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貓首發,扯淡,僞古龍風) (1)
【以下純屬瞎編,如有雷同,世界末日。。】
仲秋時分,金桂飄香。東城區東南院角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別院,除了郵差每隔一個月來送一只紫色的包裹,根本好像沒有人進出。
“咚咚咚”三聲敲門聲響起,不一會兒,別院紅木大門後響起“塔塔”的腳步聲,門闩發出朽木的“咔咔”聲。
“誰?”一個警惕的女音響起,門拉開一道縫,金色的院子,金色的桂樹,金色的人,金色的面紗,雙眼隐在半面面具後,看不出光彩。
“和小姐,您的包裹。”女郵差雙手将物呈上,一如既往地簽字收條。
“謝謝。”金衣女子并未用筆簽名,反掏出一枚印章來印上姓名。這時女郵差才注意到她的右手缺了三根手指。
這是很難察覺到的一件事。金衣女子的雙手上套着一副手套,但那三根手指在揮手時的無力顫動中已經宣告了填充棉花的李代桃僵。
見郵差驚訝盯着自己的手看,女子冷“哼”一聲:“你是新來的,對吧。”可她接下來說的話令人大吃一驚。
“以後你就不用送到這裏來了。”說完,只聽“吱呀”、“乓”兩聲木門合攏。
郵差愣了一下,随後騎上單車,原路返回。抽着那車筐裏收條上鮮紅的簽名,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凝在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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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桂樹下秋千上,膝頭的包裹已打開,瞬間人一顫險些将盒子跌落。滿目血色的櫻花靜躺其中,簇擁着一件奇特物品。
耳邊傳來一首陌生嗓音唱的熟悉歌曲,随着“鈴鈴”的自行車鈴聲漸行漸遠:
櫻花何時盛開
何時在山村裏盛開
櫻花何時飄香
正值歡笑七童玩耍時
櫻花何時飛舞
正值歡歌七童入睡時
櫻花何時凋謝
正值七童亡魂升天時
櫻花何時才會盛開
何時才會在山村裏盛開
櫻花何時才會散發出香氣
當笑着的孩子玩耍的時候
櫻花才會飛舞
當歌唱的孩子入睡的時候
櫻花何時才會枯萎
當死去孩子出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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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一輪上中天,此處學堂話語連。
晚自修的教室中,有一間教室最是吵鬧,那便是走廊盡頭的十班,聽說近來由于他們的班主任有事出去,就見縫插針無法無天起來。
暇鳶在草稿紙上比劃兩下子,然後飛快地對後座的可冉說:“你聽到了嗎?”
“嗯。”可冉輕聲答道,“我聞到了靜脈血的味道。”
在旁人聽起來風牛馬不相及的對話表達出的實際是這個意思:喧鬧與争吵中隐藏着極大的危險。
暇鳶知道可冉的嗅覺一流,而自己的聽覺十分敏銳——即使隔了四個教室,她也聽得清十班的大多數對話。
似乎知道暇鳶心中為音所擾,鏖東傑借着要倒水的理由出教室在走廊裏貓着腰巡了一大圈。
很快他回來,眉心微皺說:“十班的兩個男生正吵得天翻地覆,周圍的人也都在玩。奇怪的是隔壁九班即便沒有老師也寂靜地異常,全在埋頭苦算。”
“他們今天晚上做随堂測試。”紀暇鳶不屑地解釋。
然後不到五分鐘,伴随着下課鈴來的是救護車的鳴笛聲。
☆、大學第一天
這個場景她已經夢到過幾次了。
一望無際的戰場,殘肢似永不會腐爛成枯骨一般,橫亘在綿延的山脈底下。
第一次,她就那樣僵直地站立在那裏,除了眼珠子和頭顱可以微微轉動以外,她什麽都不能做。
隐隐間她覺得這是場夢,自己大概是被鬼壓床了,所以怎麽也動不了。
鬼嗎?她忍着全身的酸痛四顧,看着被凝結的血液包裹着的馬匹、戰士、折戟,那些鐵鏽與血腥是那麽得真實,真實得叫她像入了魔般地貪婪地盯着這一切。
——如果說她周圍有什麽鬼的話,那只能是她自己。
她活得像個鬼,比行屍走肉還要怠惰,寸步不移。
第二次,她混入了奇怪的回憶裏,人活着,穿着布衣,沖自己微笑;然後,死在自己周圍。
為什麽自己沒死?這個老問題,她已經不屑于尋找答案了。
為什麽?
