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吻(捉蟲)

陳鳴住院期間,曲慕遙過來看了幾次。

陳鳴坐在陽臺上,手裏攥着陳安寧給他的一個綠色的小番茄。

曲慕遙穿一件針織長衫,靠着床沿:“叔叔,還記得剛剛醫生跟您說啥了嗎?”

陳鳴想了想,說:“康複訓練。”

曲慕遙笑了笑,視線轉向旁邊坐着的陳安寧:“發布會你還去嗎?”

“還有一期連載沒結束,我得趕完。”

“你可別辜負你的粉絲啊。”

陳安寧笑言:“我有什麽粉絲啊。”

“萱姐幫你簽了個大項目你知道不?”

陳安寧以為她開玩笑,沒往心裏去,随口一問:“什麽項目?”

護士進來查房,話題點到為止。

曲慕遙送陳安寧回去。

一輛紅色的小車,裏面開足了暖氣。

陳安寧拿着手機,看了一些公衆號的更新,一直沒怎麽說話。

曲慕遙問她:“你怎麽魂不守舍的?”

陳安寧“啊”了一下,然後說:“有嗎?”

曲慕遙說:“跟失戀了一樣。”

陳安寧沒說話。

紅燈停,曲慕遙把旁邊的雀巢拿起來喝了一口,一邊擰蓋子一邊問陳安寧:“誰啊。”

“是一個男生的事情,但是不是失戀,我們沒有在一起。”

陳安寧把手機燈光摁掉,把整件事情告訴曲慕遙。

“他問我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牽我的手,我說我不知道,然後他就什麽都沒說了。”

曲慕遙仔細想了想,說:“他喜歡你吧。”

陳安寧頓了頓,随後搖搖頭:“不是不是,應該不會。”

“怎麽不會?”

“因為,他,他……”她擰着眉毛,斟酌用語,“他濫交!”

曲慕遙一口咖啡噴出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她抽了幾張紙巾胡亂地擦一通,說:“不好意思啊。”

恰好那天,宋淮去內蒙送貨回來,打聽了一下陳鳴跳樓的事情,氣不打一處來,沖到那燒烤店就去砸場子。

陳安寧知道了,把他勸住:“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你越跟他們糾纏他們越來勁。”

他們在早餐鋪子分一碗糖芋苗。

宋淮無奈地嘆了口氣。

陳安寧笑着誇他:“淮哥你對我真好,你以後的老婆肯定很幸運。”

宋淮挺直了腰杆兒,春風得意。

陳安寧想起什麽來,問他:“我們這兒有沒有幹洗店?”

“幹洗店?你洗什麽?”

“一個同事的衣服。”

宋淮說:“我給你搓衣板上搓搓不得了,送洗衣店多浪費錢啊。”

陳安寧吓壞了:“不行不行不行!”

那天傍晚,陳安寧把葉迦言的衣服送去洗。

難得的一個晴天,夕陽落山,一整片天空的火燒雲給它撐場子。

她去便利店買了幾盒速溶咖啡,出來的時候經過自動售貨機。

一條小狗啃着地上空空的易拉罐,葉迦言倚着機子站着,看着那條灰白色的斑點狗。

看到他的時候,陳安寧也沒有回避,過去叫了聲:“迦言。”

小貓爪子往心口撓了一把似的,酥酥麻麻。葉迦言笑着說:“這麽想我啊,兩天不見,瘦成這樣。”

陳安寧也笑了。

他頭發修短了一些,看起來很精神。往陳安寧旁邊走了幾步,站得筆直,像一棵柔光鋪蓋的溫柏。

身上褪去一層少年意氣,男人的英挺和氣概盡顯。

陳安寧問他:“你找我?”

葉迦言說:“路過。”

“哦。”

葉迦言問:“爸爸好點了嗎?”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爸爸,但是話到嘴邊無意識地就改了口,本來沒什麽值得在意,但是看到陳安寧臉上露出一點訝異的神色時,他立馬改口:“叔叔。”

陳安寧說:“馬上出院了。”

葉迦言點點頭。

陳安寧說:“你吃飯了嗎?要不要去我家?”

葉迦言說:“場面話就算了。”

“真心話。”

兩人一起走了一個地下過道,寬裕的馬路底下,只有兩個人一高一矮的身影,穿過幽閉的空間。

陳安寧突然想到今天曲慕遙說的,他喜歡你吧。

真假不知,但有一點小小的羞恥,她刻意避開他一點。

葉迦言放緩了步子:“我之前招飛面試的時候,有一個專門檢查五官的老師,他說,你盯着我看。”

“然後呢?”

葉迦言說:“然後我問他,我盯你哪兒看?他說,你看我眼睛,看13秒。”

“看13秒會怎麽樣?”

