着衣冠匣的白衣侍女。

她們姿容秀美,身段婀娜,是從戲劇學院調來的小演員。

“你逃啊...”

鼓風機吹過紅紗,露出一張絕美的臉,段清商的手裏搭在一支鎏金煙槍,時不時上下敲擊袖枕。

“卡,下一幕。”

坐在旋轉調臺的導演喊了一聲, 幾個穿着破爛黑色長袍的群演出現。

按照指引趴在黃沙上,接下來是一出打戲。

師妃煙屠墨家滿門。

攝像機調轉角度,段清商查看腰部的威亞, 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就向下面的人比了一個手勢。

“繼續。”

導演揮手, 演員就位。

“你這個魔頭, 你死無全屍, 你不得好死!”

大胡茬的胖碩男人,吐出一口暗紫的血液,顫抖手臂跪在地上。

紅轎裏探出一雙玉足, 金色的鈴铛繞着腳踝,腳趾粉嫩,如同雪砌, 腳的主人頗為活潑搖晃腳丫子,像幼童戲水,天真可愛。

“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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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哈欠的段清商,輕輕一揚手臂,男人像被什麽擊中,低哼捂着胸口倒下,他的眼睛睜得發狠,眼眶熏黑,看上去命不久矣。

“下一個是誰,哼?”

段清商勾起殘忍的笑容,從轎中飛出。

衣袂翻飛,紅裙如火,當真是神妃仙子。

當然只是感覺,其實被強迫吊着的感覺并不好受,手臂被勒得生疼,她還需要考慮飛翔的姿勢會不會別扭,畢竟要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飛得漂亮,不容易。

“卡!”

導演臉上帶着不掩飾的笑,他對着段清商點了點頭,她做得很好,根本看不出來第一次上場的羞怯,仿佛為熒幕而生。

武術指導跑到段清商的身邊,一筆一劃教導她如何出手,拳,踢,拍。

師妃煙以嬌媚為行,一舉一動都帶着流暢的優雅,她的武器是身上的匕首,小而鋒利,這個武器想要出彩卻不容易,為了讓她足夠美,武術指導特意為她編了幾個動作。

就是這幾個動作,段清商最大的不足顯現出來。

她出手不夠狠,影視影視,更多是動作表情欣賞,她的面部表情如何完美,軟綿綿的動作也失了一半的韻味,幾個動作後,段清商咬住唇皺起眉。

她記住這些動作,強迫自己不要停留,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力度也強一些,但還是遠遠不夠。

“老師,我可以換個方式嗎?”

嘗試好些次後,段清商最終還是決定換一種方式。

在武術指導同意後,她的表情發生了改變,走路的動作也輕佻起來,她略踮起腳尖,赤足在黃沙上走貓步,黃沙松軟,每一步腳趾幾乎都深深陷在砂礫中。

她的腰肢随着動作輕輕扭動,每一步,她的胯,她的臀都在以一種誘惑的弧度扭動,身上的長裙奢侈華美,長長的下擺拖拽着很費力,段清商控制速度,一踩一拽,長長的裙擺便被抛棄,雪白修長的腿緩緩出現在幹燥的風中。

她擡臂咬住左手小指,匕首在右掌間翻滾,尖利的白刃扇動森寒的光。

柔軟的手掌包裹鋒利的刀刃,她巧笑倩兮,以一種極其妖嬈的動作靠近吐血倒地的男人。

“你看,這是什麽?”

她微微擡起白皙小巧的右腳,有下沒下敲着他的背部,用一種狂妄的姿态念出臺詞。

“是你的家人呢,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

她擡手,下巴弧度優雅迷人,雪白的脖頸在陽光下冷得吓人,做了一個舞會邀請的動作,握着匕首的手掌徒然松開,尖利的刀刃,以一種絕對的姿勢紮進男人的背心。

華導睜大眼睛,孤單單站着的女人,露出寂寞無趣的笑容,她微微仰頭,讓熱烈的陽光籠罩蒼白的臉頰。

她是孤獨的妖,手中掌控別人的生死,她享受最好的一切,最多的恐懼,她卻依舊那麽孤獨。

表演完,段清商蹲下向群演道歉,華導沉思,和副導演目光相觸,兩人不言語卻達成了一致,導演對着有些疲憊的段清商喊,“清商,還可以繼續嗎?”

“導演,這一段...”

“過了。就這麽演!”