答案就在不遠處,那片暗紅色磚瓦的廢墟裏。
她的頭腦這麽對她說。
她試圖挪動身體,很痛,撕心裂肺的痛,但是她在哭,哭什麽,哭那些夢裏喜歡的人,只因為熟悉的面容再也沒有其餘的動作。
她邁出了三步,醒了。
第三次,她總算挪出了一些距離,她的目标本應該是那片廢墟。
只不過她擡頭定睛一看,哪有什麽廢墟?
回頭,一柄巨大的劍上沾染着暗黑血紅的物質,想是一些人的五髒吧。
她恍然——原來自己被釘死在一把兩米長的巨劍上,自己即使能動,那也是個死人了吧。
正當她驚覺這一點時,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時,一句“你還在啊?”讓她愣了一下,來不及回頭——
“可冉啊!再不起來就遲到了啊!”
老爸人工叫早的聲音震天響,把可冉從床上震到了床下,她來不及反應,就被老爸扔過來的衣服給淹沒了。
“今天是你第一天去歐卡西大學,還不快點自己穿衣服!”老爸催促着,“都成年了啊,自己穿衣服啊!”
“噢……”明顯,霍可冉仍是一幅一點也沒睡醒的樣子。
喝完粥背着松松垮垮的單肩包等在最近的站臺上,可冉看了看自己深色的衣褲球鞋,不由感慨還好今天老媽睡懶覺,否則她一定會搗鼓出新買的粉紅色泡泡裙逼自己穿着出門。
那可比噩夢糟糕多了。她皺了皺眉。
她掏出自己灰土色的本子,努力地回憶着這幾天的夢——這個本子上記着她從小到現在都無法忘卻的夢的點點滴滴,即便記述下來的內容早已不再客觀,但可冉堅信:
夢本就是主觀的,文字的表達也是主觀的,這兩者并未沖突。
她要從無數支離破碎的夢裏去了解那個自己都無法掌控的自己。
昨晚的夢裏,轉機出現了,卻轉瞬即逝了。
就像冥冥中被誰輕輕割斷了這道因果線了一樣。
她記得三年前被父親叫醒時自己異常地狂躁暴怒,氣得父親一腳把自己踹出門去了。這回,她卻全然失去了那種追求虛幻的真實的本能。
你,還在啊?
那是誰的聲音啊?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死者?活人?天神?魔鬼?
她木然地站在那裏,直到那輛破舊得随時會散架的電車停在了幾米遠處。
上了車,随意比對了一下校車卡的信息,可冉便窩進了皺巴巴髒兮兮的座椅裏。
她煩躁地不停翻閱着那本老舊的黑色皮本,卻始終不記得更多的細節。
——那是哪個年代的戰服?那是發生在哪裏的戰鬥?那是哪個季節?那是黃昏還是傍晚?
一切不得而知。
全都被那句話給擋住,看不見,看不分明。
電車再次停下,可冉擡頭向外望去。清一色碧藍的新粉刷的牆面,所有的信號塔在去年的全球衛星摧毀行動後一律呈現出被巨人攔腰折斷的模樣,七七八八地散落着,雖然離道路有些距離,但使得整個新塘區以一副殘破無比的嶄新姿态示人。這裏距離她上來的站臺在鐵戶村河灣口只有半公裏,但之前霍可冉聽聞這裏總是有□□發生,于是鐵戶村就與新塘區心照不宣地隔離了。
站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幾個同學,透過被熱電廠熏得半黑的車窗,霍可冉幾乎看不見他們的正臉。
這時,前面先是有人小聲地輕呼,後面跟着又有幾個人起哄,心煩意亂的霍可冉幹脆閉上眼睛,裝作聽不見。
“快看!那不是……”
“真的哎!”