“通過。”

陳安寧笑了一下,臉蹭着軟乎乎的圍巾:“好玄乎。”

葉迦言點頭:“特玄乎,那天我怎麽看他的,我給你演示一遍。”

“嗯。”

他把陳安寧身子掰直了,面對面,手搭在她兩邊肩膀上,一本正經地跟她對視。

陳安寧有點不好意思,把頭低下了。

葉迦言手指托了一下她的下巴,往前一步。

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帶着清淺的笑意。給人致命一擊。

“臉紅了啊,小姑娘。”

陳安寧的确是容易害羞的人,在大衆的視野面前,她可以稍微按捺住一點緊張,表現出差強人意的自信。

但是在葉迦言面前,實在是很難大方起來。

因為他是葉迦言,不是別人。

5秒都不過,陳安寧就把頭低下去。她說話聲音細若蚊蟲:“你怎麽那麽喜歡耍流氓。”

葉迦言嘴唇湊到她耳邊,低音轟炸一只左耳:“我不喜歡耍流氓,我只對你耍流氓。”

陳安寧耳根都燒起來了,沒出息的,再強大的自尊心,也抵不過一句婉轉情話。

因為她此刻擁有的他,是實實在在的男人。

不是做夢,不是念想。是觸手可及的心上人。

葉迦言把陳安寧收到他的臂彎裏,低頭逼近她的臉。

她視線裏出現他徐徐靠近的嘴唇,屏住呼吸,迎接恰如其分的一個吻。

這個吻很淺,嘴唇碰在一起不過兩秒鐘。

五米之外傳來尖刻的一聲喊叫:“哎喲寧寧談男朋友啦!”

陳安寧吓得立馬彈開。

走過來的女人四十來歲的樣子,瘦骨嶙峋,一頭毛躁的卷發往天上豎着,手臂挽着一袋剛從超市買來的特價水果。

陳安寧看着她的時候,她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葉迦言,目光狡黠,不肯收。

陳安寧過去拉住她:“小姨,你別總盯着人家看。”

小姨笑嘻嘻的:“小夥子長得真漂亮,怎麽認識的?”

葉迦言禮貌地笑了笑:“小姨好。”

“哎喲嘴真甜,我家寧寧不太會說話,正好。”

陳安寧找地縫。

把小姨接到家裏,她欲言又止的。葉迦言自動退開,回自己車上待着。

等葉迦言走了,小姨說:“寧寧啊,正好今天你在,晚上我叫人家來看看房子。”

陳安寧一頭霧水:“誰要來看房子?”

“之前有個美院的學生,要租我這房子,我忘記跟你們說了,他要是覺得滿意這兩天可能就搬過來。”

“這兩天?!”

“他要這兒也不住,就平時擱些畫畫的東西,搞藝術的嘛。”

陳安寧覺得小姨搞錯重點:“可是我爸爸還沒有出院,你是讓我們這兩天就搬出去的意思嗎?”

陳安寧住的房子是小姨名下的,他們搬過來之前也是空着,說是要拆遷,就一直沒租出去,結果拖了這一天天的,拆遷辦連個影子也沒見着。

小姨看起來也挺為難的:“跟中介那兒價錢都談好了,說收也沒法收,就委屈一下你們了。”

“你讓我走我沒意見,可是你挂中介之前就不能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嗎?我現在一點準備都沒有,你讓我們搬到哪裏去?”

小姨有點不耐煩:“你別無理取鬧啊,都多大人了,你要這兒搬不走我跟那人說緩兩天也沒什麽要緊,出去找房子也不是什麽難事,你自己有手有腳又不會餓死。”

陳安寧冷靜了一會兒,仔細想了想,說:“小姨,我付你房租行嗎,你讓我們再住一段時間,現在房子真的不好找。”

小姨想了想,說:“我收房租也不便宜,外面的未必就比我這兒貴,你自己好好尋思尋思。”

末了,她急着走,添了句:“晚上我讓人過來啊。”

小姨走了,陳安寧蹲在牆角悄悄地抹眼淚。

她想的是,最起碼,等她爸爸出院了以後再被人趕走,也好過眼下,莫名其妙就無家可歸。

陳安寧沒有讀大學,沒有好的家庭背景。她擠在混亂的社會底層,兢兢業業,晨興夜寐。

她做出這麽多努力,無非是想給她爸爸一個可以栖身的家。她希望她為這個家做出的一切,可以償還二十多年來父母對她的恩情。

她已經盡可能不去勞煩別人,可是因為施舍掉一點點好處卻不牟利的那些人,還是把他們手無寸鐵的一對父女,當成厭煩的小刺猬。

厭煩到,連說話都覺得浪費口舌。

陳安寧捏着鼻子,聽到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別哭了寧寧。”

連一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陳安寧一轉身就看到欺身向前的葉迦言,把她撈起來扛到肩膀上。

他說:“跟哥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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