突出師妃煙的武功高強不一定非要來一場痛快淋漓的打戲,适當的表演配上一點打鬥更能表現出來。

劇本中的師妃煙擅長用匕首,最後卻用劍,足以證明,武器對于她來說只是工具,她癡迷武器,她自己就是最好的武器。

華導的決定有些胡鬧,劇本已經寫好的,過分自由發揮會影響接下去的劇情,但是這兩人,一個敢拍一個敢演,一拍即合。

血洗墨家,成為一次孤獨的個人秀。

段清商舉高左掌,五指翻飛,似乎有一個什麽東西套在手腕上轉動,這個是需要後期加入的特效,師妃煙的絕招左雲掌。

她像是想到什麽,對着空無一人的荒漠,露齒一笑,左手五根修長的指頭以一種握住令牌的動作彎曲着,随着笑容猛地一捏。

“結束了,好累哦。”

她纖細的手腕垂下一個鴿血石的項墜,輕悠悠懸挂在手指間。

這是天地追殺令,也是她此行來的目的。

“卡。”

導演豎起大拇指比了一個贊,需要的打戲,可以在攝影棚拍攝,大熱天的,赤足走在黃沙上感覺并不好受,段清商感覺腳底板都熱得發痛。

“下一幕!”

拍攝當然無法立刻停止,段清商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礦泉水,大口大口咽下一大瓶,對着戴着墨鏡一臉不高興的蘇也知燦爛一笑,才擺手示意可以繼續。

她的心有一半在蘇也知那裏,知道蘇也知在一旁,她盡力維護自己的逼格,動作有炫耀的味道,無論捂唇淺笑,還是伸手輕擱下巴,都有一種不自然的極力表現感。

正常人不會特意如此鮮明表現自己的魅力,影視需要表演的張力,段清商也只給人一種演過頭的矯造,因為她生得美,衣着足夠精致,那點生硬的感覺也消散不少,從華導臉上滿意的表情可以猜測,攝像機裏的段清商用師妃煙的模樣活着。

這一幕,是屬于師妃煙人物屬性的完美展現。

.................

“都死了?”

打了一個淺淺的哈欠,段清商躺在軟軟的高轎中,跪坐一旁的侍女為她焚香,袅袅的白煙中,段清商仰躺舒展四肢,露出孩子氣的嬌嗔。

“回禀大人,已經全部解決。”

侍女的手指輕柔,按在小腿上為她舒緩疲憊。

殺人,她殺累了。

慢慢黃沙似乎還裹挾着血腥臭,段清商的眼睫垂着一點晶瑩的淚珠,她困倦睜眼,又阖上。

手臂撐着軟墊也無力支撐,只能滑到紅綢小枕上,壓出一個凹陷。

“如果,還有人活着,你就把頭挂在汾城上,好嗎?”

語氣客氣至極,侍女不自主抖動身體,更加恭敬垂下頭,“遵命。”

“真是好孩子,我命令你,服侍我...”

軟帳垂下,轎中的女人緩緩褪下外袍,露出圓潤的肩頭,黑發如瀑,順着腰身滑下,蓋住大半身子。

她的表情還是那麽漫不經心,帶着蔑視一切的傲慢,時不時睜開,透出漆黑如夜的眸。

“卡。”

這一幕也結束。

段清商挺讨厭這樣的斷結式拍攝,她的感情好不容易陷入劇情,完成拍攝後必須立刻從原本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再次接受第二段的劇情。

她容易入戲,出戲也不難,大概是拍攝太順利,導演不停要求補拍某個細節,很有可能上一段劇情結束,導演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就需要再次補拍。

一來二去,段清商感覺很疲憊。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頂着烈日苦苦支撐,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訴求,也咬牙準備拼命。

蘇也知看出她的疲憊,他叫停了劇組。

“讓清商休息一會,我看她也累了。”

蘇也知的目光始終追随着段清商,擔憂,贊嘆更多還是心疼。

他的姑娘嘴巴幹燥起了一層白皮,目光凝滞,有氣無力就像一具漂亮的木偶,這讓蘇也知有點難受,叫停劇組引得導演頻頻皺眉,怒目而視。

但是他是段清商的經紀人,經紀人除了維護藝人的形象,處理工作上的麻煩,接應通告,更多還是保護藝人的身體健康和心理看護。

他開口,華導就算再不願意都需要考慮一下。

“休息十分鐘。”

最終兩人各退一步,雖然蘇也知并沒有答應,他向段清商走去,越走越快,手指緊緊捏着礦泉水瓶,把瓶身都捏扁。

“我還可以繼續。”

段清商想要說些什麽,被蘇也知截斷了。

“你現在很累,先休息。”

說完,态度強硬的将手裏的礦泉水塞給段清商。

段清商試着擰開瓶蓋,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擰不動,拍攝過程中,她有些脫力。

“別勉強,別太累,你讓我很擔心。”

蘇也知放軟語氣,從她手裏接過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段清商小口小口喝着,不知道再想什麽,神色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拍戲啦,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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