“在車上坐好,不要站起來!再站起來,取消乘車資格了啊!”阿姨中氣十足的聲音讓站起來向外張望的同學只好悻悻然坐下。
“美女呦~你不看啊~”一個調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把可冉吓得跳起來。
“端瑯,你要吓死我啊!”霍可冉坐的就是倒數第二排,最後一排要比普通座位高出幾十厘米,名叫端瑯的男生留着女生般的披肩發,還染得綠油油的,這時正大喇喇地斜躺着,一只腳搭在凳子上,宛如黑幫老大一般。
“嘻嘻,沒想到,阿冉你也考了這大學。”端瑯是可冉中學時代不打不相識的一位朋友,後來高中讀的是專科學校,別看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要進歐卡西恐怕也是打遍了整個學校無敵手的程度了吧。
“我以為像阿冉這麽優秀的人會去DET(Dibacademy of Electronic Technology)學院的呢。”
一時間,可冉有些手癢,一拳就出去了——
被男生單手穩穩地接住了。
“霍可冉同學,你好像坐了我的位子。”不知何時,一個挽着發的女生站到了可冉面前。
“啊,是嗎?”後知後覺的可冉被女生認真的語氣給驚住了。
長發女生把自己的校車證拿出來,給可冉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號。
竟然一樣啊。可冉腹诽。
她只好把拳收回來,站起來,提着灰藍色的包走到電車最前面去問阿姨。
“嘿嘿,男人婆跑了,女神過來了~”端瑯在可冉艱難行走在搖搖晃晃行駛中的電車窄而滑的走道裏時還用中等語氣在最後一排說着閑話。
“端瑯同學,請你把腿收一收,後面還有同學要上來就座。”女生擠出笑容,對綠發男生道。
“紀大偵探說什麽就什麽,在下絕無二話。”說罷,端瑯立馬坐得端端正正。
遠處,突遇剎車一個趔趄的可冉對着走道末端坐得四平八穩的端瑯比了個中指。
這個混小子,本來以為你還要霸道一點,遇到女神立馬忠犬了啊!
“你咋又回來了,不服想打架啊?”端瑯見到回到原位的可冉,捋了捋袖子。
自作多情。可冉翻了個白眼,對着坐在窗邊的女生道:“紀暇鳶同學,抱歉,我坐你旁邊。”
端瑯氣得“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誰讓這張校車證上沒寫呢?”名叫紀暇鳶的女生答道。
“那你怎麽知道……”可冉恍然,“喂!”
暇鳶咧嘴一笑,“我想坐窗口,可以嗎?”
根本不容拒絕的語氣啊。可冉默默抱着包坐在走道旁邊的椅子上。
“沒想到紀大偵探也暈車啊。”
“嗯。”
可冉并非“兩耳不聽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之輩,所以她聽了聽那些風言風語,就大概猜到了。
“這個墨發披肩、一條碎花裙子、一件寬大外套的女生竟然是以雷厲風行聞名的魔女偵探啊!”
周圍那些大一新生有的羨慕,但多的是懷疑。
“聽說是上流人家的小姐,怎麽住在怎麽亂的地方?”
“聽說她所破的案子都是她們自己家設局丢下的亂攤子,結果搞得整個聯盟烏煙瘴氣。”
“你們別亂說,有可能她是北濱獨立政府派來監視南方的明作!”
“紀暇鳶,你很有名嗎?”可冉随口問道。
“你可是真孤陋寡聞了,人家可是獨立破了七大案的神童,後來……”端瑯搶過話頭。
可冉裝作仔細在聽的樣子,并且之後還兩人噓寒問暖了一陣,一見如故,志趣相投,搞得端瑯十分嫉妒。
只是他沒看見的是:早在可冉和暇鳶見面時,不約而同舉起的左手食指。
那是一個誓約。
一個值得用生命的全部年歲都不夠的約定。
一個足以開辟一整個嶄新宇宙洪荒的計劃。
☆、Born To Die :Part I
國旗升起,新世界即将到來。
慶典專用的宏大音樂響起,合唱團就位。
在舉國上下都插滿了大紅花等着看安都直播的閱兵儀式時,只有這戶人家挂滿了白條黑布。
他們緊緊地關上門,唯恐節日的喜慶玷污了靈堂的肅穆。
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慶祝死去之人的下任。
白紗裙包裹着的女子躺在透明的棺材裏,臉上擦了些紅粉,但是發網由于裝得拙劣邊緣還是看得出原本的頭皮的。
支離破碎的娃娃,勉強用膠水維持原有的形貌,卻無法再承受移動的代價。
她的親人只有為數不多的三個——母親、父親、妹妹。
母親感慨:人終有一死,只是沒想到一顆星辰那麽快就隕落了。
妹妹細數着姐姐身上的窟窿眼:一發未炸開的子彈在頭顱裏,兩發擊中前胸,嵌在肋骨上,致命的一發落在髒器部位,導致失血過多休克死亡。
她一直堅持着一件事:窟窿必須是對稱的。在傷害者和被傷害者身上形成對稱。
她并不是想複仇,敗者服輸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加倍奉還這種詞語只會讓仇恨代代累積。
姐姐不知道吧。妹妹的頭、肋骨、肝髒在接下來的節氣都會痛的啊。
這是魔鬼的詛咒,這是撒旦的獻禮。
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活罪。
泥水從血痂處淌過,人在地上趴着不動。
原本紅色滾邊的黑色及膝裙吸飽了坑中的雨水,變得沉重肮髒,原本一頭梳得一絲不茍的酒紅色盤發早已經散開,遮蓋住貼在路面上的蒼白臉龐。
她是被人從一輛黑色加長林肯上扔下來的,衣衫還算整齊,但整個身體早已精疲力竭。
等着豪華轎車的發動機聲音消失在天際後,地上的人的手指動了動,慢慢地,她用力推起上半身,彎起膝蓋,四肢着地,一用力,她擡起頭,跪着直起了身子。
天,暗的昏沉,不多久,暴雨将至。
扯下手套,将關節處擦破皮還帶着泥濘的手在沉重的多褶裙擺上擦拭幾下,接着抓住裙擺一用力,裙擺便被扯了下來。
她弓着身子站了起來,将裙擺包着手套,抛進了一旁的灌木叢空隙裏。
紀暇鳶曾幾何時這麽狼狽過,雖然自己腿腳功夫疏于練習,但也絕非到了被人當作沙包,扔來扔去的地步。然而此刻她連一點憤怒的情緒也沒有。
全身關節如同死了般的疼痛,她忍住了。
她沒能忍住的是——思考。
——即便在這樣矛盾的時刻。
她在猶豫一件事——要不要去找那個人。
沾滿了斑點的白色皮鞋、黑色緊身褲、被泥水漿洗成棕色的馬甲上衣,紀暇鳶是個很講究體面的姑娘,秉持着即使是行刑也要保持淑□□雅氣質的原則,這副模樣在平時她早就恨不得把臉遮住了。
然而此刻,她的心裏只有彷徨、與空蕩。
——你不知道嗎?川河組早就解開了莫頓謎題,紀傑的犯罪證據已經确鑿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在三年前不肯和我們合作,反叛為了刑事部潛入瞿桜開始破案的結果。
——你母親應該很樂意看到這種局面的,而你的父親估計現在還不知道在南美那座古文明祭祀塔裏尋找出路吧。
——真不知道你們紀家養出你們這樣的廢物有什麽用,注定不能過正常人日子的話按部就班不是很簡單嗎?
——如果你動作快點,紀傑還能和你說上兩句。
——像她這麽冷血的人,會想說什麽呢?像她這麽理智的人,會想聽什麽呢?
紀暇鳶擡手抹掉了臉上的塵土,記憶裏那個穿着牛仔褲的人影站在隧道陰暗處的那張臉已經模糊,不會忘記的是那個笑容。
滿溢着嘲諷,卻流露出一絲遺憾,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
他/她說:“你不能超過我哦,否則,我會生氣。”
十字路口,她有兩個選擇,左邊是鏖東傑家的高檔別墅,右邊是紀傑潛藏的一處破舊平房。
紀暇鳶站在那裏,內心複雜。
五六歲時不懂事,除了教禮儀的管家婆婆,偌大的紀家,在政界獨當一面的紀家,作為紀家的小姐,她竟然不認得任何人。
父母——這個幾乎陌生的詞語,早早地在她的字典裏成了一個儀式的代表,他們只在周末的傍晚接待她,對她的功課學業進行考察,對她的思想進行适當的導引,然後又急匆匆地參加不停歇的晚場舞會——政界重要的日程。
這麽多年來,紀暇鳶一個人來,一個人去,過早的智慧讓她與同齡人保持着适度的距離,而接自己上學的司機又是個配着槍械的啞巴。
就這樣到了十三歲,青春懵懂的季節裏,她在陳舊的堆滿了書的小閣樓裏,遇見了這樣一個人——牛仔褲、短發、粉色風衣、說話的聲音沙啞好聽。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流露出對同齡人不多不少皆追求愛情的鄙夷,所以,對少女口中描述的白襯衫男人,她是不抱有好感的。
這麽古怪的人,出現在自己的閣樓上,她怎麽可能不好奇?紀暇鳶并沒有直接叫來管家,反而很玩味地看着他。她倆談了很久,畢竟話題是從他手裏那本《理想國》拓展開去的。
“你是我姐的……朋友吧?”紀暇鳶告別時這麽問,她有意無意地把“男”字去掉了。
“這麽想……也沒問題。”他點點頭。
“我姐,是個怎麽樣的人?”紀暇鳶問。
“你這麽問,你是沒見過她了?連偷偷路過瞟一眼也沒?”他疑惑。
“是的,”紀暇鳶回答。她沒有說,她不想見到她姐姐——紀柒年讓她想起了自己還沒能達到姐姐在紀家中聲名顯赫的地步——紀柒年十四歲破格考進中南領刑警(相當于國際刑警更高的公開視察政治官),是個萬衆挑一的天才。
而自己,只是一個畫地為牢的小偵探。
她想超越她,不論任何時候都想。
“她是一個傑出的女性,犧牲了自己的一切來換取不可知的人類幸福,是個很偉大的人啊,”他喃喃自語,“她希望你能愛着人類但同時不要擔上她那麽重的擔子。”
“啊……果然還是不相信我的本事啊。”暇鳶垂下了頭,再次擡起頭來竟然莫名其妙地答道,“我一定會成為你和姐姐都認可的人的!這只是時間問題。”
“傻丫頭,”他笑了一笑,“你怎麽能和你姐比,你姐可是我心愛的人,你也會遇到你愛的那個人的啊……”
然而這句善意之詞在暇鳶聽來可是莫大的嘲諷,多年後她想起那個傍晚,依然對當時莫名其妙湧出的羞憤惱怒感到驚奇,畢竟那時她已經練就了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動分毫的淡定術了。
她猶豫了半秒,往鏖東傑家的方向飛奔過去。
這趟任務本來說好是要三個人行動的,可是當三人得知是跟紀傑有關時,便統統不搭話的。
紀傑和紀柒年,這兩個雜糅在一起的人,是暇鳶難以觸碰的心魔。
暇鳶再怎麽理智,遇到這件事,也只能繳械投降。
她一個人赴宴了,即便是鴻門宴也在所不惜。
鏖東傑從家裏的壁櫥裏翻出她身上這套禮服時臉上的表情滿是擔心,只是不知道他在擔心衣服還是暇鳶,別問為什麽他作為獨生子家裏卻有少女式樣的大量晚禮服,這可是當年他和死黨打賭輸了的懲罰的基礎設施。
“你沒穿過吧?”暇鳶疑惑。
“沒有!!!都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會幹這麽變态的事,這是我那個同學寄放在這裏的。”
“喂,暇鳶,這明顯都沒開封過啊,他怎麽可能穿啊?”可冉戳穿了西洋鏡。
“紀暇鳶,你給我等着!!!”
九死一生,卻要歡歌而別。
暇鳶知道,自己沒有死,不是因為運氣,而是因為有人要讓她活着感到比死還痛苦。
如果她按照車上那群人說的,那她見不到的就是她姐姐。
如果她逆着這些貴族賊子心,那她看得着的只有紀傑的死相。
妄她聰明半世,這回可無兩全之策。
一個是素未謀面、心神追随的姐姐,就不談血緣關系,只提那身份,也是不容閃失的。
一個是陪了自己很久,與自己産生了奇怪羁絆的男人,他如果死了的話,不說姐姐有多傷心,暇鳶雖然因為高一時的一場殺局,與其斷絕了來往,但他死了的話,總覺得心裏少一塊啊。
鏖東傑家的門還開着,這是讓暇鳶想不到的。這個貪生怕死的退伍軍人世家的少爺,這個有潔癖的男生,這個三年來和自己明裏暗裏針鋒相對卻又是搭檔的家夥,她自己也說不清她是怎麽看他的。
“如果我來,請不要開門,否則你們會受到牽連的,知道嗎?”離開時自己是這麽問的,回來這個樣子——門戶敞開!明顯沒有聽她的話啊。
“笨蛋!”她大約猜到了東傑的想法,不由輕聲罵了句。
她喘着粗氣,轉身——
開門這件事已經讓她很感動了,她只是不允許自己以這麽狼狽的樣子出現在一直信任她的朋友面前。
她奔向了來路的另一側。
即使背後有輕輕的嘆氣聲,她也頭也不回。
“你不需要每時每刻都保持着冷靜強大的樣子啊,暇鳶。”東傑默默地從鐵絲大門後的暗處走出來,他本來想在暇鳶進入房子前給她個驚喜——他可從來沒有主動迎接過客人呢。
但那個少女只看了一眼,面上露出那種他從未見過的釋然的笑。
東傑怔住了,所以他根本來不及追出去。
——她,是對自己有感覺的吧。只不過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此刻道明,她的理智在驅使她竭盡全力奔向另一個終點。
如果此刻追上去,他可能也會被後續的人幹掉,那就讓暇鳶為傳達不要出來的信息而白跑了一趟。
但如果此刻不追上去,那少女最後消失的地方都無從得知了。
東傑扪心自問:他害怕,他怕死,但他更怕朋友死;他怕看到朋友死,但他更怕自己無法知道朋友怎麽死的,連報仇都不明确;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這不會阻止他為了他愛的人去螳臂當車。
他跟了上去,撥通了可冉的電話。
☆、Born To DIe:Part II
暇鳶跑得更快了,她已經走到了那幢破舊的小樓房外挂的鐵鏽樓梯的頂處,根據那些人的消息,她只要打開那扇門,她就能看見那個人。
但暇鳶隐隐間猶豫了一下,她總覺得,門後面,恐怕不止有一個人。
姐姐,那個據紀傑所言無所不能的姐姐,她會出現嗎?
閣樓上那次見面再往後,有好幾次她約見姐姐,結果每次都是紀傑這個男人來與他會面,她的心裏充斥着奇異的感覺,但又無法言說。
紀傑聲稱自己是紀家遠在海外的遠方窮親戚,調回來只是在替紀柒年跑腿,可在紀暇鳶眼裏,他就是死心眼的一個人。
每次她問:“我現在比得上我姐了嗎?”
紀傑回答:“你姐可是世上唯一值得我愛的人,她是無可替代的,你很強大,但自然是比較不了的。”
暇鳶莫名其妙地嫉妒起來,擋在家裏等身高的全家福前,不讓紀傑看自己的姐姐。
照片上的姐姐,一頭暗紫綢帶挽着的及腰長發,穿着白色晚禮服,纖細的右手手指上戴着祖母傳下來的白玉扳指,黃金比例身材,長相的美麗自不必說。那時紀暇鳶還沒出生,所以全家福上沒有她的影子。
三口之家的完美讓第二個出生的少女覺得自己才是那個闖入者,剖開她光鮮驕傲的外表,僅剩下的唯有經年累月的自卑,慢慢地被她無限膨脹用以充實內心空洞的學識所包裹。
紀傑見她擋在紀柒年的畫像前,明顯愣了一下,随即他笑了:“你啊,還真是個孩子,長不大啊,跟你說了多少遍,你姐姐不是你的目标啊,我愛的是她的靈魂,不是她的其他。”
暇鳶撇了撇嘴:“世上哪有這麽純粹的愛情……”
男人湊近她跟前,壓低了聲音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對你姐是一心一意的。”
他死死盯着畫像上女子那雙澄澈得像五月西湖水般的雙眸,像是要把全身心的靈魂注入其中般。
那種誓死不渝的眼神阻止了站在一旁的暇鳶采取任何行動,她甚至不自覺地退後開來,沉默地踱步離開了房裏。
她站在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前,腦中以最快的轉速過了幾百種不同形式的開門殺:斷頭被抛出;除了臉部其餘地方都被王水浸泡得肌肉全銷;焦黑的骨頭在地獄的業火中唱着無聲的高歌……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她被飛出的刀片盯死在走廊上。
暇鳶只駐足了那一剎那,就想得頭殼險些炸裂,痛苦漫上神經末梢,比起想自己在意的人是怎麽死在眼前的場景,她寧願自己在一瞬間被千刀萬剮。
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她現在無與倫比地痛苦,無異于溺水者。
門自動開了,伸出一只手臂,右手無名指上暗黃色的扳指烙在暇鳶的視線裏。
昏黃的房間裏,站着怎麽樣的一個人啊。
惡魔用來形容他算是再也合适不過了吧,破相的面容上挂着古怪的慘笑,密密麻麻地被針腳掩蓋的額頭上,焦黃的頭發稀疏破碎,空蕩蕩的左手袖管,油膩發亮的襯衣。
他一直低垂着眼眸,而暇鳶也無法從這一身恐怖裝束中推測出他的身份。
只是那被曬得褪色的扳指,還有那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牛仔褲,刺激她的神經,讓她試圖說服自己這是紀傑本人。
這是最壞的結果嗎?只留有一口氣讓他對自己說完遺言。
這是最好的結果嗎?只要有一絲活的希望,他們就有機會兩全?
就在暇鳶走近的一剎那,那個拽她進來後再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只是悄無聲息地斜躺在昏暗角落裏的搖椅上的人,突然發出尖利的吼叫聲。
他的雙眼擡起望向暇鳶,兩人在黑暗中對視。
“你終究還是來了啊。”
……暇鳶舒了一口氣。
“姐姐,你果然還是不願意見我嗎?”
“你姐姐跟我說,你小時候可喜歡布娃娃了,這是她從莫斯科帶回來的陶瓷娃娃,她說,和你小時候長得可像了。”
“天氣在變冷了呢,你姐可不希望你感冒了,她說,你的第三個衣櫃下面的暗格裏有件她從來都沒穿過的毛衣,還是外婆過去織的呢,她不舍得自己穿。”
“你這個樣子頹廢下去的話,別說我不在意你,你姐也不會管你的死活,紀家不需要淘汰者。”
“你別哭啊,你要記住你只有一個人,誰也靠不住,包括親人。”
“放心哭吧,我不會告訴你姐姐的,既然誰也信不住,你倒不如和我這個局外人說吧。”
“你姐姐派我來,可不是在擔心自己妹妹嫁不出去呢,她一直相信,你會成為比她還出色的人呢。”
——嘲諷夠了嗎!
——我只不過生平第一次失控而已,只是碰巧在你面前而已。
——你終究只能在我這裏打打轉,有本事,你幫姐姐去啊,她上刀山下火海,你們說她無所不能,只不過是在掩蓋不想伸手幫她一把的自私而已。
沒有人出生就是為了走在生死邊緣的,這是你姐的選擇。
這是我們家的使命,政治家不是在拿民衆的生命賭博,而是要切切實實感受自己生命的無力後才能做出最少犧牲的抉擇。
——你能做到你姐那樣一往直前、無所顧忌地步入地獄嗎?
——你能做到像她那樣犧牲一切嗎?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愛着的女人受苦,卻連幫助的能力也沒有。”
“我難道不是嗎?”
對上眼的一剎那,暇鳶下意識地擡起手,房頂上響起巨大的爆破聲,片刻後,整個舊木制成的屋頂想被巨人抓了起來一樣,向上騰空。
灰暗的天空中雨絲逐漸變密集了,天光照進了房間裏。
暇鳶怔住了,眼前人的雙眼渾濁得就像酒鬼一樣,還冒着不明意義的紅光。
注射了毒品?還是陷入了幻覺?催眠?失控咒術?
她的視線不知何處安置,只好定定地釘在那顆泛黃的扳指上。
男人站起來,以極其詭異的姿勢向她移動過來,要不是她隐約看見對方手上暴起的青筋,她真的要認為那人已經死了。
“暇鳶,快跑啊!”屋頂斷口處,可冉的頭探了出來,“他被控制住了,再不走就要連着這裏被毀滅了。”
呵呵,最壞的結果不過如此。
暇鳶漠然地望向她的同伴。
自相殘殺而已。
“你就這樣坐在這裏等着看好戲,”抽着香煙的女人望着車窗外的雨絲,“你可真是個壞透了的人。”
“看你說的,”男人拉下車窗上的遮光布,按下了車內燈的開關,“我只是在引那個人出來而已。”
“不管怎麽說,開啓【獄藏】的關鍵在紀柒年手上,但她的行蹤太難以把握了。”
女人把煙頭按滅了:“說起來,這個女人的手段真是了得,每星期的國際政報上都有她的身影,但從來沒有狗仔和記者發現過她本人。”
“呵呵,東方的易容術,雕蟲小技。”男人打了個響指。
“這就是你毀了紀傑那家夥的面容的原因?”
“殺雞儆猴。”
“那你為何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